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别想逃跑
598年前，在令人谈之色变的丹霞谷之战后，灵族惨败，被迫与人类签订“休战协议”，停战六百年，违约者会受到自然法则的惩戒。
此后灵族激进派退到栖居地噬魂渊，隐居派到达雪原之地的绯寒殿，而宁渊是灵族中的奇葩——住在噬魂渊的隐居派，直到中毒后才去绯寒殿。
人类这一方迅速发展起来，建立联盟这一大型组织，将整篇大陆划分成许多分区进行管理。纠察堂就是联盟四大堂之一，以侦察与行动为主。
联盟团长以上的职位都是人类灵术师中的佼佼者，主要任务就是：抓灵族。
重伤之后遇到联盟怎么办，拿起武器赶紧跑！
宁渊深吸一口气，朝着门口迈出一步。
温璟并不知道宁渊在想什么，看他身上的伤口又冒出鲜血，眉头紧锁：“不要乱动，我还没来得及给你包扎。”
“不必了。”宁渊的手因为使用剑术早已脱力，被轻松钳制住，“我要离开，不要拦着我。”
凌哲带着那群灵族还在满世界找他，他此次离开隐居之地绯寒殿也还有事要做。
温璟见过很多不听话的伤者，可的确没见过如此执拗冷淡的，唇角勾起笑容，指尖凝出蓝色的灵力：“灵力锁！”
“你——”
从来没有人类敢这样对自己，宁渊被捆在床上，眼里闪过一道寒光：“松开。”
温璟把毛巾在热水里洗干净，伸手解开宁渊的两颗纽扣：“我去隔壁开间房，你就在这好好休息，有事随时叫我。”
“不用，我自己来就可以。”在纽扣被解开时，宁渊维持不住平日里淡定的表情，声音听上去也急促很多，“你……别脱我衣服。”
温璟脸上露出玩味的笑容：“你莫不是觉得我会非礼你？”
“你……”明明自己才是反派，为何温璟笑得比他更像反派？
温璟抱着双臂斜靠在身后的柜子上：“就凭我这张玉树临风、帅绝人寰的脸，你不应该赶着上来吗？或者你是女扮男装，小妹妹？”
身为灵族，宁渊的眼睛是金色的竖瞳，已经提前用幻形术变成黑色，情绪一激动差点没直接变回来。
趁着宁渊发呆的功夫，温璟一只手捏着他的脸，另一只手帮他仔细擦拭着脸上和脖子上已经干涸的血迹。
这小子的声音挺年轻的，皮肤也挺白的，不知道长成什么一副模样。
“别碰我的脸——唔。”宁渊刚出声，嘴又被那一团染血的毛巾故意堵上，只能发出支支吾吾的声音，眼角也因为挣扎而微微泛红。
当血迹全部擦干后，温璟的笑容直接凝固住，整个人陷入了短暂的失神中。
这个人看上去最多二十岁，肤色白净，五官端正，相貌清俊秀气，发色是乌黑的，侧脸和脖颈的线条在阳光下如同用画笔描绘的一般。
明显是个男人，但在他温璟的审美里，长得比女人都好看。
口袋里疯狂乱窜的符纸打断了温璟的思绪，他抽掉了宁渊嘴里的毛巾：“我们副堂主有事找我，你先自己待会，乖哦。”
“乖哦”二字如同晴天霹雳，发出灌耳巨响！
宁渊看温璟走出房间后，突然反应过来，赶紧对着门口喊：“温……你没把灵力锁解开。”
他的脑袋大概是在早年战斗间磕到过一次，记名字的能力差到极点。
晨曦已经透过床帘的缝隙进入房间，在木质地板上勾勒出树木的倩影。门口一片寂静，宁渊躺在床上等了两分钟，只能选择自救：“落渊剑！”
符纸是淡褐色的，用朱砂色描绘纹路，指腹摩擦起来非常粗糙。
这是联盟特制的传讯符，第一类是回应用的符，注入灵力便就可以使用。第二类是用来主动联系别人的，用灵力写上名字后点燃，一张只能联系一次。
“张副堂主，我……”
张副堂主是顺溪镇纠察堂脾气最坏的任务总指挥，雷霆大怒：“温璟，你这个狗崽子，任务完成就赶快滚回来！”
温璟被这声音吓得差点捂住了耳朵，连忙后退两步，与悬浮在半空中的传讯符遥遥相望：“我尽快完成！”
