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蜷蛰待春”(二十八)
二十八、
前阵子随着扈仁正式转为正探长,他那小半拉法国血统又开始作祟了,那种莫名其妙的傲气,又如影随形般地展露无遗。这边许下的承诺,却推三脱四不予兑现,致使侯富車“探寻小洋楼”的计划,始终不能付诸实施。当然,个中跟没有合适的帮手,也不无关系。
在法租界游走小一年,带着邢叔叔托付的使命,散尽钱财广交朋友,富九爷虽然创下了点小名气,但是寻找帮手一事着实不如人意。反倒是“三不管”地界上的半天折腾,使他的认知视角产生倾斜。那些抱着“麻将思维”的市侩主义者,值得他们执着的只有一个字——利。显著特征就是;出小力而获大利。令侯富車略感欣慰的是;他们对侯富車的“探寻小洋楼”计划,当成痴人说梦,付之一笑。倒也能承诺保守这一秘密,还时不时吹捧一番富九爷的为人及能耐。这便是逐利者的精明之举,毕竟侯富車那云山雾罩般的后台背景,足以令他们闻之色变。侯富車隐约中有个感觉;这帮市侩人群中始终缺失点什么?到底缺失了什么?他也说不清道不明。而今天两个流浪汉身上所显露的,似乎就是这群市侩身上所缺失的。侯富車把这‘缺失’归纳成两个字,那就是“执拗”。俩流浪汉‘执拗’到连生命在诚信面前都显得无足轻重。他们对尊严的执拗,也远远胜过对衣物和食物的追求。
夜幕渐渐降临,本该是喧闹忙碌的街道,经过一场大兵洗劫,已是车马绝迹门可罗雀。本该华灯初上、炊烟苒苒的街坊。却是门窗紧闭,万籁俱寂。与这萧瑟街景相呼应的,是侯富車一行四人“嗖嗖”的脚步声。杨二小姐、苟畦和朱能三人,黏不颠儿地跟在侯富車身后。见侯富車一声不吭,也都憋着一句不言语。伴随着前后四人的,除了“淅沥沙啦”的脚步声外,还有此起彼伏的“咕咕”声。这是从腹腔里发出的“抗议”声。侯富車也不例外,他是一天没进斗,苟畦和朱能好歹每人还垫了一个烧饼,现在也是前胸贴后背了。眼瞅着就要走出‘三不管’地界,俩流浪汉外加一个假少爷,却丝毫没有离去的意思。
眼下正值侯富车穷途末路之时,不曾想半路闯入一对“哼哈二将”。苟畦和朱能今天的表现,也着实令侯富车眼前一亮;这不正是神仙派来的帮手吗?此二人的目的也很明确,就是要找个大哥罩着。这不正好“罗锅摔进簸箕里”,再合适不过了?还真应了“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句老话了。话再说回来,就现在的侯富车,比流浪汉也好不到哪去!除了流浪汉,还有谁能跟着他干呀?既然彼此彼此,何不趁热打铁“支寨锅伙”1,完成夙愿。侯富车不禁心中暗喜,可还没喜出来,又犯上愁了!打发苟畦和朱能二人,应该没有悬念。可还有一个假少爷,也跟在身后一声不吭,她到底想干什么?到底什么来头?这事儿不太好梳理。眼看天色已黑,侯富车那四面透风的小阁楼,塞进仨爷们儿怕是已满满登登。再塞进一小姐,这也不成体统呀?更何况,这假少爷衣冠楚楚,表情冷峻,又不苟言笑,令人捉摸不透。这边好不容易寻得两个帮手,如果再被这个假少爷给搅和跑了,那可得不偿失。侯富车虽然老大不小了,跟所有这个年纪的男人一样,也对异性有着特殊的激素萌动。但眼下只能把持着定力,忍痛割爱了!想到这儿,侯富车一个潇洒的转身,亮出一副儒雅温和的表情道:“这位杨二……”,侯富车刚要呼出“杨二小姐”,却蓦然觉得不妥。眼前这位既然女扮男装,那一定是有她的考虑。当着外人,如果由侯富车贸然戳穿,那未免有些唐突。遂改口道:“……杨二兄弟有事只管去忙,日后……”
没曾想,杨二小姐放下皮箱,摘下鸭舌帽,拢了拢飘逸的秀发,漫不经心地道:“我没事儿。”
仨爷们儿被杨二小姐这突如其来的性别转换,给镇住了。苟畦和朱能先前见这位少爷,衣着讲究,表情冷峻,举止威严。想当然地把他当成了富九爷的侍卫,都不敢正眼看他一眼。然而杨二小姐突然自己暴露身份,把两人震得呆若木鸡。侯富车虽然早就知道她是女儿身,还一直在猜测着她这么做的深层目的,可没料到她却无所谓这个秘密。弄得苟畦和朱能更是疑惑,来回诡秘地望着侯富车和杨二小姐,那眼神似乎在问:你们到底什么关系呀?我们俩蜡烛是不是碍事啦?四个人就这样面对面地戳着,少倾,侯富车打破沉寂对俩小子道:“看什么看?!还不快见过杨二小姐!”俨然一副大哥喝令小弟的口气。
1天津方言;小混混团伙或他们的住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