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大飞机
卧室里也没有诺拉的身影。
难道诺拉趁我刚才下楼买快乐水时走了?昨天晚上都没走,为什么挑这个时候?
“诺拉。”王云川深吸一口气,喊了一声。
许久,无人回应。
正当王云川想出门寻找诺拉时,阳台方向传来诺拉的声音:“我在阳台。”
王云川松了口气,循着声音来到阳台。
诺拉倚着窗帘,用窗帘遮住自己一半的身体,透过玻璃看着阳台外的世界。
夕阳洒落在诺拉身上,银白色的头发染上一层柔和的红色。
暮光下,小区里半大的孩子在小公园里打打闹闹,喊着些难懂的动画台词,声音很大。
“没有螺旋桨的家伙!”
诺拉听不懂他们喊的内容,她只是饶有兴致的看着他们挥舞着树枝和塑料宝剑吹吹打打的样子。
诺拉没有回头看王云川,声音和缓:“有螺旋桨的家伙长什么样?”
王云川忍住笑:“你想象一下顶着三叶草形状翅膀的蜻蜓,差不多就是那个样子,大小和汽车差不多。”
“会飞吗?我想象不出来。”诺拉歪着头。
“会飞,这里有很多在兽人领不存在的东西,你以后会看到的。”
“嗯……”
诺拉只是嗯了声,阳台暂时安静下来。
又过了一会儿,诺拉转过身来靠在阳台上,酒红色的眼睛微微带些水汽,视线飘忽,看着王云川又好像没看。
“我知道你说的都是真的,可我就是忍不住会想……”诺拉的声音朦朦胧胧的,好像隔着雾。
王云川没说话,他在等诺拉接着说下去。
“昨天我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回到修道院,用牛奶做了锅牛奶炖菜想给大家吃,可一回头,一个人也没有。”
王云川没问她人都去了哪,估计照着这个趋势聊下去诺拉能哭出来。
“你做的炖菜有多好吃?”
诺拉脸上略微有些错愕,随后微笑着说道:
“每次我负责做饭围过来尝味道的人最多。”
“比嬷嬷做饭时人还多?”
“嗯。”
诺拉肯定了这个说法,猫耳在王云川提到嬷嬷的瞬间抖了一下。
“我不信。”
王云川赶在气氛变得伤感前故意说道。
“大家都说好吃。”
诺拉的三角耳慢慢挺立,漏出里面洁白的绒毛,小脸也鼓了起来。
“那你得让我尝尝才行。”
气鼓鼓的诺拉好过伤心的诺拉。
“你等着,等我弄清楚这个地方离兽人领有多远。”
诺拉嘟着嘴,很不服气,尾巴在屁股后面啪沙啪沙的抽动,似乎也在主张主人的厨艺水平冠绝修道院。
“你还在想回去的事?”王云川看诺拉还在盯着阳台外面。
诺拉抿紧嘴唇,低下头,不知道如何是好。
夕阳西下,晚霞的颜色越来越浓。
良久,诺拉才轻声说道:
“万一不远呢?万一坐上马车几个月就能到……马车不行的话……汽车……”
诺拉的话断断续续。
王云川很清楚诺拉还在逃避,也许是梦或者别的什么让她还在现实前徘徊。
“你就是坐上飞机也回不去。”
诺拉难以置信地看着王云川,红眼睛睁得大大的。
“飞机?会飞的机械人可以坐上去?”
王云川在心里叹了口气,低声说道:
“对,即使你坐上会飞的机械也回不去。”
“真的吗?我想看看飞机。”诺拉说完又有些迟疑。一方面,她不太相信真的会有能飞的机械。另一方面,她怕自己真的看到飞机后再也不能说服自己。
她抬头看着王云川,猫耳抖了两下,犹犹豫豫地接着说道:“我……”
“好,明天中午。”
王云川在诺拉说完前,毫不迟疑地答应了她的请求。
夕阳彻底沉入地平线,散射的橙红色暂时给人一些白日的错觉。
……
当夜,北风减退。
第二天上午十一点,两人已经坐在出租车后座上,沿着国道一路向北驱驰。
窗外的城镇灰蒙蒙的,雾霾天。
断断续续的农田出现在诺拉眼中,这让她感到些许亲切——原来这里也有农田,好像离家越来越近……
“距离北园机场还有5公里……”
导航机械的播报声提醒了她此行的目的地。
诺拉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她感觉有些荒谬——明明是去看飞机,却觉得离家越来越近。
视野不好,国道上车很多,出租车开着雾灯慢悠悠地行驶在车流间,速度并不快。
诺拉却不这么想,她觉得这辆车比马车要快的多——离开修道院时,足足坐了三天的马车才到驻地,换这辆车也许只要一天?半天?
如果有这种叫汽车的东西,那天晚上根本不会被法师团追上……
不多时,汽车在北园机场的北端停下,正对跑道尽头。
北风在大陆上退却,来自太平洋上空的湿润季风昨晚缓慢增强。
此消彼长,无风的北部平原,粉尘围绕水汽凝结。
又是雾霾天。
无限延伸的青黑色铁丝网后是一小截机场跑道,视野被雾霾封锁,白茫茫一片。
看不到停机坪上的飞机,雾霾这么严重,一时半会儿也许不会有飞机起飞。
气压不高,空气中有股难以言喻的沉闷感。
诺拉有些紧张,她忽然不想看飞机了。
铁丝网前,几十个中年人手持长枪短炮,三三两两的面向铁丝网而坐,仿佛在等待什么。
铁丝网前怪异景象引起了诺拉的注意,她小声问道:“那些人手里是什么?”
“不用担心,是相机,跟我手机上那个差不多”
“那飞机在哪?”
诺拉声音不大,尾巴藏在长裙下,把白色布料搅得微微颤动。
“在雾里,也许不用走了。”
王云川盯着跑道上的浓重雾霭说道。
轰轰轰……
一阵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从铅灰色雾霭中传来。
硕大、洁白的的大型运输机从中忽然浮现,只一个呼吸间就越过头顶。
六台涡扇发动机马力全开,剧烈燃烧下,高压涡轮散发着炽热的火光。
发动机喷射的巨量气流瀑布般向两人身上倾泻,诺拉压住毛线帽,银发飞旋。
飞机仿佛一头巍峨的白鲸,从头顶飞速游过,带起的气流摩西分海般将头顶的雾霾一分为二。
一时间,碧空如洗。
诺拉理了理毛线帽,看着远去的,只剩灰雁大小的飞机,明白自己再也回不去了。
“走吧。”
王云川声音很轻,低头看向诺拉。
“嗯。”
诺拉用手掌轻轻擦了下眼角,朝出租车走去。在他们身后,飞机融化在天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