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第一个番外开始
第181章番外之结婚前夜我跑路了1
林望舒从那场梦中醒来的时候, 满头大汗。
明明只是一场梦,但这场梦却格外真实。
她呆呆地躺在床上,看着窗外。
窗外如水的月光将杏子树的疏影投洒在新换的纱窗上, 夜色中,谁家的猫在叫, 一声声的喵喵喵, 在寂静的夜晚格外突兀。
她回想着自己梦到的那一切, 她梦到自己嫁给了雷正德,梦到一切都很不好, 梦到她嫁给了陆殿卿,梦到她考上大学,两个人生了双胞胎。
这些梦支离破碎, 断断续续的, 她无法连贯起来, 甚至好像时间节点上也不太对,这么又嫁雷正德又嫁陆殿卿的, 一切都非常混乱。
可偏偏这一切也格外清晰真实,她甚至记得在那梦里她学习什么物理学什么光学,以至于脑中还残存着那物理学公式。
她深吸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她觉得不对劲, 很不对劲。
她明天就要结婚了,但是她却心存忐忑。
她不知道是不是这种忐忑让自己做了这么奇怪的梦,但是她回忆着那个什么物理学公式, 那么复杂的公式, 她竟然能梦到?
那就不是她应该能梦出来的!
她心里沉重起来, 她觉得这是一个预兆, 预兆着自己这婚姻并不会幸福。
其实她已经隐隐有所感觉了,但是依然硬着头皮想继续嫁了,她觉得那些困难自己是能克服的。
云南那么难的日子都过来了,还有什么是她不能克服的呢?
但是现在她徘徊了,犹豫了。
她要因为一个梦而悔婚吗?
她该怎么办?
这时候,猫叫声再次响起,一声声催人急。
她一咬牙,干脆起身,穿衣服下床。
隔壁屋她爸妈正睡着,听到动静,含糊地翻了个身:“谁啊……”
林望舒轻声说:“妈,是我,我出去下。”
她没敢和父母说,因为她现在还没下决断。
关彧馨也没多想,以为她要去茅房,也就继续睡了。
月朗星稀,灰墙青瓦都浸润在月色之中,林望舒从旁边墙根旁边破脸盘底下摸到了自行车钥匙,之后咔嚓一声打开自行车锁,推开大门,骑着自行车就往外跑。
她不知道去哪儿,她很茫然,现在她需要有个人给她出主意,所以她就想去找陆殿卿。
其实她从云南回来后,只见过陆殿卿两次,他很冷淡的样子,她也多少有些赌气,不太想搭理他。
但是现在她顾不上赌气了。
如果在她的未来中有两种可能,那她应该去试试。
她不知道该怎么和父母说,也不想让哥哥着急,她想先问问陆殿卿,求证一些事。
她骑着自行车,使劲地蹬,骑了好久后,才到了新街口。
明天雷家就要迎娶自己了,雷家门前已经贴上了红喜字,相比之下,陆殿卿家就有些冷清。
林望舒生怕惊动雷家,她小心翼翼地下了车,偷偷摸摸地走到了陆殿卿家,之后敲门。
门响了好几下后,一直没人开门,林望舒便有些害怕,她怕万一雷家人醒了,那这件事就说不清了。
好在,最后她终于听到了脚步声,好像是胡奶奶。
她隔着门小声说:“胡奶奶,是我,望舒。”
胡奶奶听了,吱的一声,把门开了。
她疑惑:“望舒,出什么事了,你怎么过来了?你明天不是结婚了吗?是雷家出事了?”
林望舒压低了声音:“胡奶奶,有个急事,我想找陆殿卿,他,他在家吧?”
胡奶奶诧异:“他不在,这几天他们忙着一桩大事,总是加班,他今天就没回来。”
林望舒听着,心砰砰直跳。
大事?
她梦里隐约好像有那么一桩大事,是什么建交的事。
这件事,她本来是不知道的,但是梦到了,现在竟然和陆殿卿的“大事”相吻合,所以她的梦竟然是真的?
