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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五章 秋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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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件事情之后,白舒再没有探究忘川桃是不是扎根黄泉的这件事情了。

    因为任何传说,只有牵动了人的情绪,才有可能流传下去,比如烛祖的传说,再比如这个忘川桃的故事。

    倘若白舒将女儿红这件事情说出去,从此忘川桃的故事便又多了一桩,但白舒不愿与人分享,白访云也不再需要更多的传说。

    听红豆的意思,这桃果可以帮助人们前尘忆梦,见到自己最心爱的人。

    白舒不太敢相信,这故事听起来总归是有些梦幻,但能让江圣轩念念不忘二十年的桃果,总不可能是子虚乌有的事情。

    他本以为罗诗兰会吃一颗桃果,说不定还能再见白访云一面,但他问过罗诗兰之后,却得到了否定的答案。

    实际上白舒自己也是不敢吃的,因为美梦再美,也总有梦醒的那一刻,白舒不认为自己能承受梦醒时的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苦。

    有些时候一次诀别已经足以让人痛彻心扉,更何况两次,所以他和罗诗兰双双选择了放弃。

    白舒送走罗诗兰之后,一口气摘光了树上所有的桃果,收进了屋子里面,却唯独拿了一颗桃果留在身上,下了山去。

    下山之后白舒回老宅接了董色,一起去了白家。

    本来按照原计划,白家应该张灯结彩的办起婚事来,但随着詹思远身份的暴露,这件事情也彻底泡汤了,那些热烈期盼白采之找到新的归宿的人,愿望还是落了空。

    可白舒心里总是放心不下白访云的妹妹,自己那个叫白采之的姑姑,所以他想在离开丰嘉城之前来确认一下,白采之是否诸事无恙。

    到白家之后,白舒问了问下人,得知白汐不在家里,白舒找到白采之的时候,她正一个人趴在桌子上午睡,秀发散着,如瀑布般的倾泻在桌子上,她虽然相貌算不上有多美,但那种温婉的气质,却是万中无一,足以让人心动。

    房间里挂着一幅画,里面画了一个英姿飒爽的将军,钟家世代文官,就出过那么一位武将,还早早的去了。

    白舒和董色进屋看了一眼就退了出去,两人坐在院子里面,白舒小声的给董色说着白采之的事情。

    辛苦最怜天上月,一昔如环,昔昔都成玦。

    玉环玉玦,就如同天上的明月一般,自有晴缺,只不过,白采之自夫君死后,就一直没有过圆满的时候。

    两人一直坐到了快傍晚,白采之醒后,见到白舒二人欣喜万分,拉着董色的手,丫头丫头的叫个不停,显得极为喜爱。

    “要不是小汐不让我去打扰你们,我肯定早就去看你们了。”白采之略微失落道。

    白舒连忙说道:“看姑姑说的,您来了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呢。”

    这是白舒第一次叫白采之姑姑,他已经没有当初那么恨白访云了,这句姑姑出口,也要自然了很多。

    白采之却是一下子红了眼睛:“你终于肯喊我姑姑了么?”

    白舒连连点头,他记得他第一次在葡萄藤架下面见到白采之的时候,她看见白舒之后,一句话都没说,蹲在地上就哭了。

    也许对白采之而言,经过了她丈夫和哥哥的两次生死离别之后,对于亲人这个字眼,她就看的比什么都重。

    白舒不愿气氛沉重,便扯开话题问道:“姑姑知道詹思远的事情了吧。”

    白采之点了点头道:“知道了,但实际上我在知道他那些事情之前,就已经反悔,不准备嫁给他了。”

    “怎么?”白舒疑惑不解。

    “我还是忘不了我夫君。”白采之说出这句话之后如释重负。

    她道:“那日我去看了看家里为我准备的红烛彩衣,一下子想起了当年我嫁给他的情景。”白采之心驰神往,念念不忘。

    “爱一个人是一生不变的,纵使他死了,纵使我们分开了十年,二十年,一百年,我也不可能再接受别人了。”

    白采之果然如同白舒所想的那般专情,用情至深至极。

    其实“辛苦最怜天上月,一昔如环,昔昔都成玦”,一直都有下一句。

    白舒拿了纸笔,一笔一划的写道:

    “辛苦最怜天上月,一昔如环,昔昔都成玦。若似月轮终皎洁,不辞冰雪为卿热。

    无那尘缘容易绝,燕子依然,软踏帘钩说。唱罢秋坟愁未歇,春丛认取双栖蝶。”

    这是白舒最喜欢的一首悼亡词,各种缘由,三两句也说不清楚,但倘若不是白采之,白舒恐怕一辈子都见不到一个身饰玉玦的人。

    白舒从未想过白采之会改嫁,果然,白采之最后真的改了主意,宁愿孤独,也不愿辜负!

