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天雷
话音未落,只见一道黑龙已经俯身冲了下来,诸良恩连忙又咬破右手手指,双手快速挥动,黑龙眨眼即至,眼看就要打中诸良恩,诸良恩忽然暴喝一声,一道金色灵符瞬间浮现。黑龙撞在灵符上,双双飞散了。
诸良恩面色凝重,手上动作不停,却比方才有所缓慢,不多时灵符再现,第二条黑龙也正好冲下来,比之前那条似乎粗壮了一些,两下相撞又散了。如此几番,又是四条黑龙冲击被化解。只是诸良恩脸色惨白,脚下也仿佛站立不稳,开始飘忽起来。
张子房在一旁冷笑旁观:“小子不自量力,看你还能撑持几道。”
我看着心急如焚,抬头看那黑龙仿佛还有三四条,而且一条比一条壮大。正不知所措,忽然看到远处地上扔着的刺杀张子房古槐树身的半截锯条,胆气暴涨,大喝一声便冲过去捡握在手,举锯便向张子房刺去。诸良恩正凝神应付第七条黑龙,看我冲过来,怒喝一声:“回去。”
不等他说完,我连张子房身都未近,便被一脚踹飞了回来。随即便听见张子房冷笑:“凡夫俗子,不自量力。”
妈的,逞英雄的事果然不是谁都能干的。
好在和我一同飞出去的还有那半截锯条,诸良恩拧身上前接在手中,一口血喷在锯上,迎着黑龙飞身一斩,便将龙头斩下来,化作黑气散掉了。他也重重摔在地上。
张子房黑气后戏谑:“最后两道了,小子,你还站得起来么?”
诸良恩躺在地上大口喘气,道:“站不起来也能杀你。”
说话间,第八条黑龙也俯身冲了下来,诸良恩一咬牙坐起来,抖手化出一道黄符纸,一口血喷在上面,黄符纸疾射出去,化成一道满带火焰的灵符,与黑龙堪堪撞在一起。谁知黑龙只是一顿,灵符便散了。黑龙似乎受了些损伤,却并未化解,俯身又冲下来,诸良恩大喝一声,“去”。手中锯剑疾射而去,一下便将黑龙刺穿。黑龙消散,那锯条掉在地上,也碎成了粉末。
我躺在地上,眼睁睁看着最后一条黑龙在空中游荡半晌,又缓缓地俯冲下来。刚才那一脚正踢在我肩窝,疼的我几乎喘不上气来。这半天虽然缓了过来,但是那巨大的力道仿佛将我全身的力气都抽离了身体,我挣扎半天,却没起来。
诸良恩静静看着空中缓缓压下来的巨大黑龙,速度虽慢,却散发着磅礴的气势。诸良恩冷笑一声,挣扎着站起来,脚步虚浮,身子摇摇晃晃,冲着空中挥挥双拳,咬牙昂然道:“来吧,不就是雷劫么,看老子今天拳打蛟龙。”
我趴在远处看着诸良恩的身影,忽然觉得,那个孑然独立的年轻人,仿佛便是天地柱石,他孤独无畏,却无往不胜。
看到这里,我一咬牙,身上不知哪里来的力量,大吼一声一跃而起冲了过去,谁知还没跑两步,身后便有一股力量拉扯住我往后一扔,低喝道:“闪开”。不等我看清楚,那人影一抬手,几道白光便疾射向黑龙,将黑龙一斩数段。谁知黑龙只是一顿,瞬间便恢复原样,依旧不紧不慢向诸良恩逼了下来。
那人影一击不中,也不停顿,双手画符,口中喝到:“去”。一道灵符便闪现在诸良恩身前。诸良恩眼睛一亮,当下一口鲜血喷到灵符上,顿时金光大作。诸良恩双拳往灵符上一击,灵符缓缓上升,迎着黑龙飞去。
那黑龙似乎感受到前方力量,忽然顿住,一缩脖子,却并未退缩,反而奋力向前俯冲下来,竟生生穿破灵符,直扑诸良恩而去。诸良恩怒吼一声,拧身直上,挥拳便往龙头上打去。眼看将至,一道人影已经后发先至,诸良恩急喝一声:“不要”。却为时已晚,那人蓄力而发,一拳砸在龙头上,霎时一道刺眼光芒,那人影如击中弹簧般向后弹射出去。电光火石间,诸良恩也已一拳紧随其后砸上龙身,那黑龙呜呼一声低沉嘶吼,轰然散去了。
瞬间天光大亮。
诸良恩落在地上,身子微微颤抖,眼睛死死盯着不远处的张子房。张子房脸色惨白,身子也是不住颤抖。本来他已觉得胜券在握,却不料是这样的变数和结果。猛然间,他忽然想起什么,转身便逃。
诸良恩拔腿便追,追了几步,忽然顿住,手捏道印,口中念词,随即化出一道黄符纸,大喝一声:“火”。黄符纸陡然起火,火焰四散而去,点燃了空地外围错落有致的火把,开启了老钟之前布下的烈火八卦阵。霎时间空地上飞沙走石。张子房跑了半天却似乎在原地打转,正心惊胆战,诸良恩已经踏着罡步来到他身边。
张子房满脸惧色,正要开口求饶,却不料诸良恩一抬手,啪地一耳光将他打倒在地。不等他反应,又是一顿拳打脚踢。张子房似乎已经没有了反抗能力,等到诸良恩停手,他已经是眼耳口鼻七窍流着黑血,奄奄一息了。
