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蜷蛰待春”(十八)
十八、
这可把咱富九爷冤大发了,帮扈仁找回了钱包,得不到一句感谢的话也就罢了,反而把屎盆子扣在他头上。窝火憋屈,还没处说理去,这肝火是直冲百会。侯富車抽出折扇狠狠地向那‘贼’的头顶砸去,那‘贼’一看大事不妙,撒腿就跑,侯富車手起扇落却砸了个空,气的大声吼道:“你给我站住!”。不曾料那‘贼’听见喊声,果然刹住脚步,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侯富車追到那‘贼’身后,高高地举起折扇,那‘贼’紧咬牙关憋足了劲儿等着挨打,等来等去,也没有等到折扇落下。
侯富車举着折扇,看看那‘贼’乖巧的倒霉相,这心中的火气已散去一半,心中泛起了嘀咕:这‘贼’到底是何方神圣?天津卫自古不缺神偷、大侠,一向奉行‘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的江湖信条。而这厮不入锅伙,不沾帮会,天马行空独来独往,身手矫捷却故意放马让我擒住,莫非他真的听到了什么?有意投奔我的麾下?……不妨先摸清他的底,看看他究竟想干什么。想到这儿,侯富車用折扇了那‘贼’的腰眼,那‘贼’被胳肢的痒痒,夸张的胡蹦乱跳,‘咯咯咯’地嬉笑……。侯富車一扇把子敲在他的头顶上,压低嗓音呵斥道:“你得羊角风啦!老实点站稳了!”,那‘贼’乖乖地站在原地,纹丝儿不动呆若木鸡。侯富車转到他面前,用折扇了他那皮包骨头的前胸道:“你叫什么?”
“苟畦!”
“枸杞?……”侯富車上下打量着这个精巴干瘦的人,皱着眉头打趣道:“你怎么不叫‘当归’呀?”
苟畦憨笑着扭动着身子道:“老道士说我是田埂里捡来的,命贱!就给我取这么个名字。”
“站稳了!”侯富車露出一副威严的神态,俩眼炯炯地盯着苟畦道:“说,你有几个同伙?”
“一个。”
“在哪儿?”
“我带您去。”苟畦说着话,斜腰落胯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嬉皮笑脸地喊道:“富九爷,您请呐!”
侯富車这个闹心呀!法租界地面儿上谁不知道富九爷家境丰殷,血统高贵。让这厮这么一喊,喊得满大街都误认为他俩是一路货色。天津人原本就爱‘咬耳朵’,等不到明天,保准街坊四邻口耳相传;富九爷跟一个流浪汉厮混的那么亲热,还真格尊卑有别,等级分明呀!
众目睽睽之下,侯富車为了挽回不良影响,故意扯开嗓门儿喊道:“滚!”随之抬起脚狠狠地一脚踹向苟畦的屁股。谁知这厮浑身上下如同水蛇一样,侯富車这一脚明明是踹在他的屁股上,却如同踹在空气中,因抬脚太猛身体失去平衡,一个趔趄向前栽去……。
苟畦见要惹出大祸,吓出一身冷汗,随即身子敏捷地往下一出溜,平平躺在地上,手脚并用稳稳地托住四脚朝天倒下的侯富車,被侯富車严严实实地压在背下。侯富車躺在苟畦的身上,咕蛹咕蛹怎么也爬不起来,他怎知道是自己的袍子被苟畦抓住,这厮还开心地傻笑道:“富九爷,您要死了我保证为您垫背!”
侯富車躺在苟畦的身上,素面朝天地用眼四周一扫,见围观的人们,都以异样的眼神注视着他。那眼神里分明释放着一股鄙夷的信息;“原来富九爷跟小偷是一伙的呀?”“哼!一丘之貉!”“表面正人君子,实则明盗暗娼!啊呸!”
侯富車虽然时运不济,但也绝不能容忍旁人怀疑他的品行,更不会放任这些诋毁他声誉流言蜚语肆虐坊间。遂使出从小‘玩儿票’练就的毯子功,一个漂亮的鲤鱼打挺,腾空跃起,如同木桩一般稳稳地戳在地上。紧接着抬起右脚,紧勾脚面,一个拧身高片腿,从身体左侧起脚向头顶方向片腿,脚尖擦着眉毛划过,再从身体右侧落下,凭空画了一个漂亮的圆弧,脚后跟如同砸夯一般,快速朝苟畦胸口砸下……。
围观的众人个个瞠目结舌惊恐万状,发出一阵尖叫,眼看着一场惨剧将要发生。苟畦躺在地上望着眼前发生的一幕,早已吓的魂飞魄散,手脚瘫软瑟瑟发抖,木讷地等候厄运降临。突然,惊恐的尖叫声竟戛然而止,只见侯富車的右脚后跟,在离苟畦的胸口只有一寸的位置突然收住,又迅即蜷起右腿,金鸡独立,左脚如同栽了根似地直挺挺地立在苟畦身边。一出惨剧就在瞬息间演变成一段精美绝伦的京剧武行展演,围观人群中爆出热烈地喝彩声:“好!”,有认得侯富車的街坊高喊:“富九爷好功夫!”,还有人附和道:“富九爷深藏不露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