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哈,好累。”
五条悟和夏油杰终于打完沙滩排球姗姗来迟,两人叉着腰动作整齐地猛灌冷饮,明明只是从沙滩走过来却像从沙漠逃出来的难民。
与雾织凉凉地开口:“分出胜负了吗”
两人一顿,五条悟叼着吸管:“没有,球被冲到海上了,不然我赢了。”
“呵。”
夏油杰冷笑一声,话都不想说。
他低头看看手机:“八点钟的航班,吃完饭就差不多该去机场了。”
“这么快就要走了吗”五条悟蹲在与雾织身边,托着下巴,一只手撩起她的袖子扇了扇,似乎想看她真的热不热。
然后被与雾织一巴掌拍老实了。
五条悟龇牙咧嘴摸着红通的手背,虽然没能看见雾织的泳装限定,不过想想这样大家不是都看见了吗,还是等到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再看比较好。
“啊……”
五条悟摸着下巴,坐到与雾织身边大大咧咧说:“我们明天再回去吧。”
与雾织难得附议五条悟的话:“那就多玩一天吧,我跟小理子约定要实现她的愿望哦,住五星级酒店吃顶级刺身和温泉海景。”
天内理子欢呼:“好耶!”
“欸——”
五条悟刻意拉长语调,靠在她肩上弯起嘴角,哀怨满满:“什么时候约定的好狡猾,我也想让雾织实现我的愿望啊……”
意味深长的最后一句,懒洋洋地吐在与雾织耳边,似乎含着软沙,刺刺痒痒的。
夏油杰瞥了他一眼,笃定道:“你的术式一直都没关吧”
“没关系啦杰,反正有你在啊。”
五条悟朝他咧嘴一笑,站起来伸懒腰,“走!我们去找这里最豪华的酒店!这次可不会没钱付账被扣留下来打工啊。”
“你这家伙。”夏油杰抱起手臂,笑叹了口气:“那我给灰原和七海同学发个信息。”
“什么灰原那小子也来了”
五条猫猫警觉。
晚上大家自然聚在一起吃饭。
五条悟很豪气得包下了整个楼层,所以也就不存在尴尬的房间不够的情况,这次意料之外的任务行动被玩成修学旅行。
傍晚夏油杰放出不少咒灵巡视酒店,总算可以休息一会儿了。
和理子泡完温泉的与雾织早早就回了房间。
和之前的山中旅馆不同,这里的房间不仅宽敞舒适,茶点小食设备一应俱全,特别是二十层楼的全景式落地窗,海景一览无遗。
偶尔可以看见几只漂浮的低级咒灵,如果有入侵者会马上传递给夏油杰。
“咔嚓。”
房门被打开了。
不会敲门的家伙,绝对是五条悟没错。
与雾织衣着单薄只披了件羽织,头发刚刚在泡温泉的时候全部盘在脑后,只坠下几缕落在耳边。
她回头:“有事吗”
这个时间五条悟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吧。
“啊咧,女朋友没参与晚上的聚会,所以我就来咯。”
但对方好像无论什么理由都能说的很正大光明。
五条悟也换上了松垮的白色浴衣,懒洋洋地靠在门边,视线下意识锁定在她露出的后颈上,目光变得有些意味不明起来。
“不和大家去唱歌吗很热闹哦。”
虽然嘴里这么说着,银发少年大步走到落地窗前,盘腿坐下拍拍身侧的垫子。
扬了扬下颔,示意让她也坐下。
五条悟兴致勃勃地看向夜空:“这可是视野最好的酒店,很漂亮吧。”
“听说晚上会有烟花啊。”
“烟花”与雾织也学着他仰头。
紧接着猝不及防地重物压到腿上,她愣了一下,瞬间化为大猫猫的五条悟嘴角挂着得逞的笑容,枕在她的双腿上。
“喂你……”
与雾织蹙眉,推了推他,对方纹丝不动。
“别动,好累啊……让我躺会儿……”
五条悟单手覆上薄唇,一边打着哈欠,嘴里还嘟嘟嚷嚷着拍开雾织的手,脑袋换了一边枕,嗅着对方的气息。
与雾织低头盯着他的侧脸:“这么累为什么不回去睡觉”
