第8章 带回去睡
温璟此刻感觉有一只手在自己的心窝里挠了又挠，还有一股气流往自己的心口上吹了一下，痒了起来，耳朵可能已经开始泛红。
夸自己的人并不在少数，可听其他人说类似的话，并没有这种异样的感觉。
或许就是这种半认真半漫不经心的态度最能引起心中的波澜。
温璟不敢再继续聊下去了：“以后若是有类似的发现，记得第一时间告诉我。”
“秋暝行事风格诡异，而且睚眦必报，你抓了他的族人，最好小心一些。”宁渊吃下一小口面，满足地舔了一下嘴角，这家店味道确实不错，面也很有嚼劲。
温璟看到那薄唇上蒙上了一层朦胧水光，喉结一动，吞了一口唾沫：“看不出来你口味还挺重的。”
他原本以为宁渊调好料只是为了蘸着吃，没想到他会把整碗酱料全部倒进去面里。
宁渊脸上还是没有什么表情：“你的关注点很奇怪，你可能被君主级灵族盯上了，而你却在研究我的口味，是不是有点分不清轻重缓急？”
“盯上就盯上呗。”温璟挑眉看着宁渊，“不过说到狐族我确实有新的线索，你再拿点消息跟我交换，我就告诉你。”
宁渊喝下最后一口面汤，舒适地伸了一个懒腰：“我觉得我不需要知道，你们温家和狐族的私仇影响不到我。”
温璟不满地说：“你这个人实在过分，一点好奇心都没有。”
“面对感兴趣的未知事物才会产生好奇心，你们家的事不在我应该考虑的范围内。”宁渊放下筷子，认真地看着他，“我要是有太多兴趣，那叫多管闲事——”
他嘴上这么说着，但还是去触碰了一下口袋里的符咒。
若是秋暝真的来找温璟，他也必须出手，毕竟这是答应辰也的事。
温璟自顾自地说了起来：“大概七年前，我哥到六和分区那一带出手料理过几个灵族，有一个就属于幽狐族，就是那时候结的仇。”
宁渊听到后点了点头说：“的确，这个种族比秋暝还记仇。”
当年自己曾经打伤过意图在噬魂渊捣乱的幽狐一族，结果被几位金级狐族跟踪了一年多。
“是啊。”温璟将整件事情的经过娓娓道来，“当时有几个低阶的幽狐族闯入人类的地盘，还做杀伤掠夺之事，我哥恰巧有事经过那里，就带着手下把他们给收拾了。”
宁渊安静地听完了一切：“你说这么多，到底想说明什么？”
“说明我不可能放下这件事情。若是你家也有仇敌，就躲在暗处虎视眈眈，你会就这么放任不管吗？”温璟的声音不再像平时那样散漫，“你下午再陪我去一趟桥镇。”
宁渊果断拒绝：“不想去，你也别去。”
温璟皱起了眉头，他愈发觉得宁渊身上有一种很强烈的不协调感，他无时无刻不在维持着他想给外界呈现的假象。
宁渊说自己没有接受过特定训练，但有些事情不是靠直觉和经验就能做到的。温璟敏锐的洞察力和果决的执行力不仅来源于性格，和他在灵术师学院修习的那几年也有密不可分的关系。
面前的这个年轻人话不多，但是每次提到灵族和武器时就又会侃侃而谈，拥有着与年龄完全不符的知识储备量和沉稳的性格。
这些疑点让温璟有隐约的猜测，坐在自己对面的这个人有着非常丰富的战斗和侦察经验，却又拥有着与之不符合的人生经历。
简单来说，宁渊与这个世界严重脱节，并且也不想融入。
温璟闭上眼睛，开始整理自己的思路，最后只是说了四个字：“陪我去吧。”
“温团长，我已经提醒过你要注意了，你却这么任性。”宁渊在最后两个字上加了重音。
温璟瞧他又摆出了一副说教的谱，微微一笑：“你说话怎么跟我当时上学时那些老讲师似的。还有，总弄得那么生分，你若是不想喊我老大，叫我名字也可以。”
宁渊满脸写着拒绝：“不，我和你不熟，也不喜欢你的名字。”
不喜欢他的名字？温璟听到这句话直接笑了起来：“你不喜欢就不喜欢呗。喊我名字或者陪我去桥镇，你自己二选一吧。”
宁渊直接站了起来：“你是不是当我不敢揍你？”他现在有点想撕碎口袋里的符咒，揪起温璟的领子，然后暴打他一顿解气。
温璟一言不发，只是抱着手臂看着他笑。
这个人总是一副淡定的模样，一点人情味都没有，偶尔惹急了反而可爱些。很想看他恼羞成怒的模样，甚至……有点想看他哭。
宁渊被那道目光看得有些头皮发麻，最后自己坐了下去：“你为什么执着于去桥镇？”