张副堂主冷哼一声：“赤枫镇靠近噬魂渊，动荡不安，千万不要多管闲事！也不要受伤！”
已经管了闲事，还捞了个人回来。
不仅捞了回来，还被人给刺了一剑。
温璟心里这样想着，可嘴上却说：“是！”
他宁可再被刺一剑，也不想再听张副堂主唠叨，前者伤身，后者伤神。
身上只是最基础的灵力锁，宁渊很快就挣脱开来，慢慢地挪动走进卫生间，沉默地站在镜子前，浓密的睫羽在眼底打下深深的阴影。
他厌恶地看了一眼镜子中的这张脸，外表有多淡定，内心就有多狼狈。揭掉了那张佩戴已久的假面，茫然与无助便被无情地揭示。
镜子中的自己左胸口处有一道暗红色的伤疤，大约三指宽。
从伤疤的颜色和形状上来看，伤口必然很深且受伤后没有得到好的保养，才会扭曲成这副模样。
他本不该来这个动乱的地方，然而在几天前——
雪原之地绯寒殿。
“前辈，我想离开。”
胡子和头发均已花白的老人站在宁渊的面前，眼睛几乎眯成一条缝，脸上带着慈祥的笑容：“雪原之地的严寒环境可以压制灭灵散的毒性，你离开一天以上就会复发。”
宁渊的手有节奏地扣着桌面，目光落在自己白皙的手腕上好一会：“对，但是……”
老人笑着拿出一块透明的圆环玉石，上面系着一根冰蓝色的绳子：“我已找到让你离开的办法，此玉名为空禅玉。只要把它挂在胸前，就可以为你源源不断地提供寒气。”
宁渊伸手接过玉石，紧紧地攥在手心：“谢谢。”
“不用谢我，我只是给你算了一卦，到你离开的时候了。”老人曾经是灵族的第一卦师，外人基本一卦难求，可偏偏总喜欢给宁渊算。
宁渊也是存活数百年的灵族，听出他的话里有深层含义：“辰也前辈还算出了什么其他的？”
辰也伸手捋了捋自己花白的胡须：“我曾经有一位人类的伙伴，他的后人有很大的灾祸，我却无法离开出手相助，你出去后能否帮我照应一二？”
宁渊不假思索地回答：“自然是好的，只是前辈为何选择我？”
“天机不可泄露。”辰也伸手指了指窗外的天空，“不过从我个人的角度来说，你是最合适的。”
辰也经常说这种看似不着边际的话，宁渊早已习惯了，于是轻轻点了头。
“不必过于挂心，人各有命，你只需帮那位后人渡过一劫即可。等劫难一除，这张符纸会自行焚毁。”
辰也笑眯眯地把符纸和手中的白色长袍一起递给他：“知道你喜欢穿白衣，冷的时候可以穿。”
“好。”宁渊应下。
辰也说完，起身慢慢向外踱步：“那人在丹霞分区的赤枫镇，名为——
好像是个女人，名字似乎叫“文静”还是“静雯”的，宁渊的思绪又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
“开个门吧！”
宁渊埋下头用冷水洗了一把脸，压制住自己内心即将喷涌而出的情绪。走出浴室时，已经恢复成平常淡定的神态。
温璟搬着椅子坐到床边：“请节哀，那些和你同行的那些人无一生还，尸体应该正在被焚烧……”
看来凌哲为了毁尸灭迹，直接一把火烧掉一切。宁渊也不愿多交代自己的身份，于是点头默认了一切：“我知道了。”
温璟仔细端详着面前的这个人，眸子和发色一样都是乌黑的，眼睫低垂时，合着光影，看上去无比温润柔和。
若是笑起来会非常好看，可表情却总是淡漠的。
温璟又问：“我没有看清具体的情况，你是怎么逃出来的，那边有几个灵族？”
宁渊平静地回答：“我独自一人到这里，一不小心误入，运气好才逃了出来。我不记得有几个人，但为首的那个灵族应该是君主级。”
灵族多数为具备灵性的动植物化形而成，包括兽灵族、木灵族、伴生灵族和器灵族。按照实力从低到高分为白、绿、蓝、红、紫、金以及君主级。
激进派君主按照修为突破君主级的时间来排序。
“难道是凌哲？”凌哲是噬魂渊和祈愿教的统帅人物之一，温璟没有思索便脱口而出。
“也许是吧，有些事情我记不清了。”