胡奶奶:“望舒,这到底怎么了?”
林望舒想起自己的梦,一个激灵,忙对胡奶奶道:“奶奶,我今天来找你的事,事关重大,你千万别和人说——”
她压低声音说:“特别是正德那边,千万别说。”
胡奶奶更加惊讶:“好……这,这到底怎么了?”
林望舒却没多说,骑上自行车就跑,她要赶过去问问陆殿卿,确认一下。
夜色清冷,她却骑得满头大汗,从新街口过去陆殿卿单位倒是也不远,也就七八公里,林望舒心急,骑得飞快。
这条路,其实她不算多熟,但是又影影倬倬觉得,那个梦里有,她好像走过。
就这么一路狂奔,终于到了陆殿卿单位,她往里面看,果然他们单位还有一些房间亮着灯,估计这是彻夜加班的。
她仔细看,单位大门是关着的,有哨兵在月夜中站岗,旁边有一个红房子传达室,里面亮着灯。
她十六岁就下乡了,之后一直在云南乡下,平时哪里来过这种地方,看着难免存了怯意。
不过想想嫁给雷正德后那糟心的人生,她
也顾不上了。
她忙上前,敲了敲那传达室的门,小声说:“大爷,我找人。”
传达室的门没开,反倒是旁边一个横拉的小窗户被打开了,那大爷正打盹,现在被吵醒了,看着林望舒是个眼生的,便没什么好气:“找谁啊?”
林望舒:“我找陆殿卿,请问陆殿卿在这里工作吗?”
那大爷:“姓名工作部门和分机号。”
林望舒一听,拼命地回想,在梦里她好像来过这里,但是太模糊了,只是片段,她想从那片段中找出一些信息,可根本没有。
她心里一急,道:“那陆崇礼在这里工作吧?”
大爷一下子皱眉:“这是你随便叫的名字吗?你谁啊?”
林望舒知道有谱了,道:“大爷,陆殿卿是陆崇礼的儿子,我找陆殿卿,如果实在找不到陆殿卿,我找陆崇礼也行,我有急事,十万火急的事。要不是急事,我也不会大半夜过来这里是吧!大爷你就行行好,帮我传个话。”
大爷摇头:“小姑娘,现在是要紧时候,陆同志也不是你随便见的,我更不可能放你进去,你走吧,不然我可叫人了。”
说着他指了指旁边的哨兵:“瞧,我们这里到处都是人。”
林望舒听着都绝望了。
她骑自行车,先从宣武跑到新街口,又从新街口跑到这里,现在后背都要出汗了。
她一个明天要出嫁的新娘,浑身疲惫,满心挣扎。
如果见不到陆殿卿,无法确认心里的疑问,她该怎么办,明天不嫁了是吗?
为了一个梦,她就这么突然说不嫁了?
家里该准备的都准备了,亲戚也都通知了,满胡同都知道明天雷家要来迎亲,她却突然说不嫁了?
她会成为白纸坊一带的一个大笑话!
她茫然地站在那里,完全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甚至连骑车子回去的力气都没有了。
最近一直都在忙,忙得不可开交,像今天这样的加班更是很常见。
陆崇礼开完了一个商讨会议,将目前的国际形势以及对方的策略再次深入研究讨论后,又打了两个电话,这才想着休息下。
这时候,庄助理过来,帮他端来了一份点心,顺便道:“这几天殿卿也在忙,今天好像一直没回去。”
陆崇礼听着,疑惑:“昨天他加班的事我知道,今天他们部门有什么紧急工作吗?”
