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二十章
“我并没完全复明，只能看到大概影子。”
大白已经站起身，浑身尘土来不及拍赶紧朝温京墨伸手，看样是想拉她起来。
温京墨却沉默闪避，自行站起。
这是大白第一次跟温京墨说长句，可她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在一切未明的状况下，原主见过没受伤的大白，因此温京墨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的脸，之前碍于萌萌“眼盲植物人”的诊断，让她放松警惕，竟不知不觉让人恢复至此才发觉。
“萌萌，他现在真的看不清吗？”
温京墨继续把玩手中布条，在脑内跟萌萌确认大白伤势的恢复。
“是啊，他没说谎。”萌萌的声音在脑内响起。
“那他脑子呢？怎么能说那么长的句子？他现在还是植物人状态？”
“比之前好些，毕竟外伤都恢复了，脑子里的血块也在溶解，但最好也就这样了，剩下的伤是不可能通过自愈完成的，你不必担心……”萌萌越说越小声，足见心虚。
毕竟一路相处，它最能了解她此时心境，辩解的心虚不已。
“嗯，你们一个两个都好得很啊！”
温京墨自嘲的笑容让大白不适的皱起眉头，见此温京墨笑容更甚。
这人都会皱眉如此生动的表情了，自己竟然一直无知无觉？
她左瞒右隐，自认为隐藏很好的底牌，敢情是一点没兜住，早在大白面前掉个干净。
“我知你在担心何事，这也是我一直没跟你明说的原因，但我连自己是谁都想不起，你担心的事不会发生。”
男人的声音依旧玉音悦耳，却不带原主记忆中的慵懒之气，反而透着迷茫的无奈。
从破屋醒来，周遭的一切都好似蒙了雾，无论眼见还是耳听，身体都不像是自己的，行为动作皆为本能，而他就像躲在躯壳内的旁观者，但这不妨碍他了解知晓温京墨的行为动作。
随着脑子跟眼睛的逐渐清明，也慢半拍的了解温京墨迥于常人的“家”，以及她害怕被自己知道真面目的隐虑。
准确的说她是怕被任何人知晓真面目，不然也不会一次次带自己角色扮演。
也正因此，当眼睛一日日清明起来时，他只能选择隐忍不发，因为病愈她就不会再收留自己，而他……不想走。
“哦？那我还要谢谢你为我着想？”
温京墨嘲讽的挑起嘴角，看着眼前这张朝夕相对的脸如此生动还真是不习惯。
“……我从未想过。”
大白声音带着滞塞的凝噎，眉宇间是温京墨没见的淡淡愁容。
他有些后悔今日的冲动，或许由着温京墨躲回家中隐藏更好，但那界怨对温京墨的言行实在让他恶心气愤，心中全是暴虐情绪，这才冲动下暴露，惹得温京墨发觉。
是啊，她向来如此聪慧，哪怕捣烂界灵的嘴，那只说了半句的话还是让她猜出来了。
无神的眼带了神采，仿若点睛的龙，被注入灵魂，一下子活了起来。
这张脸果然无论作何表情都让人难以拒绝。
莫名觉得自己好像成为欺负人的那个，对于怒火中烧的温京墨而言这突兀的心情让她纠结。
她的多疑众所周知，就连萌萌这个不明物种都深有体会，更何况各方面都超于常人的大白，怕是初见时的试探他都记在心里，生怕发现伤势好转就要被抛弃，而她……也确实这样想的。
啧，怎么又变成抛弃糟糠的渣女人设了？
温京墨为自己跑偏的情绪烦躁，习惯性想伸手摸耳朵，却被突然攥住。
“你不要回家，我们把话说清楚。”
温京墨大惊：“你居然还知道我摸耳朵的秘密？”
“……嗯。”
“……很好！”
长相被看到算什么？家中空间、甚至摸耳朵切换空间的事也被清楚了解，可见大白早就用那不甚清明的脑子和眼对她观察入微，而她还跟个舔狗似的给人家天天洗头发呢！
科班出身女演员，遇到真“影帝”也只有被耍的份儿。
想及此，温京墨眼神渐冷，手中布条失了控制，掉在地上。
大白有点慌了，箭步上前将温京墨另一只手也攥住，生怕她去摸耳朵。
“怎么？要不要把我两只手都绑起来？”
温京墨也不反抗，放任自己被捏着，只失望的看着近在咫尺的人。
防备只是初识相见，之后二人相处中，温京墨早已将这个沉默寡言、却总在关键时刻保护她的大白当成自己人，毫不设防，带着他一起“坑蒙拐骗”，介绍给阿芝一家，甚至还有那日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悸，可曾想过从头到尾被人防备的其实是自己？
