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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 威胁(二更)
◎姐姐又更新啦◎
虽说是绑票, 却并未真的被粗暴对待。nianweige
除了马匹被收缴,还有李贵等护卫们被捆成一串跟在后头,连随身带的财物都没动。
清懿和茉白被送回马车, 不多时,翠烟也被白玉麟搀了进来。
“腿伤得重吗?”清懿安置好茉白, 又扶着翠烟坐下, 转身翻找药膏。
翠烟轻轻摆手, “姑娘先顾着自个儿, 我瞧你脸色不见好。”
马车外传来一声笑:“我已经替她包扎好了。”
隔着车帘,能瞧见白玉麟唇角微勾的侧脸。
翠烟眸光微动, 又敛下眼底的情绪。她一向重规矩,只是方才情急, 才让外男脱了她的鞋袜。现在想来, 心里五味杂陈,又是羞恼, 又是无奈,更不欲瞧见那人的身影。
清懿仍取了药膏,细细为翠烟涂了一层, 又混合着红花油揉搓, “还是用家里的药。”
马车的窗户在打斗中碎了,迎着外头明晃晃的视线,翠烟有些难为情。
清懿侧眸:“还请玉龙姑娘命你的手下走远些。”
正在偷看她们的白玉龙被抓个正着, 脸一红,干咳两声道:“都走开!”
挥退左右,她又嘟囔两句:“真麻烦!京里来的就是不一样, 叫甚么玉龙姑娘, 你要叫我大当家。”
清懿上好药, 扫了一眼白玉龙。
后者像被踩了尾巴的猫,扬着声调道:“看甚么看!”
清懿并不移开视线,定定看了两眼,便垂下眸子。
端看模样,白玉龙是很有英气的长相,也许是见过血,比起寻常女子,她身上多了几分狠辣的气势。只是此刻的白玉龙却觉得自己在那女子轻飘飘的眼神里,失去了这股子锐气,像被戳破的皮鼓。
“喂,你们京里的人,都这样吗?”白玉龙故意抬起下巴,睥睨着她,像在模仿着谁,“都这样看人。”
接着,她又比划着方才清懿给翠烟上药的动作,刻意地捻起兰花指,掐着嗓子道:“玉龙姑娘。”
周围匪众哄笑一片,喝道:“大当家,你怎么娘们唧唧的。”
白玉龙啐了一口:“呸,放恁爹的屁!我本来就是女的!”
清懿神色未变,翠烟的眉头却皱了起来,正要开口时,白玉麟似乎察觉她的不虞,“玉龙,少说两句。”
白玉龙轻哼一声,到底没再揪着她们打趣,打马往前去。
清懿暗暗瞧着路线,发觉这是往江夏城的方向。她垂眸思索。
鹿鸣山这帮人并非劫财,却要绑着她们……这是要拿她们做人质,去要挟谁呢?
官府吗?
清懿心底尚在猜测,脑子却逐渐混沌,方才的一口气终究撑不了太久。
外头形势不明,她不能暴露虚弱的一面。
翠烟不动声色地替她卸下力气,“姑娘靠着我。”
从外头看,只能瞧见清懿在闭目养神,并不知她背后冷汗涔涔。
不知行了多久,白玉龙又蹭到了窗边,磨磨叽叽地驱马,欲言又止,又偷偷看她。
清懿撩开眼:“姑娘有甚么话,只管说。”
白玉龙先是虚张声势地睨了她一会儿,半晌,才不大自在咳了一声:“喂,你们京里人都是怎么养的,白白嫩嫩,却病歪歪的。高兴了不笑,难受了不哭,假人似的。”
说罢,她又模仿清懿轻勾唇角的样子,旋即打个寒噤:“还有那个眼神。”
她不知想到什么,垂着眸冷哼:“你同那小白脸一样讨厌。”
清懿不晓得她说的何人,却也没力气理会这番没营养的话,瞥了她一眼便再次闭目养神。
“对!就是这样的眼神!”白玉龙叫道,“那小白脸每次瞧我都是这个鬼样子!真是白瞎一副好皮囊!哼,总有一天我要扯开他的嘴笑给我看!”
接下来,白玉龙就这个小白脸多么可恶唠叨了一路。
清懿被吵得睡不着,淡淡道:“你喜欢他。”
叨叨声戛然而止,白玉龙脸色铁青,旋即又涨红:“你……你胡说甚么!”
她强压下乱如麻的心,大声道:“呸,我和他是不共戴天的仇!你不知道他有多坏!”
接下来,清懿又被迫听了一耳朵小白脸和鹿鸣山的恩怨情仇。
据她所说,那小白脸是个狠角色,原本设下离间计,要借鹿鸣山的手剿灭凤头山,害他们自相残杀。但是被英明神武的军师白玉麟识破计谋,于是将计就计毁了凤头山老巢。
本来嘛,白玉龙早看常山虎不顺眼,这家伙奸淫掳掠无恶不作,根本不是一路人。原本迫于形势才联合,现在能痛打落水狗自然好。
他们鹿鸣山可是响当当的义匪,才不想和凤头山那群真正的贼寇混在一块。
只是,他们前脚灭了凤头山,后脚必定轮到自己被官兵收拾,为了避免这样的局面,军师白玉麟拍板道:主动投诚!
这话一出,别说弟兄们,就连白玉龙都不痛快!
