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运蹉命硬”(九)
九、
侯富車来到他出生的小县城,没费多大劲就找到了侯家老宅。映入他眼帘的是一座荒芜颓废、萧条破旧的宅院。昔日的保姆见是九少爷来了,惊吓的不轻,她最担心九少爷向她打听身世,他发过誓:永远保守秘密。上次收了富大奶奶一块银元,出卖了这个秘密。事后吓得两口子一病不起,一块银元花光了病才慢慢好转。还有就是担心九少爷会赶他们出门,那一家老小可真是没了着落了。
侯富車最大的心病,就是想弄明白生母为什么狠心将他送人。这次终于见到个知根知底儿的老保姆,有机会跟保姆好好聊聊这事。可是无论侯富車怎么软磨硬缠,老两口就是守口如瓶。无奈之下,侯富車拽下了腰间的钱袋子,“哗啦啦”一阵金属的碰撞声后,八仙桌上散落了四块大洋和一些散碎铜子儿。
老两口望着桌上这些钱,嘴张的如同鲨鱼一般,四只眼珠子瞪得如同正月十五的月亮,连大洋上都能折射出银光。两口子靠缝补浆洗、打短工刨地,一年下来也挣不下这些钱呀!“大爷大妈,这点钱就当我的见面礼,我还要在这儿住一阵子,想找分活干,挣了钱先把这老宅子拾掇拾掇。我以后也不会待在这乡下小地方,您二老就安心跟这儿住着,要是合意,这宅子就划给您们,行吧?”
这条件开的实在是太诱人了,老两口那四只皓月般的眼睛,顷刻就变成了弯弯的月牙。大张的鲨鱼嘴,也变成了鲤鱼嘴,一直咧到耳根儿下。
当初东家走时,只是告诉保姆帮她看着房子,保姆夫妇倒是尽心尽责。可挡不住兵荒马乱,晌午还是褚将军的火头军拆门卸窗埋锅造饭呢,晚间又换成了曹将军的卫队,揭瓦拆墙修筑工事。今天黄狗子把灰狗子打跑了,明天蓝狗子又把黄狗子打的丢盔弃甲,后天灰狗子又杀个回马枪,这提心吊胆的日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两口子盯着散落在眼前的银元,一边往怀里划拉,一边喃喃道:“我们怎么好意思收您的钱呀。”“是呀,九少爷攒点钱也不容易呀!”俩人早已把当年发的誓抛到九霄云外。接着就将老爷如何被乱枪打死,道士如何来到家中,掐算出九少爷命中带克,还专克强旺男人的往事,添油加醋的玄乎了一遍。又将太太害怕几个少爷也像他爸爸一样被克死,又如何把九公子送给富大奶奶,之后又带着他的哥哥姐姐走了,说的有鼻子有眼儿。侯富車暗自发笑;难怪皇帝小儿匆匆退位,原来是怕见到我后,也被我克死。
保姆收拾出一间勉强能遮风挡雨的厢房,安顿九少爷住下,并告诉侯富車;街上有一家当铺,掌柜的前些日得突然发病死了,留下媳妇领着俩孩子,每天面对各式各样主顾和要账的,都快愁死了。
侯富車立马赶到这家当铺,凭他的能耐做个账房先生,实在是‘小菜一碟’。没几日就把乱成一锅粥的小当铺打理的井井有条,俨然成了当铺的小掌柜。老板娘倒也是个知情达理的女人,索性将当铺托付给侯富車全权打理,自己则专心培养两个孩子。侯富車原计划在这里干个一年半载地,就回天津去投奔卿爷。可是经不住孤儿寡母苦苦挽留,也就一年复一年地放弃原先的计划,美滋滋地当起了小掌柜,心甘情愿的为他们娘仨打工。
一晃六个年头过去,老宅子也已修葺一新,小九旺也长成了一个大小伙,虽然体型还如以前胖胖乎乎,却多添了几分沉稳与干练。街坊邻居都上赶着为他说媳妇,九少爷在小县城里俨然成了一个‘人物’,原先‘混江湖’的‘大志’也早已被抛到脑后,筹划着待东家孩子能接班后,便自立门户,再娶房媳妇,生儿育女过个安稳日子。
一日,侯家来了一个自称邢叔叔的长辈,告诉侯富車:其先父有两个把兄弟,一个是他本人,还有一个是东北军中的易将军,易将军有个女儿,比侯富車大一岁,俩人还订下娃娃亲。邢叔叔告诉侯富車;他的爸爸的死与一件东西有关,在临死前,他将这东西藏在一幢小洋楼里。他这次来天津,是受易将军之托,取回大哥用生命保护下来的这个东西。待拿到之后,就带侯富車一同去找易将军,可谋求日后发展……。
得知这个消息,侯富車便企盼着邢叔叔能顺利回来,他想知道这是个什么宝物,竟能让父亲不惜用生命去保护。同时也憧憬着美好的未来;戎装加身,驰骋疆场!娇妻相伴,子孙满堂。
盼星星盼月亮,终于在一个雷雨交加的深夜,邢叔叔跌跌撞撞闯进屋内,浑身是血、遍体是伤,一头栽倒在侯富車怀里。脖颈上一个大刀口,不断地向外喷着浓浓地血浆,奄奄一息、断断续续道:“小洋楼……窗……你要……答应……去找……”。侯富車惊恐万状,一个劲儿的点头应允:“好好!邢叔叔,我答应……你……!”,邢叔叔没待说出找什么,嘴里却喷出乌紫的血浆。他艰难地指了指自己的衣兜,睁着大眼吐出最后一口气:“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