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第 70 章
闯入拍卖会场后台的路意外顺畅。
大概是大多数安保力量都集中在了与那个“动物园”组织的对抗上, 除了部分留在原处以防万一的打手，最为棘手的居然是那些预设好的机关。
但科技产物总有更为便捷的处理方式。屏蔽信号、扰乱磁场、入侵主控系统……不一定非要直面这些攻击和警报。
成功站在主办方存放拍卖品的大房间内后，克希瓦瑟却没有第一时间去翻找那件“第六十八号拍品”，而是站在原地没有动作。
……为什么琴酒还没有联系他？
不应该啊……
就在这时, 他突然感觉到衣兜里振动了一下。克希瓦瑟“唰”的一声就掏出了自己的手机, 迫不及待地解锁屏幕。
“这么重要的事他居然只发邮件吗？”玩家嘀咕着打开了邮箱。
最新收到的邮件之中只有一行文字——“务必把六十八号带回来。”
克希瓦瑟：……
就这？就这？
干掉苏格兰的任务指令呢？
他反反复复地看了好几遍发信人，确实是琴酒没错。
久违的疑虑再次浮上心头：
难道他在包庇苏格兰？琴酒这浓眉大眼的家伙该不会也是卧底吧？弯弯绕绕的完全不是他平常的风格啊？
“有什么不对吗？”
苏格兰自然注意到了克希瓦瑟的迟疑, 于是他再度谨慎地观察了一圈四周, 压低声音问道。
当然不对了！
为什么我还不能名正言顺地干掉你？
“你再去西边楼梯后面找一找。”
克希瓦瑟随口敷衍了苏格兰一句, 把对方支开后, 迅速把某“琴酒观测机”从黑名单中放了出来。
[315号：154号154号，你不是说琴酒要联络我清除卧底吗？为什么他完全没和我提这件事？]
消息发过去后，克希瓦瑟等了好半天才等到对方一个姗姗来迟的“呵”。
明摆着就是在发泄自己被拉黑的不满。
[315号：……我给你全程直播“苏格兰攻防战”。]
知道自己理亏的克希瓦瑟提出了让对方看热闹的补偿。
[154号：是因为琴酒刚刚接到了一条讯息。]
154号深谙变脸哲学。
[154号：虽然他避开了我，但我差不多能猜到, 联络他的是boss。他看完讯息后，就改了主意。]
[154号：……]
[154号：琴酒他把清除卧底这件事交给其他人了。也就是说，船上应该还有其他能力不弱的组织成员，你自己注意。]
[154号：话说他这一出是什么意思？你真的没有因为最近的举动而被上头认定为叛徒吗？不会连累到我吧？要是连累到我我一定第一时间大义灭亲……]
[315号：没有。]
克希瓦瑟先用冷硬的两个字堵住了对方的滔滔不绝，随后停顿了一会儿, 又补上三个字。
[315号：我知道。]
[154号：？？]
在154号继续长篇大论地发问之前, 克希瓦瑟把对方的聊天窗口以免打扰模式扔在了一边。
他回应154号的三个字语焉不详, 也没有说清是对哪个问题的回答。
无论如何搁置忽略，有些疑问总是会避无可避地出现在眼前。
比如说：boss究竟是谁？他知道了什么？
这个问题本身就是玩家在黑方阵营所接到的第一个大型任务。
可能是为了促使玩家能够专心推进主线任务的发展, 指向谜底的线索总是主动穿插浮现在玩家眼前, 锲而不舍地刷着存在感。
仿佛你不去完成主线任务, 它就将一直这样不声不响地骚扰你一样。
好极了, 如它所愿, 克希瓦瑟不得不在这种算不上安稳的情景下开始头脑风暴，重新整理起现有线索和来龙去脉来。
boss对自己的态度微妙是摆在明面上的，这甚至连带着影响了琴酒和朗姆的一些举动。本次因为绑架199号给组织带来的麻烦也没有受到boss的任何警告和惩戒。
但对方在一些明显抓不到把柄的地方，又喜欢敲打自己。比如上次组织军火库被炸一事，前来质问的琴酒就是那位先生的代言人。
再比如这次，明明让自己接了这桩阿尔忒弥斯号上的任务，却又同时派出了其他得力干将上船。
一般只有不被信任和身份存疑，顶头上司才会上这种双重保险。
可这位“得力干将”在一开始就光明正大地跑来碰瓷自己，完全没有起到暗中监管的作用——话说组织中碰瓷犯的含量是不是太高了一些。
就算那人趁接触的一瞬间给自己塞了武器和游艇钥匙——把这单看作对方被派上船的目的也说不通，这未免也太大材小用。
当然，最让玩家不解的还是那位先生看似全知、俯瞰全局的预判指令。
本该神不知鬼不觉的军火库爆炸事件却被琴酒找上，可以勉强解释为巧合；
从未插手过任务的boss这回一反常态，额外派出其他成员，可以勉强解释为那位神经兮兮的先生疑心病又犯了。
而现在，就在琴酒要把杀死苏格兰一事交给自己的前一秒，boss再度现身，特地联络自家衷心下属，否决了这个看上去最为合理的提案。
就像是预先知道了玩家想在其中做手脚一样。
这让克希瓦瑟隐约有种错觉，组织boss如同一名活过来、打破了第四面墙的npc，连玩家的思想和一举一动都掌控在内。
这个猜想太过令人悚然。