鹿鸣山再怎么当义匪,到底有个匪字,当初可没少和官兵过招,其中十有九输,都是因为那个老谋深算的小白脸。要不是凭着地势躲进山林,今日哪里还有鹿鸣山这三个字!
早看小白脸那冰块脸不顺眼,现在主动投诚,她白玉龙的脸往哪搁?!
清懿听至此,才缓缓抬眼:“不投诚,就是死局。那小……那人的目的无非就是剿匪,至于你们谁死谁活,怎么活,他都不管。你们若不投诚,他有的是法子对付你们。”
白玉龙哑然,半晌才古怪道:“乖乖,你怎么同我兄长说一样的话。”
此话刚落,便引得清懿露出一个真正的笑,浅浅淡淡,一闪而逝。
白玉龙以为她是嘲笑自己,立欢迎加入抠抠群叭刘一七期伞伞零四看更多刻鼓着脸道:“当,当然!我们可不是怕了他才投诚的。常山虎不是个东西,只要自己能活命,他才不管手底下的人呢。可我们的鹿鸣山的弟兄情同手足,落草前都是苦命人。原就是为吃口饱饭才上山,如今换了个官老爷,有活路,何苦再做掉脑袋的买卖!”
白玉龙学着兄长说文绉绉的道理,原以为那女子还是哪副漠不关心的样子,却听她道:“嗯,你说得有理。”
听得出来,语气并非敷衍。紧接着,那女子又对她绽开一个笑。
白玉龙挠了挠头,嘟囔道:“怎么老是笑?我可分不清你们这种人是真笑还是假笑。我爹说,越好看的人越会骗人!”
清懿扶着额,有些好笑:“嗯,我要卖了你。”
白玉龙皱眉,愣了一会儿,别扭道:“你居然也会开玩笑,搞清楚,你现在是我的肉票,一会儿是我卖你!”
清懿眼底挂着揶揄,被这位大当家一闹,原本的不适倒消散了不少。先头她顾忌着这群人是山匪,不曾卸下防备,如今见白玉龙的赤子心肠,她便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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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分成算。
“既是投诚,为何绑我们?”
白玉龙刚要竹筒倒豆子,却见白玉麟淡淡道:“玉龙,回去。”
白玉龙见了兄长,不由得讪讪,对清懿道:“你一个肉票,我同你说甚么劲儿!:
清懿见白玉麟出言阻止,只垂着眸,笑道:“白军师,你怕官府不接受你们的条件,对吗?”
白玉麟没料到她一个闺阁女子竟有这么深的洞察力,一时倒踌躇了。
“姑娘究竟是何人?”
清懿笑而不答:“白军师还是先担心自己的计策罢,我听令妹所言,并不觉得那位大人会为我们妥协。”
白玉麟脸色微沉,良久才叹了一口气,“成与不成,也没法子了。观他行事,确然不是顾忌旁人性命的。倘若谈不成,刀剑无眼,姑娘当心。”
他说完这话,又隔着帘子看了一眼翠烟,递来一个瓷瓶:“这是南蛮带来的白药,拿着。”
翠烟迟疑片刻,究竟还是接过,“多谢。”
车轮滚滚,清懿替茉白掖了掖被角,又擦尽她脸上的泪水,才轻声道:“不该带你们出来,叫你们受委屈了。”
茉白鼻子一酸,泪水从紧闭的眼角滑落,她赶忙埋进清懿的怀里,瓮声道:“不委屈。”
如果不是她,那就是姑娘。可如果是姑娘,她宁愿是她。虽未成事,可到底恶心。
清懿眸光渐冷,轻拍她的脊背:“放心,我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说了这么一会子话,翠烟替清懿擦了擦额角的汗,担忧道:“姑娘还是再躺一躺,额头烫得很。”
清懿闭着眼,长出一口气:“好。”-
天光大亮,鹿鸣山绑着人质的消息传进江夏城。
曹知府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不停地踱步。
众幕僚大眼瞪小眼,都没有遇到过如此棘手的事情。
匪徒的书信正躺在知府案头,上面写了会面的地点,是城门口的一处荒地,光秃秃一片,根本无法设防。除此之外,还写了鹿鸣山列出的归顺条件,每一条都恰好卡在知府略肉痛,却又能答应的界限边。
按理说,这应该是一场很顺利的招安,虽然有损官府颜面,像是屈服于匪徒的威慑。
只是从实处看,知府并不吃亏。只略施好处,就能根除让他头疼许久的匪患,为他的政绩添上光彩的一笔。
他是很想要答应,可在点这个头之前,还得看另一位大爷的眼色。
“郎君意下如何?”简明扼要地说了绑匪的来意,曹知府冷汗直冒,忙擦拭干净。
青年郎君今日换来一身玄色云缎衣裳,只是颜色还是一贯的暗沉,上面绣着银线云纹。
他正举箸用膳,吃饱了才道:“走,出城罢。”
曹知府琢磨不出意思,只能跟在后头出城。
到了荒地,就见鹿鸣山匪众已经到齐,围在中间的是数十个被绑的人质,还有一架马车。
领头的白玉龙骑在高头大马上,甫一瞧见某个身影,眼底闪过光亮,却又赶忙压制住雀跃的神色,高昂着头道:“小白脸!可还记得我?鹿鸣山白玉龙!今个儿特来同你们谈判,若有诚意,你便亲自下来!”
