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情人画眉,情敌画胡子
“我确定你们不是,你猜我怎么知道的?”
唐华绵被蒋尧问住了,她目光闪烁,嘴微缩紧,好像一张嘴底气就会从嘴里漏光,怎么回答都不是。
有心逗她的蒋尧看她一脸倔气,玩心更盛,想看她承认自己是女子。
“这向清凌,怎会喜欢女子?”
“都说了本庄主是男子了,你听声音听不出来吗?”唐华绵说着声音又刻意压沉几分。
“确实只能听声音了。”蒋尧露齿而笑。
“我……生了男相,你又眼神不太好?”蒋尧这话是打到七寸了,唐华绵心虚之余底气越来越不足,开始语无伦次。
“你是想说男生女相吧。”
“是,就是这个,你别少见多怪。”
“但说长相,庄主还是异于男子。”
“我哪里异于……”
“庄主不曾见过男子吗?”
“天天见,声音比女子低沉,身量比女子稍高。”这些她都还算符合的,虽然目测不出来,但她比向清凌高一点点。
“还有呢?”
“还有……”
“看来还知之甚少。”
七灵七巧不禁面露期待,果然孩子得在别人家吃了教训才会反思,魔怔了数年的唐华绵,经这蒋尧提点,说不定能想通,能扳回来呢!
外面的无迹无声无息飘到房檐上,沐浴在阳光下。
“不然还有什么?”
蒋尧细长的指摸了摸下巴:“男子是会长胡子的。”
“也有不长的,这世上总有例外,就像本庄主。”是个特别的男子。
七灵七巧齐齐叹气,无迹默默飘回树上。
“那是在下孤陋寡闻,不曾见过。”
瞧蒋尧这副没见识的样子,唐华绵突然双眼放光。
“确实是孤陋寡闻,快叫孟堂主来!”
“他没空。”七灵懒得应付。
“这位孟堂主是?”
“就是被你踹飞的那个。”
“在下不曾踹过这位孟堂主。”
“反正他不长胡子。”
“没记错的话,他还是孩童吧?”
“他长我三岁呢!”
那确实是个不长胡子的男子,蒋尧一时不好反驳,怕有取笑之嫌。
“不长胡子怎么了,也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呀!”
“绵……庄主说得极是。”“没空”的孟威不知道从哪里窜了出来,眼含热泪,与唐华绵动情相望,此刻天地间只有他们懂得彼此。
“在下言语有失,孟堂主莫怪。”
孟威手肘擦着眼角。
“孟某两次失礼,得蒋少主海涵才是。”说着与蒋尧互相一揖,然后像颗抛投的石子,“呼啦啦”扎进叶丛中,带落许多叶片。
唐华绵扳回一局,笑得唇翘眼弯,白莹莹的脸颊上泛了层红光。
蒋尧见她模样有趣,多瞧了几眼,瞧时双眼澄亮,并没有冒犯无礼意味,但还是惹了唐华绵不满。
“蒋小公子瞧我做什么?”
做什么?蒋尧突然生出一个奇怪的想法:不知这白白净净的脸上多两撇胡子是什么样。带着这心思,蒋尧偏开眼喝茶。
“怎么不应?”唐华绵还不知道这人想在她脸上画胡子,一脸的无防备。
“我瞧庄主是男子不假。”蒋尧淡淡地回应。被唐华绵弯弯绕绕一通,探讨无果,蒋尧决定先承认她是男子。
七灵一言不发出去了,都不知道这两人谁被谁带偏,东拉西扯就没个正题!
七巧也不免要打呵欠,唐华绵在这方面简直冥顽不灵,难为这蒋少主还有闲心陪唐华绵继续瞎扯。
听蒋尧承认自己是男子,唐华绵却没敢高兴太早,不知这姓蒋的葫芦里又卖了什么药,不由警觉了起来。
“虽不是所有男子都有胡子,但粉面青须,实在可惜。”
“青须?”唐华绵一时没懂。
“无须或少须之人。”
“青须怎么可惜了?”
“古人言‘青须不可交’。”
“你这……信口雌黄,胡诌骗我。”就知道不好听的话在后头!说她没胡子不似男子就算了,眼看站不住脚就说她没胡子交不到朋友,净挑她的毛病,真是个满口胡言乱语的刻薄之人!
“庄主可问其他人。”
“七巧,是这样吗?”
“七巧不知。”七巧摇头。
“无迹!”
“何事?”
“青须什么不可交,有这说法吗?”唐华绵怕他听不清,拔高声调。
“有的。”
“你听清楚点!”
“听清了。”无迹的回答令唐华绵有些动摇了,开始下意识觉得自己没胡子是一个不小的缺陷。
“只是顺口一说,不用太在意。”煞有介事的蒋尧又轻描淡写起来,红脸白脸净给他自己唱完了。
“是啊,面相玄学的东西说不准。”七巧赶紧安慰唐华绵。
“不可全信。”蒋尧应和,还继续温和开解道:
“不需要理会别人怎么说,自己欢喜便好。”
别人怎么说……还是没法完全不理会的。唐华绵摸着自己的下巴,苦恼起来,蒋尧越说不用在意就越在意。抬眼见他是一脸全局在握的模样,心生不悦。
“你蒋小公子这么会挑毛病!想来是有好法子。”
“法子是有,好不好就不知了。”
“说来听听。”
“画一对就行了。”蒋尧说着露出和善的笑容。
“怎么画?”