庄助理犹豫了,还是说:“他好像心事重重,今天晚饭都没怎么吃。”
陆崇礼淡声道:“好,我知道了。”
庄助理出去后,他吃了点东西,也是困了,打算在旁边的休息室睡下,不过要躺下的时候,想起儿子,终究不放心,便想着起身过去看看。
儿子的部门在西楼,他从东楼出去后,恰好经过前面的长廊,便隐约听到大门处有人在说话,听着是个小姑娘。
他没太在意,径自进去西楼,上二楼,过去了儿子的办公室。
办公室长廊里的灯清冷昏暗,大部分办公室里灯都关着,只有儿子所在的那个办公室窗户投射出朦胧的光来。
他走过去,径自推开门。
推开门后,他怔了下。
儿子并没有工作,他用手支着额头,闭上眼睛,眉头紧皱,整个人看上去陷入一种无法挣脱的痛苦中。
陆崇礼的推门声显然惊动了陆殿卿,陆殿卿恍惚抬起头,便看到了自己的父亲。
他显然也没预料到这个时候父亲会突然过来,以至于他眸底的痛苦来不及掩饰,就那么直白地展现在父亲面前。
陆崇礼静默地站在那里,看着儿子。
他这辈子,经历过炮火连天,经历过世事沉浮,更经历过生离死别,许多事情早已看淡。
但是此时看到的这一幕,依然如刀,刺入他的胸口。
他想起来很多,儿子刚生下来哇哇大哭的时候,他把他抱在怀里轻轻拍哄;儿子蹒跚学步扑向他时,他一把将他抱起高高举过头顶;儿子练字的时候,稚嫩的小手握着毛笔,他手把手指点。
也许他曾经是儿子心中的高山青松,遮风挡雨,无所不能。
他也以为他是。
但现在他明白,儿子已经长大了,终究要直面这个世界的惨淡。
有许多事,是他无能为力的。
甚至如果不是这么一个偶然的探视,他并不会察觉儿子孤独寂寞地守在办公室承受着彻夜难眠的苦痛。
猝不及防间情绪暴露的尴尬让父子两个都沉默起来,在怔怔对视许久后,陆殿卿修长的睫毛垂下。
他什么都没说。
陆崇礼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动作,他知道这意味着儿子并不想和自己提起,他也知道自己应该尊重儿子,就这么无声地退出去。
不过心痛和震惊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最后他终于用尽量随意的语气说:“殿卿,有什么问题,你可以说出来,我们一起看看怎么解决。”
寂静的长廊里,他的声音轻轻回荡。
陆殿卿抿着唇,在良久的沉默后,他终于摇头,声音嘶哑:“父亲,我什么都不能做。”
他再次摇头,有些艰难地道:“没有人能帮我,我也不需要。”
他闭上眼睛,眼前浮现的就是她的身影,他看到她被雷正德牵着手走在胡同里,看到他们在说笑,还看到她红着脸低声和雷正德窃窃私语。
她那样恣意任性的姑娘,竟然很害羞的样子。
他从未见过那样的她。
陆殿卿压下那种揪心的感觉,哑声道:“父亲,我没事……我只是想一个人待着。”
凭着这只字片语,陆崇礼隐约猜到了。
对于儿子这个年纪来说,能让他这么受尽折磨的只有感情问题了。
这让他有些无奈。
如果儿子还是一个小婴儿,他可以把他抱在怀里拍哄,或者高高举起哄他开心,如果儿子还是个半大少年,那他可以耐心劝导为他排除一切障碍,甚至哪怕儿子成年后遇到别的困难,他也可以想办法。
没有什么是陆崇礼做不到的,在这个世上,他能做到许多事。现在的他可以使用权利,可以挥洒金钱,甚至他也可以试着不择手段。
他什么没见识过,什么手段没用过?
哪怕不屑做的,为了缓解儿子此刻的痛苦,他为什么不可以试试?
这是他唯一的血脉。
但是世间唯有一样是不能强求的,是怎么都无法勉强的,是不能靠强硬的手段来争取的。
陆崇礼无声地看着儿子,看着他黑色的碎发垂在额间,遮住了泛着红血丝的眼睛。
他便想,如果妻子在,这个事情她会怎么处理?
妻子是不是会走过去抱住儿子,给他哪怕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安慰?
