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四章 中咒
“白舒,你怎么回事?”这一下也把董色吓坏了,她捧着白舒的脸翻来覆去地察看,却没有再从白舒眼瞳中看到一丝一毫的杀气。但周围拦腰截断的草木和身下双膝跪地的骏马,让董色清楚的知道,刚才那一切绝对不是幻觉。
白舒抱着董色从马背上下来,伴随着白舒的动作,他身下那匹马轰然倒地,七窍之处遍是鲜血,就连马腿也是硬生生的折断。
白舒喃喃自语道:“不可能啊!我明明已经忘掉了,彻底忘掉了,怎么还会”
就在白舒不可置信之际,他脑海中飞速闪过曾经的场景,那一日黄俊决然落笔,半道杀字神符每一个笔锋的神韵都历历在目。但那并不是真正的杀字符。真正的杀字符是白舒在小书阁七层所看到的那一道。
白舒几乎是下意识的去回想那道杀字神符的符线,鬼使神差的,白舒居然伸出了自己的右手,在虚空中描摹着杀字符的符线。与此同时,白舒身上的烛龙心法开始运转,疯狂摄取着周围的天地灵气,又在体内的气海之中被转化成霸道的剑灵气,聚于白舒指端。
白舒以指为符,第一笔下去,竟在夜色之中划出一道金芒,那不知道是浓缩了多少倍的剑灵气精华。
董色也在瞬间察觉到了不对劲,她疯狂地摇晃着白舒画符的那只手,不断的呼喊道:“你在干什么?快停下!”
可白舒根本不为所动,甚至他绘符的手都没有一丝一毫的颤抖。董色便看到白舒眼中一片血红,他的嘴角上扬,正在无声无息地狞笑着。此刻白舒在董色眼里极为陌生,他就像是来人间索命的罗刹恶鬼。
白舒开始画符的第一笔非常艰难,动作迟缓,金芒乍现。但紧接着白舒的动作就越来越快,越来越流畅,那金色的符线也染上了浓郁的猩红。天地万物无声无息地开始颤栗,那被白舒杀气齐刷刷折断的野草,伴随着没来由的风飘动了起来,逐渐汇聚成一团一团,如同一个一个飘在半空中的人头。
董色自然知道大事不好,拼了命地去阻止白舒,可白舒却像是入了魔一般,对董色的呼唤视若不见,手中一笔一划不停,指尖猩红不断扩大,将天边月色浸透成红色。
就在覆水难收之际,林间忽然响起若有若无的古琴之声,那琴声初时婉转,如同清泉流水般起起伏伏,叫人听不真切,可不过片刻,琴弦跳动,那铿锵的琴声又如无尽浪潮一般向白舒和董色二人席卷过来。
琴声百转千折,仅听乐曲的变化,董色就能想象出抚琴之人双手在琴弦上跃动的场面,高山流水,亦不过如此。
说也怪了,董色本来急躁的心在听到琴声的一刻忽然间平静了下来。就连白舒绘制杀字符的动作就开始变得迟缓,白舒指尖的红色开始慢慢变淡,不过片刻功夫,就变成了淡金色。
暴虐的狂风渐渐平息下来,空中漂浮着的如同人头一般的草芥,缓缓落下,散落成一道一道野草飞絮,清亮的月辉重新洒满大地,转眼间白舒营造出来的修罗地狱,就被这婉转动听的琴声所土崩瓦解。
但白舒眸中依旧泛红,他还在继续绘符,虽然他的动作很慢,但他还在继续着。
林中琴声越奏越缓,每一个曲调却变得格外的清晰动人。某一刻,琴声乍止,林间不知何处破空飞来一枚乱石,石粒不偏不倚,重重击打在白舒的手腕之上,二者接触的瞬间,白舒手腕一歪,指尖那画了一多半的杀字神符砰的一声在空中炸碎,近乎于金色的灵力溃散时如同溅起了一澎水雾,点点滴滴化作金色的雨线,坠落半空,最终消失不见。
那枚石子也在巨大冲击力之下化为齑粉,这一下力道不容小觑,石子切入的时机也堪称是千钧一发。如若不然,就凭白舒那实质化的灵气和杀意,这道符画出,白舒恐怕将彻底堕入魔道,覆水难收。
杀字符碎裂,白舒终于回过神来,他茫然地望着自己的双手,不敢相信刚才发生的一切。
琴声此刻又毫无征兆地响起,弦音一音压着一音,一层叠着一层,白舒只感觉到音韵绝美,琴声虽急,却不给人任何的压迫感,反而会让人觉得心灵得到了净化和洗涤,就像是辗转不成眠的漫漫长夜之中,清亮的月亮照进窗子,抚平人内心一切的焦虑和躁动。
白舒蓦然抬首,望向远空中的明月。绝美的月光如同粼粼的海面,在空中一起一伏般地荡漾着。白舒此刻沐浴着月光和琴音,心中一片清明,他重新抬手,在空中飞快绘成一道月字符。
灵静的月华在月字符的指引之下,悉数汇入白舒体内,如同海纳百川一般,遍布白舒的四肢五骸,白舒此刻再回想那道杀字神符的时候,心中终于没了杀意。那琴声也偃旗息鼓,声韵渐低,不多时弦音收尽,终于没了声响。
林间寒雀虫鸣跟着响起,一切就像是没发生过一般,如果不看地上的马尸,那这真是一个静谧怡人的良夜。
白舒从来没有想过杀字符会如此可怕,这也难怪当初太虚观将杀字符列为一道禁符。现在世界上仅存八道神符,其中有六道是太虚观道法典籍中的原符,天字卷三道,分别为日、月、星,地字卷三道,分别为山、海、渊。除此之外再加上末代神符师的杀字符和白舒独创的一道不定式神符仙字符,神符的数量还在不断增多。
白舒只剩下星字符没有习得,杀字符没能控制,一旦白舒将这两道符彻底掌握,那么他将是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神符师。可如果白舒没能迈过杀字符这道坎儿,那么他自己就可能被杀字符可怕的力量反噬,堕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刚才那一阵琴声和飞射而出的石子救了白舒一命,他将将就差那么一步,就堕入了魔道。白舒用月字符洗涤周身之后,高声对林间道:“多谢阁下相助,可否出来一见?”