温璟答道：“我想去看一下侯永的尸体，如果真的是狐王秋暝，我们应该能发现一些对人类有利的线索。而陆源清这个人行事风格特别敷衍，很有可能为了尽快完成任务刻意去忽略一些细节。”
宁渊语重心长地劝说道：“温家与狐族有仇，你说他会不会找机会追踪你？”
“可是……”
两人开始了长达数十分钟的唇枪舌战。
宁渊感觉自己的大脑一片空白，在他人生的那么多年里，他从未见过这般胡搅蛮缠、不讲道理的人。
外边的道路上开始出现行色匆匆的人群。
宁渊的位置一抬头就可以看到街景，在魂魄出窍般神游了四五分钟后，目光停留在了对面街角处的一个身影上。
那是一个身着黑衣、身材高挑的女人，领口几乎遮住了半张脸，她的手藏在背后，正要拿出什么东西。
那个是什么？
女人扬起手臂，做出一个投掷的动作。
时间仿佛在那一瞬间静止了。
“不好！”宁渊瞬间起身，敏捷地绕过桌子，扑向对面。
温璟正在喋喋不休地埋着头说话，一抬头突然发现宁渊向自己扑了过来，霎时大惊：“我不就多说了几句，你干嘛投怀送抱？”
宁渊这回是真的想揍他了，可情况危急，他用手护着温璟的后脑，直接把他掀倒在地。
一道快到如同闪电般的寒光贴着宁渊的背飞驰而过，插进墙壁里！
温璟还没有吃完的面从碗里飞了出来，一半洒在了地上，一半泼在了宁渊的外袍上。一只温暖的手跟着他的脑袋一起重重砸在地上。
他定神看去，面前的宁渊神色依旧淡然，似乎感觉不到手的疼痛，倒地后不到半秒就迅速抽出自己的手，撑着身体从他身上爬了起来，把手伸给他。
宁渊的手握起来不像看起来那样绵软，手掌和指腹处都有很厚的茧——是一双经过长年累月训练的手。
温璟急忙道了声谢，然后问：“人往哪个方向走了？”
宁渊赶忙抽回了自己还被温璟紧紧攥着的手：“还在对面。”
“你去纠察堂找人，让他们快点跟上我。”温璟说完，立刻拔腿朝着那个女人的方向狂奔，“你自己也小心！”
面馆的老板听到动静，从厨房里走出来，被墙上那把匕首吓得瞬间尖叫起来！
宁渊把匕首拔了下来，对着老板说：“麻烦去对面纠察堂叫人，让他们追踪一团的温璟团长，要快！”
老板还处于惊魂未定的状态，没有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毕竟在纠察堂对面经营了那么多年面馆，也算是有些经验了，直接飞也似的冲出了门。
宁渊拿起匕首看了一眼。
大约十几米的距离，连墙壁都能直接刺穿，如果砸在温璟身上直接就是一个洞。
刀尖处呈现黑色，他用手指覆在刀刃上，接触的部分直接变黑了，随后那黑色的印记像是被皮肤吸收了一样，尽数消失不见。
宁渊心下了然，这必然是秋暝常用的断魂液！如果不是自己发现，这一下可能真的能要了温璟的命。
他并不想在此处如此草率地暴露身份，可此时顾不得思考更多的事，直接追了过去。
“站住！”温璟在后面吼道，“你是什么人？”
会是秋暝吗？他没有和君主级交战过，也听进了宁渊的提醒，但面对再强大的敌人，他也绝不会退缩！
那黑衣女人动作极为轻巧敏捷，飞一般地绕过街道小巷。
温璟紧随她身后，点燃口袋中的空间传送符，将两人的之前距离又缩短了。
那女人笑了一下，加快了动作，只留下几道残影。
这场追逐持续了很久，两人足足跑过了四条街，之间的距离没有再发生分毫变化。
下个街角转弯是个死胡同吧？
黑衣女人脸上露出了阴恻恻的笑容，在经过摆水果的摊位时，突然飞起一脚，就着向前狂奔的冲击力一脚踹翻了桌板。
“靠！什么人啊！没长眼睛啊！”在老板的怒吼中，那五颜六色的水果腾空而起，砸在地上，摔得支离破碎。
温璟一跃而过，落地的时候不小心踩到圆滚滚的苹果，险些扭到自己的脚踝。
“嘶……”他在心里暗自问候了一番那个黑衣女人的祖宗，稳定身形后追了上去。
女人拐进了那个死胡同里，温璟也转了进去：“你是谁？”
黑衣女人回过头来，她眼睛狭长，眼尾略弯，脸上带着半张面具，薄唇微微上扬。她从身侧抽出另外一把匕首，当头向温璟刺来！
温璟从小到大就是打架的好手，见女人挥舞着匕首冲过来侧身一避，一记又快又猛的扫堂腿直接袭向她的脚。