与其去深入思考这种可能性，不如去怀疑是不是狗策划又搞出了什么名堂。
往好处想，说不定是运营方自己接管了这名npc呢？
玩家们太难搞，为了让游戏不至于崩溃，游戏方不得不派gm来披上“黑衣组织boss”这名npc的马甲，专门来整治针对他们这些玩家。
这绝非是玩家凭空扣锅，而是有迹可循的。
自从“鸮”现身于地下世界之后，boss不仅主动退出了这场关于贸易合作伙伴名额的竞争，将利益拱手让人，还为此调整了组织其他行动的计划，一整个大写的“不想沾上一丁点儿关系”。
突然改变既往的行为模式和行事风格的npc实在太可疑了！
如果真是如此的话，连近期npc与玩家之间记忆发生偏差的问题都得到了解决——肯定是游戏方动静太大，搞出bug来了。
虽然感性很想让自己承认这就是真相，但是理性狠狠扼住了弱小、可怜又无助的玩家的咽喉，让他不要敷衍得太过分了。
这样的答卷交上去也是不及格。
回头想想自己的主线任务，眼下的解释还是太过牵强。
可是……
“啊……好累，不想干了……”
克希瓦瑟小声逼逼，忧伤地45度斜角望天。
可惜只能看见漆黑的船板。
“我这边已经清除干净了。”
两眼放空、正心安理得划水的克希瓦瑟被苏格兰的声音唤回了现实。
他顶着一副心不在焉的神情，像木头人一样“咯吱咯吱”地把脑袋转向了自己的同伴。
“什么？”
“船外的炸弹。”
苏格兰正把手从舷窗外收回来，一双无辜的猫眼看向克希瓦瑟。
他所处的位置，正是克希瓦瑟方才随口说的“西边楼梯后面”。
也不知这位卧底警官，是怎么在楼梯后的墙面上发现了一扇几不可察的暗窗，又是怎么在克希瓦瑟走神的短短时间内，发现并拆除了那些炸弹。
“哦，真厉害，恭喜你。”
克希瓦瑟面无表情，话语间没有丝毫波澜。
苏格兰：……
克希瓦瑟：……
两人安静地对视了几秒，克希瓦瑟的脑子终于清醒了过来。
“炸弹？为什么会有炸弹？”
他的声音瞬间提升了好几度。
“那个‘动物园’组织光明正大地用幻术还不够？居然还在暗地里藏了一手？”
“谁知道呢。”苏格兰收起了手中锋利的小刀，“他们藏在船身外很隐蔽的位置。”
“要不是底层这里有一个暗窗，我也发现不了。正常宾客活动区域是完全看不到这组炸弹的。”
“没看出那些人想炸船啊……”克希瓦瑟拧紧了眉头，“就他们那个不急不缓的样子？”
恕他直言，他只看出这群“动物园”成员们想抢完东西捞一票就跑。
按理也犯不着和阿尔忒弥斯号身后势力结这么大的怨……
“你拆弹水平什么时候这么高了？”玩家微微吸了一口气，右手抚颌换了个话题，“你站着的那个角度只怕连炸弹全貌都看不清吧。”
只靠手摸索？还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
这不愧是松田的同期啊！
苏格兰，出于松田而胜于松田！
“嗯，确实看不清。”苏格兰礼貌性微微一笑，“但他们把炸弹绑上船身的手法很拙劣。”
“我用小刀切割撬动了几下，那组炸弹就整个掉进海里了。”
克希瓦瑟：……
组织前辈猛地一转头，一言不发地奔向室内集中存放拍卖品的地方，埋头翻找起来。
“怎么了吗？”
“先完成组织任务，找到第六十八号再说。”克希瓦瑟清了清嗓子，义正辞严地说道，“万一还有其他炸弹……不，应该说一定还有其他炸弹。”
“万一它们把组织要的东西炸坏了怎么办？所以得先拿到手……”
只不过在说这句话的过程中，他一直低着脑袋藏在箱柜之间，始终没有抬起来过。
这间房内光线太暗，完全看不清他的表情。
单听他的声音十分冷静。
苏格兰自然也看不到，克希瓦瑟微红的脸和用手指在箱子内挠出的几道划痕。
“在这里！”
铜制铭牌上的第六十八号拯救了克希瓦瑟方才因脑子短路而发作的尴尬症。
他动作十分豪迈地把箱子甩在了苏格兰面前，搓了搓手：“先打开来看看吧。”
可能是为了符合拍卖会的装潢主题和氛围，这些竞拍品在被送上拍卖台之际，都统一换上了古典的“服装”。
——这意味着它箱子外的是一把古铜挂锁，而非是什么高科技。
在人均撬锁技能满级的组织里，作为高级干部的两人自然毫不逊色。
几秒后，分量不清的挂锁便掉落在了地面上，砸出声响。
两人没有顾得上它，而是直接屏息、小心翼翼地抬起了厚重的一边箱木——
绛红色绒布的中心凹下一长条形状，被从中截断的黑色箭杆贴合地平躺在凹陷处。而在箭杆的尽头，锋利无比的箭簇正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是一支箭。
在这一瞬间，玩家仿佛屏蔽了周边的环境，什么也听不到了。
他的思绪又翻涌回了很久以前，远在埃及的艳阳和炽热风沙。
在接到任务上船之前，那位先生所传达下来的那句话突兀地浮现在了玩家的脑海中——
“你看见的时候，自然就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