十七八岁的少年容貌便称得上举世无双了,脸庞精致又锋利,带着五条悟独有的尖锐感与傲慢。
却在此刻有些力不从心。
他调子懒散,带着几分惯有的漫不经心:“明天就好了,到时候再好好休息吧。”
也许是玩乐的同时还需要保持高强度的警惕感,术式也未停止运转过,让他此刻看起来有些疲累。
第一次看见他这副模样。
还以为这家伙能精力旺盛到什么时候,毕竟只是高中生啊。
与雾织难得软下心肠,鬼使神差地伸手覆上他的发丝,很蓬松柔软,洗发露是甜甜的椰子味。
她顺着纹理一点点梳理着,指尖愈发深入发丝间,银白色的发丝瞬间簇拥着她的手指,热烈而汹涌的吸附着她。
五条悟舒服地眯起眼眸,内心涌起某种不可言说的期待,他翻了个身,直视与雾织。
距离……好近。
比起之前轻佻的举动,此刻却有些恍惚的现实感。
“我们这样像真正的情侣吗”他脱口而出,弯起的唇角看起来十分惬意,眼神却令人难以捉摸,不像以往那样玩笑。
与雾织闭上眼睛,也许是此时的空气太温柔了,连她都不自觉放轻了声音。
“当你提出质疑时,就代表你也已经被否定了吧。”
“……”
寂静。
连自己都否认的事情,竟然还敢来问她,反而更像是高高在上的人,笑着看对方会如何坠入地狱的这种恶劣行径。
与雾织率先移开话题:“理子她们今天好像很开心。”
五条悟喉结滚动两下后,舌尖在上颚打了个转,慢悠悠地接过对方的话题:“是啊说起来真是狡猾,答应实现小理子愿望的明明是雾织,反而出钱又出力的人是我噢。”
在风暴的前夕,与雾织也很乐意配合他的演出。
“这才是男朋友的义务吧,辛苦了喔。”
五条悟眼神忽然亮了一下,从雪色羽睫中余出点点缝隙,倾泻出的细碎的流光,尾音意外的软绵微翘。
“真难得啊……”
“小雾织也会说出这种话,今天格外温柔呢可以穿泳装给我看吗”
与雾织对答如流:“不可以。”
五条悟浑然不在意,继续自顾自说着垃圾话:“意外的保守系不过我不讨厌哦我也算是比较正统的男人……”
“如果不想被丢出去就闭上嘴。”
从未想过两人会出现这么温情的一幕。
简直像暴风雨前的宁静。
“拜托啦,说点让我缓解疲劳的话吧”
五条大猫猫开始不讲道理的撒娇了。
与雾织的指尖滑到少年的脸庞,比神明还要闪耀的天骄之子,这一刻如同走下神坛的凡人,祈求慰藉。
真是个自我矛盾的人,对她充满好奇又从不询问什么,充满戒备又过度亲昵。
她思绪渐渐远去,指尖停留在他的颈脖上,温热的脉搏与跳动的频率都相当稳定。
如果连这些都是假象,那一定又是另一种不可思议的圈套。
晃神间手指忽然被握住,五条悟睁开眼睛,独有的轻慢语调被不明情绪所侵蚀,嗓音染上几分沙哑。
“你在摸很危险的地方啊。”
脖子和动脉
与雾织若有所思地开口:“是怕我会做什么吗”
“……不,是怕我会做什么哦”
“…………滚出去。”
下午六点,一行人回到高专门口。
与雾织挽起耳边的发丝,看了一眼远处沙沙作响的密林,起风了。
众人的眉梢间都带着不易察觉的疲倦,不过总算松了口气,夏油杰弯起嘴角:“大家辛苦了,回到这里基本就没什么问题了……”
“!”
话音未落。
打脸就来的猝不及防。
“什——”
夏油杰骤然后退几步,眼中也尽是诧异。
一把长刀刺穿了五条悟的胸口。
没有任何动静与前兆。
五条悟僵住躯体,瞳孔朝后方缓缓移动,他究竟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在他解除术式的那刻
如同鬼魅出现在五条悟身后,用长刀刺穿了他的身躯,壮硕的黑发男人无声笑了起来,微微扯动嘴角的伤疤。
“悟!!”
夏油杰狠狠咬牙,手中唤出黑色漩涡,放出咒灵袭向伏黑甚尔。
伏黑甚尔霎时将带血的长刃抽了出来,被夏油杰放出的咒灵一口吞了进去,而牵动身躯的五条悟再次闷哼一声。
“杰!你带雾织和天内先进去!”