那他呢,或者他可以找庄助理过来,让他和儿子谈谈,他们到底是一个年纪,也许可以劝慰开导一番。
不过他在良久的沉默后,到底无声地关上了门,将那一室惨淡的灯光留给了孤零零的儿子。
他知道,他确实并不能做什么,儿子也不需要。
父辈的自以为是,只会让儿子感到心烦罢了。
陆崇礼一个人走在长廊里,每一步都走得格外沉重。
他现在也差不多明白了,知道为什么了。
明天是白纸坊那个叫林望舒的小姑娘和雷家的婚礼。
所以在心爱的姑娘即将结婚的前夜,儿子一个人无声地守在办公室里,独自一人啃噬着钻心的痛。
这确实无能为力,什么都不能做。
有那么一刻,陆崇礼觉得自己没办法走下楼梯。
他不断地回想,回想起妻子的嘱咐,回想起过去经历的那些艰难,回想起这几年自己对儿子的疏忽。
他抬起手,揉了揉太阳穴,压下心中翻滚而上的挫败,到底是走出了西楼。
走出西楼的时候,他再次看到大门口的动静,好像已经惊动了哨兵。
他收敛了心神,肃着面容走过去。
哨兵正呵斥着门外的人,看门大爷没好气地说:“都给你说了,这不是你随便能进的。”
门外的姑娘哀求:“我不进去,我等这里还不行吗?我就等着看看……”
陆崇礼听着,声音疏淡地问:“这是怎么了?”
那看门大爷一看是他,顿时恭敬了:“陆同志,大半夜的,外面突然来了一个小姑娘,她说要找——”
然而这个时候,林望舒已经认出来了。
她十六下乡,已经几年没见过陆崇礼了,不过好在他面目变化并不大,一眼就能看出是他。
林望舒喜出望外,忙道:“陆伯伯,是我,你还记得我吗?你家住白纸坊时候,我们一个胡同的,我爸是林大靖,我妈是关彧馨!”
陆崇礼听这话,怔了下。
他借着单位门前微弱的灯光,也辨认出来,确实是那个姑娘,那个爬山下河调皮捣蛋的姑娘。
她已经长大了,梳着两只大辫子,俏生生地站在大门外,正惊喜地喊着自己。
陆崇礼不动声色地问道:“你是望舒?”
林望舒猛点头:“陆伯伯,我找陆殿卿有事,我有几句话想问他,可是大爷不让我进去,你能和他说一声吗?我就问几句话,问了我就走!陆伯伯求求你了,我想和陆殿卿说几句话,保准不会耽误他很长时间!”
陆崇礼看着大门外眉眼急切的小姑娘,他心里竟然有些恍惚,甚至觉得这是一种错觉。
林望舒看他不说话,急了,眼泪都仿佛要掉下来了:“陆伯伯,让我见见他吧,求求你了,我就说几句话,我明天就要结婚了,我大半夜跑过来,我真是有要紧的话要问!”
陆崇礼收敛心神,颔首:“好,你进来吧。”
林望舒大喜:“谢谢陆伯伯!”
林望舒感激不尽,战战兢兢地跟着陆崇礼走进了机关大院。
陆崇礼神色平静,平静到近乎冷漠,不过心里却已翻江倒海。
他想起解放前偶尔翻书看过的一篇随笔小故事,一个孩子喜欢别人家门前挂着的灯笼,那位父亲遍寻不着同样的后,便拿了梯子跑过去那家门前偷灯笼。
那个故事也就是在火车站打发时间时随便看看,没什么意思,更没什么文笔,他早忘了。
不过多年后的今天,当
他将一个孩子养大成人,看着他让人骄傲,看着他挺拔出色,也看着他陷入痛苦时,这个早就被他忘记的小故事竟然就这么不经意间浮现在他脑中。
他想,他并没有别人以为的那样清风朗月刚正无私。
如果儿子那么痛苦,那他为什么不可以去偷灯笼。
况且小姑娘主动找来了,那就留下好了。
至于明天谁家要结婚,那是别人家儿子的事,关他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