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二章 认母
由于寿宴之上寿星因为身体不好并没有出现，让这场寿宴变的有点索然无味，陆珏更是吃的食不知味，满心都在担忧着母亲的身体。
却还要不停的告诫自己，他已经不是陆家人了，只是一个客人，这些已经跟他没有关系了。
可心里的疼不是骗人的，越是这样就越担心，越担心越是坐不住，越是坐不住越是胡思乱想。
虽然他名义上已经不在是陆家人了，可这养育了二十几年的感情，又怎么真的可以轻易抹去！
终于陆珏再也不想自欺欺人下去，微微向旁边倾了倾身子，皱紧了眉头低声询问陆邕:“小公子，陆老夫人怎么了？我认识一个医术较好的大夫，可以请他来替老夫人瞧瞧！”
“不用了，已经让大夫瞧过了，是苏州鼎鼎有名的常大夫。说是上年纪，晚上又睡不好，稍微的着了点凉。”陆邕用筷子戳着自己面前的碟子，就那样盯着帷帽半掩，露出来的半截脸，有所喻味的说:“乔先生好像对我祖母十分伤心啊！”
“哦，没什么，只是多嘴疑问而已。”陆珏意识到他是什么意思，说了这么一句，便端起茶喝了一口掩下自己那一点点心思。
可终究是乱了心，再也让他无法坐的安稳。
陆珏担心再这样下去，自己会露出什么破绽，便跟陆邕说了一声，就起身出去了。
本来陆邕想要陪同，却被陆珏拒绝了，理由十分简单，他说自己只是觉得屋内有些闷，想要出去走走，不走远，一会儿就回来，没必要劳师动众，况且自己身边还有人。
说完不等他说话，就站起身出去了。一边往外走，一边跟在身后的夜风低声说了句话，夜风道了一声是，出了门两个人就分开走了。
可听到陆邕耳中，就不是那个意思了，他来不及掩饰的慌乱，已经把他的真正意图表现得明明白白。看着他匆匆而去的背影，思考了片刻，也随后站起身要跟上去，却被一同站起身的陆烨拦住了，陆烨在他肩上拍了拍，给了他一个眼神，跟了出去。
陆烨追出来，只看见陆珏向后宅走去的背影，他紧走了两步追了上去，却又在距离他不远的一段距离，不紧不慢的跟着。
作为一个第一次来陆家的人，这个乔木南对于陆家的每一条路熟悉的有些过分，每一步走的都是通向陆家老夫人的住处。
一个人不管他掩饰的有多好，总会在不经意间露出某些以前常做的小动作。那些也许外人不会在意，亲人都会无比熟悉。
所以陆烨才会如此
对‘乔木南’的身份起意，相等的身高、相似的声音、相同的小动作，他在饭桌上看得十分仔细，所以才会猜疑。
其他人或许会信天下之大，怎么也会有几个长相相似之人，可他陆烨是绝对不会信这种糊弄小孩的鬼话。
完颜烈与丝毫没有血缘关系的洛王长的有几分相似，已经是百年难遇之事，这多出来的乔木南又找这样的借口，那就有些画蛇添足了！
哪里有这么多的巧合！
他陆烨都可以想个金蝉脱壳之计，不仅成功摆脱了死罪，还把自己洗白了。就不信聪明绝顶的陆珏就这样死了。
见到乔木南的第一眼，他就有了这样的猜测，悄悄跟上来就是为了证明自己的猜测是否正确。
陆珏一心记挂着母亲的身体，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身后跟着的人，陆邕说的轻微风寒，没有亲眼看到他是一个字也不会相信。
一路上紧走慢走，着急忙慌的赶到了陆老夫人的院子，真到了门口又开始踟蹰起来，刚刚头脑一热听了母亲生病了，就担忧的不知如何是好，心里火燎的往这赶，现在冷静下来才开始想起自己以什么身份来这，真的见到了自己又能说些什么呢？
一想到这些便开始后悔了，不由低头自嘲，暗骂自己一句冲动，用力咬咬牙，忍下那份想冲进去见母亲的欲\望，转过身就要离开，可刚要走，里面就传出来什么东西摔碎的声音。
动作快于脑子，还没来得及想里面怎么回事，就已经推门进去了。
由光明突然进入一个昏暗的地方，陆珏的眼睛一时适应不了，出现了短暂的失明，看不见任何东西。
为了缓解这一不适，陆珏摘下了戴在头上的帷帽，闭了闭眼睛等适应了，才睁开眼就着门口透进来的光亮，将将把屋里的情况看清楚。
房间里的窗户紧紧的关着，还放着纱幔，外面的光几乎投不进来一点，让本就昏暗的屋子彻底的黑了，里面没有点着烛火，只能看见里面有两个人。
陆老夫人阮氏佝偻着背盘腿坐在床上，她身边的大丫鬟采荷，蹲在地上在收拾什么东西。
陆珏真是不敢相信自己眼睛，自己的母亲怎么短短一年的时间成了这副样子，灰白相间的头发稍微显得有些蓬乱，发簪歪歪斜斜的插在发间，将掉不掉。布满皱纹的脸上暗淡无光，目光混浊呆滞的注视着一个方向。
身形佝偻，使她的身躯几乎要团在了一起，有着说不清的凄凉！