“对不起，我只是……”
大白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遮眼布，白皙修长的手指滑过布条，将其缓缓缠绕在碗上，这才继续刚才没说完的话：“怕你丢掉我。”
见到温京墨如此反应，大白是真的后悔不已，一时气盛的代价是失去温京墨，这让他不能承受。
对此温京墨置若罔闻，无动于衷。
“如果你真的不能接受，也不该是你消失。”
大白将腕上布条缓缓打结，可以见得视力真如他所言没有完全恢复，对于精细动作掌握的不好，这结打了半天也没系好，只松松的缠了个活扣便放弃，转身朝屋外走去。
“你去哪？”
身后一直沉默的温京墨终于开口，不为别的，脑内萌萌一直小声呜咽，好似自己真是个蛮不讲理的渣女，赶走糟糠、任凭孩子乱哭。
“不知道。”
大白止步，却未回头，身上还穿着温京墨给他的那套仙人之姿道袍，站在黄昏中，袍角被晚风轻撩，昨晚上被她亲手做过发膜的柔顺发丝纷飞，帅的一塌糊涂……
温京墨虽面目仍旧冷淡，实则内心已后继无力，这气也生的不那么理直气壮，脑内萌萌正呜咽着再三保证：随时通报大白脑伤恢复情况，不会再让温京墨措手不及。
虽然这保证可信度极低，毕竟大白才是萌萌最在乎的人，一周目没了他甚至都要重来，但她仍旧选择相信。
“那就等你伤彻底好了再说。”
反正早晚也要去走各自的路不是吗？现在又提前矫情什么？
温京墨上前一把拉住大白，摸耳后二人消失在破屋。
家中空间还是那么拥挤，温京墨刚进来就被眼前微笑的俊脸晃了眼，这张脸以前是木的，现在却在木上开出花，活了起来。
真真是应了那句：众里嫣然通一顾，人间颜色如尘土。（注1）
温京墨后悔刚来时庆幸还是自己的脸，要是穿成此等颜值，哪怕换个性别她都不介意，不用成天斗智斗勇的搞事情，想干什么只要微微一笑便可成事了。
“你不怕我吗？你看到了，我非常人。”
温京墨收起花痴眼神，态度严肃问话。
大白也收起笑容，直视温京墨郑重回答：“虽然我还记不得事，但我分得清好坏，你对我的好我会永远记得，无论你是人是妖，是神是鬼，我都会一直陪着你，更不会怕你、疑你、猜你、害你，我可以对天起誓。”
面对突然而至的誓言，温京墨心脏狂跳，险些当场猝死。
她脸上好似着了火，偏过头再不敢多看大白一眼。
“咳，你……你爱干嘛干嘛吧，我该去做饭了。”
温京墨捂着自己胸口，逃似的奔向厨房，中途还差点撞门上。
不过话虽如此，晚饭时餐桌上还是多了两瓶二锅头，这还是腌泡菜时她买来给坛子消毒的，没想到此时有了用武之地。
萌萌的再三保证跟大白的信誓旦旦还没能彻底冲昏她头脑。
都说酒后吐真言，向来谨慎的温京墨还是打算自己亲自来试！
大白无奈看向一身酒气睡倒在桌上的人，把她胡乱插在头上的筷子拆下来，又搬起她脑袋，轻缓摘下她带在头上的胖头鱼面具。
将最后那点二锅头倒净，大白举起酒杯对着已经醉倒人事不省的温京墨苦涩道：“之前的隐瞒我已尝到苦果，再无欺瞒，你又何苦一再试探。”
一口喝干杯中酒，神清目明。
院墙高耸，树下窝着个小人儿，怀里一团黄毛毛，喵喵软叫着，合着孩子的咯咯笑声。
同在花园赏花的美妇人罗裙华丽，聘聘婷婷走过，她矮身温柔的对孩子耳语：“喜欢吗？”
孩子笑着大力点头的同时，猫仔被紧紧扼住喉咙！
妇人的手真好看啊，小巧纤细还带着红宝石戒指。
那戒指真红啊，就跟猫仔口中鲜血一般红的刺目。
孩子笑容冻结在脸上，浑身颤抖却哭不出声，转眼那双手割开心爱小马驹的喉咙、下令杖毙书童、将贴身婢女沉井……
现在那双带着红宝石戒指的纤纤玉手正紧紧扼在温京墨的喉咙上！
“求你、不要！”
大白满脸泪痕的惊醒，头像被人锤了一闷棍，疼的天地都在旋转。
噩梦汗湿了他铺在地板的被褥，耳畔是温京墨睡得正香的小呼噜声。
颤抖着伸手摸了摸她带着温度的脸，大白这才安心的倒回地铺，瞪着眼回想刚才的梦。
梦里的美妇人虽面目模糊却熟悉的让他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