随着白舒的问候,林间月色之中缓缓走出一位白衣女子,裙带飘飘,怀中抱着古琴,身影被月色拉得很长很长。
那女子约莫二十七八岁的年纪,皮肤白嫩,曲致玲珑,一颦一笑,一步一摇皆是媚态频生,叫人看了忍不住口干舌燥。细看她的面容,更觉得有股狐媚气息,偏偏她白衣飘飘,怀抱古琴,又似一株圣洁的莲花,叫人生不出亵渎之心。
她对着白舒温和地笑笑,不以为意道:“公子倒也不用客气,我帮你不过是举手之劳,只是你那鬼画符的法子过于厉害,以后还是慎用的好!”
白舒见她把自己的杀字符说成是鬼画符,忍俊不禁间,却还是连声道谢。
那女子笑笑也不推拒,只说自己是个游医,治病救人也是本分,叫白舒不必介怀。
白舒顿时觉得不可思议,急忙追问道:“姑娘可是那位燕国游医,马神医?”
可能是白舒说马神医这三个字时表情过于夸张,那女子忍不住掩嘴笑了起来,这一笑不要紧,她的媚态频生,连着身上的峰峦也跟着起伏,好一树花枝乱颤。
末了那女子才止住笑意,对白舒说道:“我确实姓马,也是游医,不过倒是当不起马神医三个字。”
白舒一咂舌,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他当真是不知道矜持二字咋写,三两步走上前去,二话不说扑通一声跪倒在马姑娘面前,哀求道:“我妻子身上有一种很奇特的毒,遍访名医都不得解,求您救救她!”
此刻不用白舒说,马姑娘也能察觉到董色的不同寻常。她缩在白舒怀中,面如金纸,发如白雪,气若游丝,她一个做医生的,怎能看不出来董色是病入膏肓之人。
白舒见马姑娘盯着董色看,却不做声,连连俯首,磕头如捣蒜。这一下不仅吓坏了马姑娘,就连董色也大惊失色。董色连忙拉着白舒道:“你做什么?男儿膝下有黄金,拜天地拜父母,你赶紧给我起来。”
马姑娘也将古琴置于碎草之间,跟着附和道:“公子你这是做什么?如果能帮得上你,我一定不会推辞,你先起来。”
二人好说歹说才将白舒从地上劝起来,白舒这也是关心则乱,病急乱投医了,只要有一丝丝希望,白舒都不会放弃。如果能不靠夺舍救活董色,自然更好。更何况白舒也不知道这魂典中记载的法门,是否就能真的救董色一命。
这马姑娘是个雷厉风行的角儿,前脚儿答应白舒帮忙,后脚儿等白舒一起身,她就拉着董色检查了起来。
马姑娘检查的方式很特别,她先是看董色的双瞳和头上顶门,转而又掰开董色嘴巴看唇齿。接着就是全身上下一顿摸索,白舒能感觉到,马姑娘把董色身上每一根骨头都摸了个遍。
做完这些之后,马姑娘开始给董色号脉,又将一只手掌贴于董色后心,接着是前胸,到了最后,马姑娘拿出一根银针,分别在董色的指尖、脖颈和小腹处分别取血。
这时候白舒才发现,董色的血液已经开始发白了,血液粘稠,有一种胶质的感觉,若不是马姑娘用力挤压,那血珠根本就落不下来。
马姑娘面色一脸凝重,忽的从怀中掏出一面小镜,放在董色面前一照,脸色一下子沉了下去,半晌才憋出一句话:“你的女人,恐怕中的不是毒,而是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