青年郎君胳膊撑在城楼上,就这么好整以暇地看着对方,表情似笑非笑。
曹知府觑着他的脸色,品出几分意思,于是清清嗓子喝道:“大胆贼匪,休要口出狂言!岂能容你们同官府谈判?!”
白玉龙眉头倒竖,刚想对骂,便被白玉麟拉到身后。
他直望向城楼之上,那个玄衣青年,“敢问郎君,我鹿鸣山提出的条件,官府是一条都不答应吗?”
“一,不再追究我鹿鸣山过往所犯之事;二,为我鹿鸣山所有弟兄落民籍,分田地;三,放我鹿鸣山老人孩童妇女归原籍,收留无自给能力者。”白玉麟沉声道,“我们没有哪一桩是为自己谋官位,谋钱财,即便如此,大人也不应,非要徒增杀孽吗?”
曹知府咽了口唾沫,拿眼偷觑身旁的人。
比起常山虎昨儿个提的狗屁条件,鹿鸣山可谓是仁义之至。
只是青年郎君连眉头都没动,仍是那副懒散的模样,只闲闲望着正中央那辆马车,看了好一会儿,才勾唇道:“这回绑了何人?”
白玉麟皱眉:“不劳烦郎君费心,倘若郎君应允我们的条件,她们自然无恙。可若不允……”
“嗯,我若不允呢?”不等他说完,那人便笑着说,“你要将他们全杀了?”
白玉麟沉默片刻,冷声道:“是,我们就撕票。”
像是听到好笑的事情,青年郎君唇边的笑越发浓烈,眼底带着几分戏谑:“白玉麟,你们鹿鸣山自诩义匪,当真没做过一件错事?要我既往不咎,便要你们都坦坦荡荡,问心无愧才是。”
论道理,白玉麟并没有输过谁,可这回他心底却凝重了几分。
因为,他看得出来,这个人根本不想同他们谈条件。
他看穿了鹿鸣山的虚张声势,也看穿了他们山穷水尽。
一个胜券在握的人,永远不会听弱者谈判。
白玉麟眼底眸光渐冷,他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既然郎君不答应,那么,我们鹿鸣山只好玉石俱焚了。”
说罢,他缓缓解开衣裳,只见腰间赫然绑着一圈火药!
见此情形,众人都骇了一跳,不自觉往后退。
火药难制,可一旦做成,杀伤力就极大。
曹知府吓得趔趄,脸上的肌肉都在抖:“这!这厮好……好大的胆子啊!郎君,不然就答应他罢!”
不止曹知府,连白玉龙都不知自家兄长有如此计策,惊骇道:“兄长……你这是做甚么?”
白玉麟头也不回,压低声音道:“一会儿对方若要动手,我会拦着他们,你带着弟兄后撤……还有人质,你也带走。”
白玉龙不可置信地看着兄长,又看了一眼城楼上的那个人,红着眼眶道:“当真谈不成吗?”
她以为可以的。
她以为那个人再如何,也会留他们性命的。
白玉麟叹了一口气,摸了摸妹妹的头,似乎看穿她所想:“在我做这件事之前,也许他会放过我们。可现在……”
城楼之上,青年郎君终于正眼看向白玉麟,眼底翻滚着沉黯之色。
彼此的眼神隔空对峙,火花迸溅。
“玉龙,我们不能图自己苟活,咱们手底下的兄弟或多或少犯过错,按照他的铁律,少有人幸免。你愿意看到那样的场面吗?”白玉麟道。
白玉龙含着眼泪,抬头盯着城楼上的人,心脏不断往下沉。
良久,只见那人缓缓勾出一个笑,似乎是叹息,又像在陈述,“威胁我?”
轻轻抬手,城楼之上出现一排弓弩兵,锐利的箭头对准了城下之人。
“记得上一个是甚么下场吗?”他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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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玉龙怒喝道:“姓袁的!你要赶尽杀绝吗?我手里还有人质!”
“哦,人质。”他有些意兴阑珊,像是才想起有这么回事,顿了顿,才淡淡道:“关我什么事?”
白玉龙愤恨地盯着他:“你这个冷血王八蛋!”
“我给过你们机会。”对方任她骂,并不动怒。俊逸的眉眼带笑,唇角微勾。他歪了歪头,又撑着胳膊靠在栏杆上,眸中浮上阴冷,“我只是……不喜欢被人威胁。”
“很不喜欢。”他一字一句重复,谁也不知道这勾出了怎样的回忆,竟让他的脸色如寒潭。
白玉龙被他的神色震住,喃喃道:“你真要杀我……”
白玉麟视死如归:“无需多言,动手罢。”
青年郎君缓缓垂眸,手中把玩着紫檀木佛珠,曹知府立时寒毛倒竖,心知他杀心已起。
就在这当口,一匹快马急冲而来,同时传来的还有一道高喊声——“郎君!住手!住手!”
马匹冲过人群,停在城楼下,柳风连滚带爬地跑上去,几乎没了半条命。
面对着郎君脸上的不豫之色,柳风气喘如牛,说不出一个字,只来得及拎出一条玉坠。
曹知府急得拍大腿:“这是何物!柳小哥倒是快说啊!”