“用笔画。”
“墨水涂脸上?”
“可以试试。”
唐华绵觉察出不对了。往脸上乱涂墨汁就能当胡子,简直可笑!
“你当我三岁小孩好骗吗?”
“用其他也可……”被拆穿打断的蒋尧面无愧色,依旧是风度翩翩,气定神闲。
“本庄主再没脑子,也不会轻信你!”唐华绵不肯往下听。
“来人啊,他戏耍本庄主!”难怪这老往胡子上扯,原来是又要挖坑骗她跳进去!好整以暇地准备看她出丑呢!
外头的边边角角露出些身影和脑袋。
“你到底走不走?”
“庄主忘了,蒋某还不能走。”
“这里哪容你要来就来要走就走!”
“不是蒋某要来的。”
“你……不想走,就……就拖回地牢里!”
“你自己拖吧,我们累了,都散了。”门外七灵再次表示不伺候,她快没脾气了,谈半天谈了个寂寞,一言不合人又要扭送地牢了。
那些守在附近的身影听七灵的指示又隐入各处,院子里只剩花木虫鸟。
“不劳庄主,我认得路,可以自己过去,无迹兄咱明日再切磋。”
蒋尧说着自己转身要回牢房了,就像回自家院子里一样。觉得被冒犯的唐华绵一时也没觉得哪里不对劲。
无迹有些无奈,蒋尧又送不走了。但他确实是个不错的对手,再忍一两天也不是不成,干脆好好礼待一番,于是他从树上下来。
“蒋兄弟不急,我备些酒菜,中午到敝处用饭。”
“那便不拂无迹兄的盛意。”
两人有说有笑往别处走,唐华绵从来没见过无迹这么热情,面色有变。
她要阻挠这两人奇怪的行径,被七灵说了一句:
“你怎么又要把人弄地牢里?”
“他不走呀,本庄主……成全他。”
“你还真一点也不紧张,他估计在等你的姑娘再来寻他,到时撞个正着,你就百口莫辩了。”
“他竟这般无耻。”
“你还真有脸说。不然怎么样,白白让你抓来,听凭你折磨!这都是你自作自受,自求多福吧!”
唐华绵也很矛盾,抓了蒋尧很麻烦,但折磨他又很痛快,她实在是控制不住。
其他人都各自忙事,由着她自个儿去无理取闹,反正有无迹守着蒋尧,暂时没什么不放心的。七灵七巧算是缓了口气,不跟唐华绵搭话,默默收拾屋子里被乱摆乱放的东西。
唐华绵被晾着,自觉无趣,摸着嘴周,看着书桌子笔墨纸砚嘟哝着:“用墨水画胡子,唬傻子吗,无耻之人!”
无耻之人!
骂着骂着,见四下无人,屋内安静,唐华绵内心蠢蠢欲动起来。窗边扫过一阵风的功夫,她已经消失在外间,连同书桌上的砚台墨笔等文具也不见踪影。
唐华绵躲进卧房,往墨台里滴了水,自己拿墨条研了研。对着镜子,往鼻子下画了两下,一粗一细,一高一低。涂改一下,一浓一淡……如此几次,她下半张脸污糟得不成样子。赶紧用袖子去擦,擦得更糊还弄脏了袖子,于是弄点水继续擦,结果皮肤都搓红了还没擦干净,嘴周一圈墨迹。
七巧突然觉得屋里安静许久,就放下手头的功夫进去瞧瞧,寻到卧房,一打开门,就见唐华绵“哎呀”一声溜进被子里。
看见梳妆台边还摆着笔墨,七巧便猜中了七八分,心里觉得好笑,但没去取笑,还是打盆水进屋。
她轻轻拍缩在被子里的唐华绵,想叫起来给她洗,但唐华绵宁死不从,无奈七巧只能悄悄出去,还掩好了门。
七灵也从外头探头往里看,见静悄悄的,刚巧七巧从卧房里出来,见了她,不让她去打扰。七灵心说那祖宗是不是又使小性子了。
于是在七巧的劝阻下,专治不服的七灵还是进去了,随后卧房一阵清亮的笑声传出来,七巧赶进去边笑边训七灵。
待小院又恢复平静,屋内唐华绵还在数落蒋尧。
“姓蒋的话果然不能信!”
“不知哪个傻子照做了呢!”
“哼!”
七灵把她的脸洗净擦干抹面油,唐华绵闻着那玫瑰香味往后躲。
“不要!不擦女孩子的东西!”
七灵不管她抗拒,强硬地捏着她的脸抹了遍。
夜里,蒋尧往地牢走,无迹在旁边作陪,待他们在地牢入口几丈处分别,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在竹丛中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