五条悟喘了几口气,眼神锐利起来,瞬间脱离伏黑甚尔的攻击距离。
“虽然没来得及展开术式,幸好用咒力强化避开了内脏。”五条悟缓过气,露出熟悉的笑容:“真的没问题啊!这家伙的目标也星浆体吧给交给我对付吧!”
眼看着五条悟似乎恢复了元气,夏油杰这才松了口气,瞥了不远处的咒灵一眼嘱咐道:“那你小心。”
“走,我们从这边进去。”
与雾织微微回头看了五条悟一眼,随后头也不回的随夏油杰离开。
而被咒灵吞掉的伏黑甚尔顷刻间破肚而出,提着长刀,身上多出了一条虫子模样的咒灵,一身鲜血淋漓带着笑,让人感到无比狂气。
“啊,星浆体不在啊。”伏黑甚尔站在高处远远看去,那一抹林间的红白纤影看起来格外曼妙,他微微眯眼。
“哈,悬赏令已经取消了吧呆子。”五条悟出口嘲讽,仰头盯着他。
伏黑甚尔哂笑一声,“逞什么能啊,就是我取消的啊,不这样怎么削弱你们的战力和警惕性啊。”
五条悟几乎瞬间抬手发动攻势,咒力袭向黑发男人的位置。
“!”
躲开了
五条悟视线立刻捕捉到他的动态,好快的动作。
不仅如此他身上完全没有任何咒力,所以无法根据咒灵而预判对方的气息和行动,是天与咒缚的天赋能力。
伏黑甚尔慢条斯理地从肩上的咒灵嘴中抽出另外一把武器,下一秒似闪电般朝五条悟冲过去!
开启无下限术式的五条悟没人能够靠近,他游刃有余地回手弹开伏黑甚尔,对方却又不见踪迹。
玩捉迷藏
应该是知道我的术式吧
只要不让这个家伙靠近自己就没问题了,呵,鬼鬼祟祟的家伙。
五条悟扭动着手腕关节,干脆用最大输出的术式清空场地,毁掉目之所及的建筑。
破坏性极强的场面,给人视觉上的壮丽。
“确实挺麻烦,也没有多少酬劳。”
飞散的尘烟中黑发男人的身影显露了出来,倒是不慌不忙,伏黑甚尔眸光微动,扯动嘴角的伤疤悠悠开口。
“不过我的委托除了你,还有星浆体,两者算起来也不少了。”
这小鬼的精神力真是集中的可怕,这种强度下想靠近的话存在风险,虽然可以放出扰乱视线和感知的咒灵,不过——
他有更好的办法了。
“本来暗杀目标只有星浆体来着,不过前几天又多了一个杀掉五条悟的委托,对方没有给封口费,所以倒是可以大发慈悲的告诉你。”
“哇哦,想用情报换我饶过你吗”五条悟展开一抹戾气十足的笑容,血色融入他璀璨的眼眸,糅杂出愈发汹涌的暗潮。
“想都别想喔,光是这件衣服你的命都不够赔的吧”
这种把人踩在脚底下的语气,似乎没有激怒到眼前这个老练的猎手。
毕竟他只需要000001秒的分神就足够了。
“啊,倒也不是。”
伏黑甚尔的语调愈发漫不经心,气息掩藏在锐利的尖牙下,像拉锯着紧绷琴弦的弓,散发出刺耳的鸣声:“反正你也认识。”
“雇主就是那个红白巫女服的小姐啊。”
“——”
什么
没错,只需要那么一刹那的晃神——
就足够了。
特级咒具「天逆鉾」
其特性能强行解除一切发动中的术式。
伏黑甚尔极致的能力将捕捉到的破绽用力撕扯开,手起刀落。
仅是温热的血溅在拇指上。
利刃贯穿喉咙。
五条悟眼眶睁到不可思议的程度,嘴角不断渗出大量的血,他捂住刺穿喉咙的利刃,即便如此也用尽全力吐出断续的气音。
“你……说……什么……”
“还不死心啊。”伏黑甚尔掏了掏耳朵,另一只手利落地甩出匕首刺进五条悟的额头,被贯穿了喉咙和头颅,必死无疑了吧。
血水与汗水交融顺着发丝滑下眼眶与脸颊,五条悟的眼睫如积雪般苍白,此刻瞳孔中的神采逐渐混沌,最终垂下眼眸落地。
——“雇主就是她啊。”
前一晚的温存顷刻间荡然无存。
伏黑甚尔甩掉刀上的鲜血,朝薨星宫的入口走去。
爱已落幕,恨即登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