柳风喘不上气,一边指了指下面,一边指了指玉佩,像个家里着火的哑巴,又急又憋屈。
曹知府刚想夺过玉坠,却见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先他一步接过。
透着青色血管的修长指节细细抚摸碧绿的纹路,轻轻摩挲,最终定格在那个古朴花纹处:曲。
他似乎怔愣片刻,旋即,视线缓缓挪到了场中央那架马车——那架从头至尾,都不被他放在眼里的马车。
“是她?”他听见自己声音带着哑意,是极力克制情绪后伪装的平静。
柳风终于缓了一口气,点头,郑重道:“是她。”
曹知府不明所以,浑浊老眼里倒映着他的神情,“郎君……这是怎么?”
青年郎君扯开一丝笑,笑意却未达眼底,像是在嘲弄这场闹剧,又像在掩饰心底深处的某种悲哀,谁也不知其中酝酿了怎样的雷霆暴雨。
作者有话说:
今天猛猛更新!大写特写!
一些即将打脸的话:哦,人质,关我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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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2 旧人(三更)
◎姐姐姐夫见面啦◎
一眨眼的功夫, 情势陡然发生转变——弓弩手突然全部撤退。
鹿鸣山众匪面露疑惑。旋即,只见那人突然走下城楼。
剑拔弩张的对阵之中,他手无寸铁, 就这样施施然在白玉麟面前站定。
因为离得近,还能闻到浓厚的火药味。如若此刻点燃, 他就真正同归于尽了。
白玉麟直觉是柳风的话起了作用, 可到底是什么话, 他却猜不到。
“郎君这是做什么?”
那人掸了掸衣摆的灰尘, 缓缓抬眸:“来谈条件。”
白玉龙瞪大双眼,立刻翻身下马, 蹭蹭两步跑到他面前:“喂,你耍我们呢?!方才还不肯, 现下又肯了?”
对方不答话, 直直望着白玉麟,眼底闪过不耐, “你说的那几条,我全都应了。”
白玉麟尚未开口,白玉龙当先惊讶道:“你愿意给弟兄们原籍, 分田地?”
他点头:“嗯。”
“你愿意既往不咎, 不追究他们的罪责?”
“嗯。”
她接着抛出一连串的问题,语气越发雀跃,都得到了肯定的答复。
与头脑简单的白玉龙不同, 白玉麟敏锐地察觉不对,“那郎君想要什么?”
那人静了片刻,用腰间的佩剑指了指他:“把火药卸了。”
白玉麟迟疑一瞬, 还是将火药解开, 小心递给属下放到远处。
“我既卸下, 郎君也请将配剑解了。”
没有犹豫,“当啷”一声,名贵的配剑被利索地扔在一边。
“还有何要求,现在一次性说完。” 他眼底的不耐越发明显。
饶是白玉麟再机灵,也琢磨不透眼前的状况,只得讷讷道:“没有了。”
话音刚落,青年抬腿便往马车走去。
通身贵气的郎君,走在一众凶悍的匪群里,显得格格不入。
可他所经之处,人群却自动分出一条路,一时间,场面鸦雀无声,只余不远处风吹旷野的呼啸。
车内,清懿尚在昏睡。半路上,她的不适感卷土重来,又陷入昏沉直到现在。
所以,她并没有察觉胸前的那块玉佩越发滚烫,散发着灼灼热意。
像是,在提醒它的主人。
风从旷野边际吹来,透过空荡的车窗,轻拂她的发丝。
车内忽然照进大片的光——有人轻轻打开车门。
翠烟和茉白见到来人,俱是一惊,刚要出声,却被他示意噤声的手势打断。
清懿睫毛微颤,她似乎陷在不大美妙的梦境里,眉头紧蹙。直到光线照在眼皮上,她才缓缓睁开眼。
刚睡醒时,那双眼眸中尚带着茫然的水雾,这一点儿也不像平日里的她。兴许是因为思绪还在梦里,当她看到来人,短短的一瞬间,她竟然有些分不清是现实还是幻境。
梦里,前世,她出嫁那天也是这样的情景。
俊美的郎君撩开车帘,眼眸里倒映着盛妆的新嫁娘,身后是吉时的晨光,他就那样逆着光俯身看她,叫她一生也难忘。
“袁兆。”梦里,她这么喊。
也许梦境总是撷取片段的记忆,这一刻的她并不记得那些离愁别绪,只记得嫁给心爱之人的欢欣鼓舞。
原来,她是有过心动的。
旷野又刮起盛夏难得的凉风,这风吹散了眼底的迷惘,也让四散的思绪重回躯壳。
她终于清醒,想起自己身处何方,“……袁兆?”
清懿不知袁兆站了多久,只捕捉到他转瞬即逝的眸光。
“是我。”
他伸出手,示意她下车。
清懿环视一周,很快便清楚眼下的情形。
众人目光汇聚处,她摆手,摇头道:“多谢袁郎君,不必了。”
翠烟和茉白都受了伤,清懿强撑着昏沉的身子躬身出车门,扶着门框的指节泛着白。一时不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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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下趔趄,差点摔倒之时,一只有力的手及时将她稳住。
倏然,胸口的玉坠猛然发烫,她脑中轰鸣,猝不及防地陷入黑暗。
“姑娘!”翠烟和茉白惊叫!