这种危机的情况下，他没有怜香惜玉的心情。面对一个想要自己小命的敌人，半分手软可能都会送命！
黑子女人的柔韧性极好，避开那道扫堂腿后，手腕一翻，直直向温璟的喉咙刺去，温璟反手拧住她的手腕，使她的骨骼发出清脆的声响！
这个人类的力气还算不错，可惜还是太年轻了。女人心里一笑，空着的那只手从腰间抽出另外一把匕首，猛然朝温璟刺来。
“你到底有多少把！”温璟怒道，与此同时一道红光向黑衣女人袭击过去！
那女人用匕首挡住，同时给了一道还击。
从小到大和同龄人的打架经历对温璟有很大的帮助，他凭借着多年的格斗经验避开那袭来的刀锋和几乎要直击面门的灵术，就势用力一扯，学起那天宁渊把陆源清摔在地上的动作，想给她一个过肩摔。
可没有奏效，女人突然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轻巧地避开了温璟的动作，银色的光从她宽大的袖口里“咻”的窜了出来。
是一截铁锁链！
那锁链通体泛着森然寒光，温璟虽从未见过这武器，脑海中却第一时间出现了三个字——断魂锁。
他是秋暝！
冰凌刺配合着空间转移灵术齐出！温璟念着灵术咒语，眼睛死死盯着秋暝手中的武器，跟着它一寸一寸的移动。
果不其然，断魂锁飞到了秋暝的身后去抵挡那些冰凌刺。
温璟松了一口气，正准备使用火系的灵焱术。
此时秋暝却做出了一个让人意料之外的举动，他一扬手洒出一把白色的粉末，同时一记灵术引爆了粉末！
不好！是迷散粉。
这种粉吸入之后人的灵力会停止运转，四肢也会变得无力，吸入过量的话甚至可能会导致昏迷。
温璟心下一惊，暗骂秋暝卑鄙，对方是活了数百年的君主，竟对一个才二十四岁的人类使用这种不入流的偷袭手段。
他避开得还算及时，但追究比不过那白色粉末散开的速度，直接吸进去一大口。倒在地上，四肢软绵绵的，尝试着调动了一下灵力，发现根本无法动弹。
我还是大意了，难道今天要交代在这了？
纠察堂其他的人怎么还没有赶到这里？
秋暝怎么找到自己的？
秋暝把锁链环绕在温璟的脖子上，那双紫色的眸子中尽是柔和，仿佛他此刻并不是在杀人，而是在品尝一道珍贵的佳肴。
传言道，秋暝喜欢用锁链作武器，是享受别人在自己眼前窒息的快感。
这个变态！温璟的手死死抓着地面，窒息的痛楚、倒地的晕眩感让他咳了起来，总感觉胸口闷着血。
“温家的小朋友。”明明是个女性的身体，开口时却是听起来略有几分慵懒的男声，“你喜欢这种死法吗？”
“你这个娘不拉几的东西到底是谁？”让温璟服软是绝对不可能的，他想反正都要死了，不让他骂个痛快是不可能的。
从小到大，他或许曾经在打斗上吃过一些亏，但是嘴上他从未认输过。
“真嘴硬，你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就放走你。”秋暝的那双紫色眸子里露出几分玩味，“那天你是不是在赤枫镇带走了什么人？”
温璟心中咯噔一声，难道是指宁渊？
纠察堂大部分人都相信了温璟娃娃亲的那一套说辞，只有自己知道宁渊其实是自己救回来的一个陌生人。
“身为君主，连个人类都找不到。”温璟冷笑一声，“你们找人做什么？”
秋暝眯起眼睛看了他好一会，突然笑出了声：“当然是带回去先睡后杀——”
温璟先是愤怒极了，可思索一番后，突然意识到这只狡诈的狐狸只是在试探自己，故意抬高了声音挑衅他：“对啊，我是把你爹带走了，你要带回去睡吗？”
不得不说，这一招效果还是很好的，秋暝虽有隐隐的怒火，但怀疑确实已经减轻了不少。
“哦？你长得确实还不错。”秋暝盯着他看了一会，冷哼一声，手上直接加了力气，“不过不太符合我的胃口，直接死在这里吧！”
温璟感受着脖子上的痛楚，咬着牙往手上汇聚灵力。
这时，“咻！”一道寒光就朝着秋暝的脸直刺了过来，他偏过头才勉强躲开，那抹了毒药的刀在露出来的半张脸上留下一道血痕，又因惯性插进了墙壁中！
秋暝的声音听起来冰冷极了：“谁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