他的母亲是个大家闺秀，就算是上了年纪，
还是十分注重仪态的，这短短的一年，怎么变成这般模样？看的陆珏的心好像泡在了酸水里，眼泪浸满眼眶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
脚下也似坠了铅块，每一步都走的十分艰难。
采荷一边收拾着地上的碎片，一边无奈的说:“老夫人喜欢听响，也不能摔吃饭的碗盘啊！您从昨天晚上开始就没有吃东西，在这样下去会把自己熬坏的！老爷和六……”
“幼哥儿？”坐在床上的阮氏发现了走过来的陆珏，眼里突然有了光，挣扎着要站起身。
“是，六少爷在天之灵，也会担心的，您最疼六少爷了，所以……”收拾好地上大些的碎片，采荷就要站起身，一偏头就看见阮氏挣扎着要站起来，连忙放下手中的东西，阻止住她的动作:“老夫人这是要做什么，好好的坐着，奴婢给你重新端些吃食，您乖乖的坐着等会，千万别……”
“幼哥儿、我的哥儿回来了。”阮氏哪里听她这些，用尽全身力气，推开了采荷的手，下了床，向陆珏走去，可是因为长时间坐着，又连着几顿没有吃东西，哪里还有力气，走了没两步，脚下一软就要摔倒。
“老夫人！”
“娘！”这一幕把陆珏吓得心差点跳出来，那句娘几句是脱口而出的，扔下手中的帷帽，几乎是小跑过去的。
却因为太过着急，跑的时候有些慌着手脚，扶住人的同时，直接砸跪在了地上。一声闷响，都能听到骨头碎裂的声音。
突然有个人出现把采荷吓了一跳，定睛一看竟然是陆珏，便以为自己见鬼了。被眼前之人吓坏了，身子绷得直直不敢乱动一下，她听说人死之后不管他生前是好是坏，死后都不能招惹，招惹不对会让已经死了的人变成恶鬼害人命。
不对啊！这是大白天！
不是说鬼白天不出现吗？可他怎么会在这？
采荷扭头看了看外面的大太阳，又回过头看了看陆珏，惊慌到一片空白的脑子，终于开始懂得思考了，莫非六少爷没有死！
可他这一头白发是怎么回事，又是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幼哥儿？”儿子真的出现在眼前了，阮氏有些不敢相信，自从知道儿子死了那一刻起，自己都没有梦到过自己儿子一次，她知道这是儿子恨她了，恨她就那样不听他解释就把他赶走了。让他一个人在外面，面对外面那么多的危险。
可是她后悔了，在儿子走的那一刻就后悔了。
可是老天不会给她，让儿子原谅她的机会，更没有机会跟儿子
说那一句对不起了，从儿子死的那一天起，阮氏拼命的让自己睡下，就是为了可以在梦里见到儿子，哪怕是一面、一会让她跟他说句对不起，可儿子连自己的梦里都不曾来过，就算是梦见了，也只是一个背影，无论自己怎么哭喊，拼了命的去追都追不上，只能看着自己儿子越走越远，直到再也看不见。
今天自己的寿辰阮氏没有求别的，只求让她可以在梦里见见儿子，刚祈求完儿子就出现在了眼前，还是原来的面容，看着活生生的，她如何不感谢老天，那一刻就算是让她死了也是心甘情愿的！
看着近在咫尺的儿子，阮氏抬起手来想再去摸摸儿子的脸，可又在快要碰到的时候停住了手，不敢眨眼睛的看着陆珏，有些难以置信:“幼哥儿真的是你吗？”
“娘，儿子回来！”陆珏注视自己母亲的眼睛认真的说。
“真的是你！幼哥儿终于愿意见娘了！我就知道，我的哥儿不是不肯见娘的！”说完，赶紧跪在床上不停的磕头，一边磕着，嘴里还一边嘟囔着:“谢谢各路佛祖，谢谢各路神仙，谢谢你们让我可以梦到我儿子了，他不躲着我了……”
“娘！？您别这样，快起来。”陆珏赶紧站起身，扶住阮氏阻止着她的动作，还护着她防止她摔下去。
刚要说些什么，阮氏又突然坐好，紧紧抓住陆珏的手臂，跟他道歉，“幼哥儿，娘又可以梦到你了，你终于肯在梦里见我了。对不起幼哥儿，对不起，娘不该赶你走，娘好后悔呀！你不知道从你死了以后，娘娘天天自责，天天后悔，娘不敢相信我的儿子怎么可以就这么死了，娘好后悔呀！所以，你不想见娘，娘不怪你，是娘的错！你可以怪娘，恨娘，但是别让娘见不到你！”
听到娘这样说，陆珏已然泣不成声，娘从来没有不要自己，为了想自己她才成了这般模样，抬手抓住母亲晃动的手，摸在自己的脸上，含泪而笑:“娘，您摸摸我是活生生的，不是梦里的。对不起，儿子早该来看您，不该让这么长时间，还有，娘，儿子想您了！”
门外的陆烨真是有悲有喜，悲的是陆珏的这一切终归是自己给他的，喜的是他真的还活着，真好！
可那一头白发是怎么回事，这一年他有经历了什么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