同一时刻,袁兆迅速将她接住,打横抱起。
在众人的注目下,他抱着人原路返回。
玄色的衣摆与碧色的裙角在晃动间彼此纠缠,沉暗的颜色在此时明亮。
他的臂弯里,清懿的发簪缓缓滑落,青丝如瀑倾泻而下,映衬得那张脸愈发娇柔。
袁兆的眸光悄悄滑过她的眉眼,视线在触及不小心露出的物件时,微微凝滞——那是彻底碎裂的无字白玉。
不远处,白玉龙失神地望着这一幕。
她轻轻捂住胸口,不清楚自己为何有一瞬间的难过。
瞧见兄长投来担忧的目光,她动了动干涩的嘴唇,扯开一抹笑:“兄长,我无事,我只是……”
在她有限的知识里,一时竟找不到词来形容方才那一刻的感受。
“我只是很惊讶。”她想了想,轻声道,“原来,他这样的人,也会那般……那般对待一个女子。”
他没有说很多话,可那一举一动,都是如此温柔,如此小心翼翼。
白玉麟轻叹一口气,“那位姑娘,想必是袁郎君的旧人。”
“只是旧人吗?”白玉龙垂着头,她的视线追随着远去的绿色裙摆,轻笑一声,不再言语。
直至此刻,他们再傻也明白,袁兆突然转变的想法,无条件地应允,都是因为那个女子罢了。
白玉龙想,袁兆这样冷血无情的人,居然也有今天。如果提的条件是要他的命,他也会眼也不眨地给自己一刀吗?
沉默片刻,她抬头压抑住泪意,心里忍不住自虐般地想。
会的,他会。
如果要一命换一命,他会愿意。
作者有话说:
呼,终于见面啦,别把我累死。
今天恶狠狠三更(放鞭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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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3 醒来
◎姐姐更新啦◎
入夜, 突然下起了瓢泼大雨,惶急的雨滴砸得窗外那颗芭蕉树抬不起头。
外头急风骤雨,室内却一派静谧。
紧闭的门扉隔绝雨打芭蕉声, 只剩微弱的残响,恰到好处点缀此刻过分寂静的氛围。
袁兆撑着下颌, 沉默地看着躺在床上的人, 眼尾带着疲惫的通红。
昏睡中的清懿相较于平日, 少了几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淡漠冰冷, 多了几分柔软脆弱。可即便在意识不清醒时,她的眉头仍皱着, 像是梦里也有解不开的心结。高烧来势汹汹,去得却算快。她的脸颊泛着烧退后的潮红, 汗湿的鬓发粘在额角, 唇角有些干裂。
见她难受得发出无意识的轻哼,袁兆托着她的脖颈, 扶着人靠在自己的怀里,喂她喝水。
沾湿手帕,替她擦掉满头冷汗, 又将她的手脚放回, 压住被角,防止凉风灌入。这一切做得很熟练,若要让柳风瞧见, 定会惊讶于他主子甚么时候学会照顾病人了。
昏暗的光线下,袁兆定定看着她憔悴的面容,眼底好像没有情绪。
等她重新安稳睡着, 他才轻轻抽回自己的手臂。
良久, 他又探出手, 将要触碰她的脸颊,却突兀顿住,指尖微颤。
维持着这样的姿势,没有人能看穿他眸光深处的暗色。那是麻木冷漠的人寻回失而复得的珍宝,小心翼翼,却带着悲怆的隐痛和恍惚。
隔了两世的光阴,仅仅只是这样看着她,如此平凡的场景,却觉得是一场虚幻的梦。
他扯开嘴角,明明是笑,眼尾的绯红却像极了落泪。
“纤纤。”
沉睡的女子并未听见这声喑哑的轻唤,也没有看见黑暗里,他眼底翻滚的灼烫-
即便入夏,暴雨倾盆的夜晚也足够寒凉,柳风跺着脚驱赶久站后的麻意,不多时便见熟悉的人终于从屋里出来,赶忙上前递伞。
“郎君仔细脚下。”多年的习惯让柳风很懂事,他只字不问旁的,即便自家主子正在做夜探姑娘闺房这等孟浪事。
早在莫名其妙接到支开翠烟和茉白那两个丫头的命令后,他就晓得主子不对劲,果然,这是要亲自来照看。
不过,他以为要在门外守到天亮,没想到这么快就出来。虽有不解,到底不敢问,只默默打着灯笼开路。
“柳风。”
柳风周身一凛:“在!郎君有何吩咐?”
袁兆撑着伞走在雨里,骤雨磅礴,他的步伐却不紧不慢,玄色衣裳融入夜晚的天幕之下。
“常山虎在何处?”
柳风思忖片刻,道:“禀郎君,那老贼受了重伤,不过……正被白玉龙的人看守着。”
常山虎吃了熊心豹子胆,动了屋里那位姑娘,他琢磨着自家主子是要收拾人了。
隔着重重雨幕,袁兆淡淡瞥了他一眼,“不管是谁看守,明日不必叫我听见他活着的消息。”
柳风悚然,立刻垂首:“是。”
“还有。”他顿了顿。
以为又是血腥命令,柳风绷紧了脊背,却听他道:“替我采买几身衣裳,一早我便要穿。”
柳风一愣,迟疑道:“衣裳?”
自家主子这几年品味突变,长年累月黑衣裳,性子也如衣服一般愈发暗沉,喜怒不形于色,哪里还有从前半点冠绝京城的清俊公子的意思。
难不成曲家姑娘一来,他就好打扮了不成?