没想到对方似乎当真：“失忆了？那灵术还会用吗？”
失忆？
宁渊确实已经忘掉化形前的全部记忆，心想这也不算撒谎，漫不经心地说：“有一部分事情记不太清，生活常识和基本认知还在。”
联盟一向为人类做事，温璟也是非常热心的团长：“那怎么联系你的亲属，我把你给送过去吧。”
“我没有任何亲属。”
原来是孤身一人的，温璟心里为这个年轻人叹了口气：“你今年多大了？”
宁渊皱了皱眉头：“应该刚过二十。”
应该？温璟看这人的外貌就知道年纪还不大，知道比自己小四岁后毫不意外，可还是迟疑了一下：“……行。”
他算是会察言观色的人，明白面前这个被救下来的人一直在搪塞自己，说话刻意避开所有重点，还一直想着要逃走。
对方有没有失忆，为什么会被灵族追杀，甚至名字是真是假都无法确定。
但温璟知道，萧宁渊能从凌哲手中逃脱，重伤中醒来后如此淡定，一切反常之处必有深层次的缘由。
算了，不过是萍水相逢，就当是做善事，而且就这个疑点的暴露速度，也不会是灵族的卧底之类的。
这样一想温璟也就释然：“我过几天回顺溪镇，你去哪？顺路的话我捎你一程。”
“我自己可以走，谢谢。”
温璟坐在松软的椅子上，翘起二郎腿：“你为什么总想着避开我，身上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吗？”
窗帘被风吹开一个角，一抹光束洒在宁渊的侧脸，半边身子都沐浴在阳光之下，整个人显得沉静而温润。
宁渊攥住已经缩小到巴掌大小的落渊剑，他需要为自己的逃脱创造有利条件。
温璟看到了他的小动作，毫不在意地笑了笑：“你那件武器也挺有意思，你昏迷之后就自动缩小了。我就随便问问，不必如此紧张。”
“此剑是故友所赠，上面加持了灵术。温团长如果感兴趣，我可以教给你。”虽然嘴上说的是“教”，但那语气冷得让人实在不敢接话。
这样一张温柔的面庞露出冷漠的表情实在是有趣极了。
温璟起身朝门口走去，出门前朝他眨下眼，说话刻意拖长尾音：“多谢好意，你自己在这好好休息，千万不要提前离开，你把伤养好之前我都会盯着你的——”
“如果我离开会怎么样？”
温璟笑着说：“那我会怀疑你是通缉榜上的人，给你这张小脸画张画，送到联盟去比对。”
宁渊：……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个人类没说错。
沁馨楼是赤枫镇唯一的茶楼，三层木制结构，一层和二层是品茶处，而三层则是一些外来者的旅居地。
暖阳穿透云层，为大地笼罩上一层静谧与安宁。檐角垂落清晨的露珠，滴落在绽放璀璨笑容的花瓣之上，让蕊芯也微微颤动。
这小镇看似宁静祥和，实则动乱不堪。
这一早，不远处的林子里传来一阵黑烟，茶楼里的人都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甚至都没从窗口探出头看上一眼。
角落的一间包间里，温璟对面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瘦麻杆。
让那人相貌还算周正，只是坐在座位上还刻意地扭动着自己的腰，手指还摆成兰花状。
“温璟啊。”那声音活像被掐住喉咙的公鸭子。
“王允志。”温璟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再这么和我说话，我就把你嗓子拔掉。”
王允志用小拇指轻点他一下，哼上一声：“讨厌，仗着自己是神医温家的人，说话就这么嚣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