我隐隐觉得诸良恩有些不对劲。眼看张子房躺在地上不动弹,便一瘸一拐跑过来。只见诸良恩满面寒霜,血灌瞳仁,目光呆滞,直勾勾看着躺在地上的张子房,眼中竟是带着怨毒的怒火。我看他喘了几口气,又要动手,连忙拦住,却不料诸良恩似乎连人都不认识,一把将我推开,抬脚举拳便打了过去。我心知不好,这恐怕是受刺激太深,走火入魔了。赶紧一跃上前,一把将诸良恩拖起来。诸良恩果然已经不认识人了,只顾挣脱我的拉扯过去,我心中一急,一把将他扯回来,一巴掌将他打了个趔趄。
诸良恩愣了愣,不过似乎有些回过神来。我上前抓住他的肩膀摇晃,大声道:“诸良恩,你醒醒。”
过了半晌,诸良恩脸色渐渐放松下来,眼珠动了动,看了看我,将我推开,道:“别管我,快去看看钟老先生怎么样了。”
我愣了愣,顿时醒悟过来,点了点头道:“你自己小心”。便转身向之前被打飞的那人影跑去。我听见背后诸良恩对张子房淡淡道:“你死吧,下辈子,别再作恶了……不过,恐怕你也没有下辈子了。”
我心说诸良恩你这逼装得真够可以,他都没下辈子了你还那么多废话干嘛。我忍不住回头看,才发现自己跑了这么多步几乎还在原地——妈的我也在八卦阵里面呢。诸良恩已经转身向我走来。他的身后,一道黄符纸飘飘忽忽落在张子房身上,瞬间燃起金色火焰,眨眼烧的无影无踪,仿佛那里原本就什么都没有。
诸良恩脚下一踢,一块碎石疾射出去,将外面一盏火把打灭,天地间瞬间恢复平静。诸良恩已经闪身飞奔出去。我连忙跟上。
地上躺着的果然是老钟。他浑身焦黑,像是被大火烧过一般。右手已经紧握着,仔细看才发现骨肉已经蜷缩在一起。前胸更是惨烈,焦黑的皮肉翻卷着,像是被砍了无数刀,血迹已经干涸凝固,看得人触目惊心。我心中一阵翻腾,忍不住又要干呕,生生忍住了。
诸良恩蹲下身子,伸手在老钟脖颈处探探,似乎还有心跳。轻轻将他抱起放平,口中含糊道:“快,陆老师,水。”
我回过神,连忙跑去空场外一户人家,门户紧锁。我从矮墙上翻身进去,打了一碗水,想了想,又找了个盆接了一盆,这才慌慌张张端着过来。
诸良恩接过水,往嘴里含了一口,伸手化出一道黄符纸,张口喷在纸符上,随即手一番悬在老钟上空,纸符渐渐迸发出阵阵柔和的白光,笼罩在老钟身上,霎时间老钟身上如水火缠绕一般,呲呲冒出水雾。诸良恩索性拿出一沓黄符纸甩到盆中,随后一张一张如法炮制。换了三五张,就见老钟身上焦黑渐渐散去,只是右手和胸口处似乎毫无起色。
诸良恩已是脸色发白,满头大汗,我正要给他擦擦,却忽然发现他不知何时已是泪如雨下,只是他表情坚毅,脸上汗水泪水混在一起,我并未注意。我心头一软,看着老钟的惨色不禁也是悲从中来。
忽然,老钟身子一动,轻轻咳了两声,一口鲜血便仰面喷了出来。诸良恩动作不停,却不料老钟伸手抓住他的胳膊,微弱道:“好了,不要白费力气了。”
诸良恩置若罔闻,满脸悲痛,手上动作更快,可惜收效却愈来愈小。那几块翻起的皮肉狰狞地矗立着,仿佛嘲讽地看着诸良恩和他那力量单薄的黄符纸。
老钟微睁着双眼,缓缓道:“小兄弟,你我素昧平生,而志同道合。小兄弟胸襟豪气,老夫平生仅见。能与你并肩对敌,共克劫难,老夫足慰平生。”
诸良恩嘴角抽搐了一下,手上动作却再次加快。却见他脸色发白,猛然间一口鲜血喷出,颓然地倒了下去。悬在老钟身上的黄符纸也从空中落下,掉在老钟脸上。
诸良恩。我大惊失色,一把抱住他。诸良恩怒目圆睁,无力地看着天空,口中艰缓而无助地喃喃道:“对不起,对……”
话未说完,又吐出一口血,歪着脑袋昏了过去。
我忽然不知所措,脑袋一阵眩晕,软绵绵倒了下去,浑身提不起一丝力气。躺在地上无神地看着诸良恩和老钟,看看四周,我们到底做了些什么?
后生。我扭过头,就见老钟挣扎着说:“后生,老夫眼拙,看不出你是何方神圣。只是,老夫尚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我挣扎着坐起身子,眼泪也忍不住落了下来,道:“老先生请说。”
老钟勉力抬手指指诸良恩:“你和他,命理相克,不是一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