想归想,倒没胆子问。袁兆侧眸看了一眼,像是看穿他的心思,却没点破,把人吓得一激灵才缓缓收回视线。
“敢……敢问郎君,买什么样式的?”柳风咽了口唾沫。
袁兆已经走远,只余淡漠的声音穿过雨帘,“白的。”
柳风暗暗吃惊,忙跟着身后,三两步踏上台阶,替主子收好伞。
接替的那一瞬间,他看见主子手里捏着一件熟悉的东西。
好像是……一块碎成两半的玉?-
醒来时,外头的阳光晃在眼皮上,于是睁眼便瞧见窗外雨后初晴的风光。
清懿定定看了一会儿,昏迷前的种种事情在脑海里过了一遍,才真正清醒。
她忽然伸手探向胸前,熟悉的白玉尚带着体温,安稳地藏在怀里,上面还有那道陈旧的裂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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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惚间,她有些怀疑那阵猛烈的灼痛从何而来。
难道是幻觉?
那么……昏迷前看到的那个人呢?
“姑娘醒了?”
翠烟端着药碗走进来,腿脚没好利索,步伐略慢。
“你昏睡了两天两夜,还发了好几次高热,我们提心吊胆的,今儿个可算醒了。”
清懿喉头干涩,只好勾起一个歉意的笑,“叫你担心了,是我不好。”
翠烟喂她喝药,中药苦涩的滋味叫人难以下咽,她却面不改色。
见清懿垂着眸沉思,属于主仆间的默契让翠烟立刻明白她在想什么,顿了顿,才道:“是他,是袁郎君。”
清懿沉默片刻,说道:“他怎会在此?”
如果没记错,这个时候的袁兆应该已经启程回京了,不久后的琼林宴,他就会正式出现在京城,那也是……前世初见的日子。
“我倒是打听过了,他这几年都在南边几个城池打转,这回来江夏,是为了剿匪。”翠烟叹了一口气道:“他一个天潢贵胄,如今却在一个府衙里做着小吏的事。”
清懿闻言轻笑:“知府定然晓得他的来头,虽是小吏,却说不准是哪个做主。再者,他不做出成绩,怎么回京?”
如果是这个理由,那么也能解释袁兆出现在此地的缘故。
正说着,门外却传来一声轻笑。
“在编排我?”
白衣郎君带着一身霁月光风,坦坦荡荡地走进来。
清懿目光微怔,片刻才扬起一抹笑,“袁公子,数年不见,你倒没怎么变。”
五年前,那道不曾回头的洒脱背影,与面前笑容奕奕的人重合,当真还是那副清俊出尘的模样。
袁兆未接话,只随意拎过一只矮凳,往她面前一坐,笑道:“可好些?”
清懿颔首:“嗯,才刚吃了药。”
说来也巧,她向来吃不得肉桂,以往备药总会堤防这一点,这回里头却正好没有这味材料。
“你尚未好全,不如在城里多休息几日。省得路上颠簸,倒叫你病情反复。”袁兆状似不经意提道。
清懿尚未答话,翠烟却看出她的犹豫,先开口道:“是这个理儿,姑娘,身子是大事,马虎不得,”
清懿一向是识时务的人,知道自己带着病,回了浔阳也是徒惹家人伤心,不如在此地好利索。
她抬眸看向袁兆,只见他还是从前那副带笑的模样,心中的异样和警惕不由得放下了。
他掀开轿帘时,那还未收敛的陌生气势,大概只是错觉,白玉也还好好的……
前世和现在,是不同的袁兆。这是在五年前就想通的。没有必要过分警惕他,就当面对一个寻常友人。
“也好,那叨扰袁郎君了。”
“客气了。”
见她应下,袁兆并未表现出过分欣喜,只摆手吩咐柳风留下照顾。随后便利落地离开。
这一举动,正合清懿的意思,也叫她彻底卸下了隐隐的防备心。
目送着他的背影,翠烟搅动着勺子,若有所思。
瞧见清懿尚有疲惫之色,到底没有将心头的困惑说出口。
两日里,一到入夜她便没大有精神,因此只有白天偶尔见到袁兆,次数不算多。可即便只是寥寥数面,也瞧得出他气势斐然。比之从前,要多几分居高临下的冷淡。
府上丫头嘴巴紧,平日也没几个人能近袁兆的身,探听不出什么消息,翠烟也就作罢。只当是自己风声鹤唳,琢磨错了。
今日见袁兆,身上没了那种异样,这才是她们熟悉的那个人。
翌日一早,清懿才撩开眼皮,便发觉有人站在床边,直勾勾地看着她,是白玉龙。
她难得穿着寻常女子的装束,头发挽成发髻,多了几分娇俏。
“你总算醒了。”白玉龙挨着床柱子,小声抱怨。
清懿咳嗽了两声,守在屏风外的翠烟立刻上前扶起她,拍了拍背。
“姑……大当家有何贵干?”清懿看向白玉龙。
对方眉头一皱:“你……你就叫我姑娘罢,别叫我大当家了,如今我们收归官府,不算山匪。”
翠烟横眉冷对:“你守了一早上,有什么话就快说。如果只是想道歉,我先头就说不必了,绑票也绑了,现在装什么好人?”
不怪翠烟心中不忿,他们这一遭本就是飞来横祸,好不容易拼杀脱身,又落到另一伙山匪手中沦为人质,其中那个疯子还绑了火药!