    “若似月轮终皎洁,不辞冰雪为卿热。”这是何等的情深意切!

    白舒起身道:“姑姑,这首词送给你。”

    白采之接过来看了一眼,发现这词句句写的都是自己,她欲语泪先流,泪眼婆娑。

    白舒却从怀中掏出一颗忘川桃果说道:“这是他在山上栽的一棵树所结出来的果子,人吃了可以在梦里面见到自己最心爱的人。”

    白舒用手指轻轻敲了敲桌子道:“姑姑若是不吃,就把它丢到井里去吧!”

    随后白舒与白采之作了告别,说了自己要离开丰嘉城的事情,不顾白采之的再三挽留,离开了白家。

    回到老宅之后,就只剩下白舒和董色两个人了。

    “我明日就要走了。”白舒轻声说着。

    董色点了点头道:“我等你回来。”

    白舒不知道说什么好,只紧紧的拥住了董色柔软的身子。

    一夜无话。

    次日清晨,天都没亮,白舒就醒了过来,他借着微弱的光线看了董色熟睡的面庞好久,终于轻轻的吻了董色一下,轻手轻脚的,起身,穿衣,出门,回了山里面。

    在白舒出门之后,董色一下子就睁开了眼睛,她一夜未眠。

    忽然间董色止不住的咳嗽了起来,她捂着嘴巴,难受的像虾米一刚弓起了腰来。

    等她手从嘴上拿开的时候,手心里面已经多了一滩刺眼的鲜血。

    莫渊山上,秋菊满山,众人齐聚腾霄广场,连观主都在。

    连同白舒在内的十四名弟子,全部站在人群的最前面,接受其他弟子羡慕的目光。

    有些人一辈子都没机会参加四派论道,更没机会去其他门派里面看上一眼。

    不够境界不够实力的,就只能等那四年一次的两个名额,像红豆和白舒这种第一次赶上就去了的弟子,实在是不知道有多幸运。

    与其说是幸运,不如说是得到了同门和星君的偏爱。

    只不过今年和往年有些不同,今年罗诗兰没去。

    这么多年以来,都是罗诗兰做领队,带着门内的弟子,在四派间活动往来,只要有罗诗兰在,就不会出什么乱子。

    托白舒的福,这次徐慕灵终于有机会做一次领队了,她站在腾霄广场上,说不出的容光焕发,光彩照人。

    只不过徐慕灵看着白舒,有些担心自己不好与白舒相处,距离端午才几个月的光景,白舒又从归灵突破到了希微的境界,这修炼速度,徐慕灵自叹不如。

    不仅如此,徐慕灵也知道天玑宫符山的事情,这让徐慕灵确定了一点,白舒不仅仅是天赋异禀,他在下苦功方面,也丝毫不含糊。

    白舒偏偏又是那种极端的人,爱一个人就关怀到无微不至,恨一个人就恨不得将那人剥皮抽筋,徐慕灵那次放低了身段想去修复与白舒之间的关系,都没得到白舒的任何好脸色,反而被白舒冷嘲热讽好一番羞辱。

    这次徐慕灵做领队,还真有些害怕白舒不服从管理,或是当面羞辱自己。

    观主笑眯眯的站在最前面,没有一点儿架子,他朗声道:“这次去送请帖,你们就全当是去玩耍了,只是出门在外,要注意安全,也别忘了你们都是太虚观的弟子,说话做事都要注意分寸,别丢我们太虚的脸。”

    白舒和其他弟子同时应声,秋菊一朵一朵开的无比绚烂,腾霄广场上秋风送爽。

    “做些告别吧,孩子们。”观主说完背着手,慢悠悠的转身离开了。

    所有弟子,包括在场的星君都同时对着观主的背影行礼。

    然后就是最为伤感的告别时刻。

    纸鸢抱着白舒的腰不松手,红豆就在不远处望着纸鸢。

    如白舒所说,分开对于普通人而言只是折磨,但对于强者,就是磨练。

    “好好跟着师姐修行,等我回来。”白舒摸着纸鸢的脑袋,柔声细语。

    罗诗兰没有说什么,只是细心的为白舒整理好了衣角。

    然后罗诗兰走到萧雨柔身边,低声嘱咐道:“出门在外要收收脾气了,多听你师兄的话,若是有人惹了你,你记下他的名字,回头师姐帮你出气。”罗诗兰始终温柔善良,连说起这这句话来,都让人心头一软。

    没多久时间就已经到了,白舒一行十四人向着观外走去,送行的人一直送过了洗剑池,送到了山门外面。

    白舒下山的时候,山门处传来了悠扬的箫声,那声音当真是如泣如诉,叫人动容。

    原来纸鸢还带了绾梦出来。

    那箫声初时清晰,却随着白舒的渐渐远去,而变的模糊不清,若有若无了起来。

    直到白舒下山走了很久,那箫声还回荡在莫渊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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