如果不是柳风报信及时,他们早就见阎王爷。姑娘的身子就是被这些乌糟事拖累的!
白玉龙虽然自知理亏,可被翠烟呛了两句,还是不痛快,回敬道:“你们姑娘这不是好好的吗?!如果不是遇到我们,鬼晓得你们还有没有命在!”
翠烟:“你!”
两个人正要吵起来,清懿突然轻拍了拍翠烟的手,安抚道:“有些饿了,可有吃的?”
翠烟只好咽下火气,软声道:“有,等我去厨下端。”
临走前,她冷冷瞥了白玉龙一眼。
白玉龙追随她的视线狠狠翻白眼,一回头,才发现清懿正安静地看着她,脸色不觉一红。
“呃,刚被你家丫鬟打岔,差点忘了。”她方才吵架的气势全收敛了,嗫嗫嚅嚅道,“我兄长要我来同你道歉,是我们不对,不该牵连无辜的人。”
清懿轻笑,反问道:“当真是你兄长要你来的?”
观白玉麟前日的言行,他虽知道此举不义,却是铁了心要做。
他们是为了鹿鸣山的利益,清懿能够理解,可被迫成为案板上的鱼肉,即便没有真的出事,她也不可能完全没有芥蒂。尤其是……白玉麟还带着火药。
如有万一,后果不堪设想。
“好吧,不是他。”白玉龙泄气,旋即想到什么可怕的,脸色暗沉道:“是姓袁的。”
她没有说的是,袁兆哪里只是要道歉这么简单。
收归第二天,鹿鸣山所有人就被发配到最苦最累的羊角湾修防御工事!连夜赶路不带歇的!
自家兄长白玉麟更是不见踪影,不知被那个活阎王关在哪里!
没了军师,白玉龙无头苍蝇似
璍
的乱转,灵光乍现,想了个歪招。
只要给曲家女道歉,袁兆的怒火是不是就能解了?
清懿略略思忖,便将她的想法猜个七七八八,不由得哂笑:“你觉得袁兆是因为我才迁怒你们?白玉麟有制火药之能,焉知不是这个缘由?”
袁兆向来爱才,京中寒门子弟受他协助的不知凡几。这回想必也是觉得白玉麟的才干能为他所用。
听她说完,白玉龙古怪道:“你当真与姓袁的是旧识?”
清懿不知她为何有此一问,心中升起淡淡的狐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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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说?”
“没什么。”白玉龙抿唇。
这姑娘口中的袁兆,与自己的认识的那个,完全两模两样。
也许,自己瞧见的不是真实的那一面。
想至此,她心里沉甸甸,深吸口气才勉强挤出一丝笑:“总归是我们对不住你在先。”
说着,她拎出一个布袋子放在桌上,“喏,这是给你的补偿。”
翠烟端着汤进来,正巧与走出去的白玉龙擦肩而过。
等人走了,瞧见袋子里的东西,她有些纳罕,挨个扒拉:“野山参、鹿茸,阿胶……”
药材补品品相上佳,可见是精心挑选的。虽不算顶顶稀罕,却最适合病人补足气血。
翠烟脸色稍霁,挑了几块阿胶出来,对外头的侍女道:“劳驾这位姐姐,我们姑娘气血不足,要麻烦您打点厨房的师傅,往羹里添点补品。”
说罢,又从袖中悄悄漏了几块银锭子,却被侍女推辞回来:“不敢不敢,主家吩咐过,给姑娘的膳食都是上好的,方才那碗就有阿胶,小火炖得滚烂,姐姐只管给姑娘喝,旁的不必了。”
银锭子又回了翠烟手里,她有些意外,这府里的丫鬟竟如此妥帖,倒像是有人特意吩咐过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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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4 心机
◎姐夫耍心眼啦◎
为了赔礼道歉, 白玉龙的确尽了心思。午时一过,她又守在门外,期期艾艾道:“我瞧你家姑娘气色不错, 想是大好了,总躺着没的躺出病, 不如……由我尽地主之谊, 带你们逛一逛江夏城?”
此话一出, 翠烟柳眉紧蹙, 虽未反驳,可那表情又让白玉龙不高兴了。
“不去就不去, 摆什么臭脸?”白玉龙嘟囔:“我乐得清闲!”
翠烟懒得同她拌嘴,只将她的话当屁放了, 回头却见清懿望向这边。
“姑娘想去?”
“江夏城……”清懿眸光微动, 不知想到什么,“躺了太久, 骨头都脆了,出去走走也无妨。”
白玉龙立时得意地瞪了翠烟一眼,后者不搭理她, 径自替清懿准备出门的东西。
“翠烟, 不必忙活,就在近处走走,没的费功夫。”
大户人家的姑娘出门一向麻烦, 远的不说,单马车上备的吃食坐垫摆设,各色更换的衣裳香料汗巾子就拉拉杂杂一堆。倒不是摆架子, 只是出门在外为免失仪, 便要做好十足的预备。
翠烟有些意外:“姑娘, 咱们不坐车?”
“不坐。”清懿笑道,“你和茉白都去换身轻便的衣裳,咱们去坊间逛逛。”
不多时,几人打扮一新。
清懿换了身寻常襦裙,鸦青色云缎衬得肤色如雪,像雨中翠竹尚存水汽,灵秀中带着孤高,压下几分病气。
出门时,白玉龙不住瞄她,引她笑道:“白姑娘看我作甚?”
白玉龙脸一红,移开视线,“没、没有。”
说罢她便快走几步,在前头领路。
“我们江夏可是南边第一大城,你们京里人从没见过楚江吧?今儿个正好带你们见识见识我朝第一长河!”白玉龙显然是做足了功课,一路上滔滔不绝,“我可以骑马带你去。再慢慢一路散步回来,沿途风光可美了!”
清懿含笑听着,捧场问:“沿途有什么景儿?”
白玉龙如数家珍,听她一边念叨,众人一路出了府门。
这时,她的声音突兀一收,眉头拧着:“他怎么在?”
清懿侧头望去,只见白衣郎君站在府门前,身后跟着柳风和几个下属。
“我不能来?”他淡声道,又看向清懿,“柳风来江夏日久,不曾到周边赏玩,今日正好沾姑娘的光,搭个伴儿走走,免得说我这个当主子的不近人情,连一天假也舍不得给他放。”
柳风:“???”
白玉龙瞪大眼睛,匪夷所思的目光在柳风身上绕了一圈:“你主子吃错药了?”
旁人虽未将这话说出口,可眼底暗暗打量的视线透露着同样的意思。
袁兆凉凉的眼风扫过白玉龙,又瞥了一眼柳风,脸不红气不喘:“我一向关爱下属,你有意见?”
白玉龙震惊:“???啊呸,你问问你真下属有没有意见吧!”
众人看向柳风。
通宵工作直至凌晨才眯瞪一会儿,紧接着又被召唤来此的柳风,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微笑道:“……啊,我家郎君宅心仁厚,知道我没逛过江夏城,特此恩典,如果姑娘们肯让我沾光那可就太好了,我一定感激不尽!”
袁兆环着手臂,懒懒问:“听完他的肺腑之言,可以动身了吗?”
白玉龙咬牙切齿,还想再争辩。
冷不丁听清懿道:“那就一起走吧。”
今日天气晴好,连带着清懿的心情也不错,不想为着鸡毛蒜皮耽搁旅程,她率先往外走去。
袁兆利索迈开步子跟上。
江夏城民风开放,前些年多灾多难,到如今才好不容易恢复元气,所以不如京中规矩严苛,女子出行更为随意。
大街上人流如织,道路两旁不时传来商贩吆喝,有丫头媳妇们手挽着手挑选货品;高门大户的马车经过一处糖水铺,丢下一串银钱,小贩熟练地打包递到马车里。
茉白凑在清懿耳边小声问:“姑娘,她们怎么不戴帷帽?”
她按照习惯随身带着的帷帽反倒成了累赘,戴了觉得格格不入,不戴心里又别扭。
清懿笑道:“江夏女子磊落,咱们也不必小家子气,且入乡随俗罢。”
白玉龙听了很是得意,牵着马跟在后面道:“正是呢,搞不明白你们京城人戴着帽子出门算怎么一回事,别人瞧不着你,你也瞧不着风景,个个弱柳扶风,我们江夏人可看不惯这一套!”
翠烟和茉白对视一眼,暗暗撇了撇嘴。
这白玉龙什么都好,就是一张嘴叫人冒火。
“江夏从前并不如此,是这两年才变了风气吧?”清懿突然笑盈盈道。
白玉龙一愣,声音低了几分:“嗯?你怎么知道?你来过江夏?”
话音刚落,清懿只觉另一道视线落在她的身上,淡淡的,却不容忽视,像在关注着她的回答。
清懿回望,正正对上斜后方袁兆的目光。
“没有。”她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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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色道,“我不曾出过远门。”
白玉龙戏谑:“唉,真不知道你们这些大家闺秀是享福还是受罪,我长这么大已经走过五州十三城了!”
“后来还是觉得家乡最好,于是又和兄长一起回了江夏,就此扎根!要说江夏前些年倒也没这么好,世道乱得很。”她随手一指,“喏,就这些坊市,都是小白脸来了以后……”
话说一半,意识到正主就在眼前,就硬生生吞了回去。白玉龙偷偷捂了捂嘴巴,含糊道:“总之,那个谁多少做出贡献,江夏能有今天的风气,姑且算他一份功劳罢。”
她别扭地夸完人,偷觑了袁兆一眼,却见他没什么反应。倒是柳风不乐意了:“我家郎君的功绩岂是你三两句话能讲明的,说的倒像得你施舍几分好名声似的。”
白玉龙叉腰:“切,也就你觉得他是天下第一好人吧!顶着一副冰块脸,心狠手辣杀人如麻……”
柳风鄙夷:“女土匪!也不知是哪个绑了人质来投诚。”
“你!”
……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吵了起来。
袁兆充耳不闻,将这群人扔在后头,径自接过柳风手里的缰绳,将枣红马牵了过去,慢悠悠地跟上早就走远的清懿。
清懿正在赏玩一盏茱萸图案的花灯,灯罩上写着数条灯谜,她升起几分兴味,因此驻足。
“老伯,这个灯怎么卖?”
摊主大爷见她面善,热情笑道:“姑娘是外乡人罢?今儿是重九节,这都是我自家做的灯笼,喜欢就挑一个去,过了今天就不值几个钱了。”
清懿也不推辞,笑着接过大爷递来的花灯,又挑了好几样看着价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