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饕餮一
温度一点点回暖,桃源乡的南郊外,寺里梅花结了一树的花苞,菩提树高耸不入云,红墙围三座连堂,分别是伽蓝殿,地藏殿,主殿天王殿,寺外临山上起七层相思塔。
佛家曰:日日是好日,时时是好时。
然还是选来选去定了年初八作为放生日,是个宜动土宜出嫁的好日子。
祝南山和陶悠然起了个大早,先是盛装打扮,最后两人挤在人堆里打着哈欠,陶悠然攥着手里的请帖。暗道,这分明是被老爷子摆了一道。
前天陶老爷子又来小院,后面跟着陶东篱,一人提酒,一人提着食盒,东篱刚进门就大声喊,“表哥!人呢?我们这可算是上门拜年来了。”
“怕是还没起呢?”家里老婆子压着他少喝酒,陶老爷子打着给孙子送菜的名义躲来蹭酒。
“起了!”回答的是祝南山,听着火气挺大。
“南山也在啊?”
“陶爷爷。”
大冬天祝南山就套着件黑色薄毛衣,袖子还往上撩着,正被陶悠然指挥着干活,他昨晚留的晚,直接睡在了小院,美其名曰怕陶悠然留守孤儿怕鬼。
于是被破天荒早起的陶悠然叫起来干活,趁着天晴把兰花挪挪窝。
“别放那,那地晒不到太阳,”陶悠然躺着,没在嗑瓜子,这几天都嗑上火了,正喝着西洋参茶,时不时给祝长工提提意见。
祝长工干到现在连口水都没喝,从早起忙到现在。
“爷,”陶悠然接过陶东篱手里的食盒,拿到后厨,也是时候准备午饭了,他回头问,“奶奶知道你又来我这喝酒吗?”
“老头我这是和东篱来拜年的。”
“对啊,哥你今天可要把好菜拿出来招待招待。”陶东篱边说,边拿起桌上一杯茶喝了一口,眉头皱成川字,“这谁煮的参茶,太他妈苦了吧?”
“我煮的,”祝南山拍着手上的灰,回到内堂在陶悠然的位置上坐下,“你味觉失灵了吧?”
夺过陶东篱手里的茶,这茶可费了他不少力气,他看不得陶悠然挺好看一小伙儿嘴角起大燎泡,昨晚睡之前在灶上炖的参茶,真有这么苦吗?他看陶悠然端着小杯子喝的挺开心啊?
祝南山抿了一小口,对陶东篱脸不改色的说,“年轻人吃点苦怎么了!”
“再看看你这一天天都被那么多女孩儿围着玩,就得喝这么苦的,哥怕你玩火自焚咯!”
陶东篱在桃源乡有一水的小姐妹,女人缘十足十,今天踏雪,明天寻梅,好几次那群小姐妹都能寻人到来陶悠然这边来。
“你!你闭嘴!”陶东篱生气的直跺脚。
“你看看你这小性子,我看就是你表哥太惯着你,哪个男的生气跺脚的?”
“行了,东篱的性子软,”最后是陶悠然出来让祝南山歇嘴。“爷爷也别笑了,就知道看着两小辈斗着玩”。
“吃饭吧。”
菜是现成了,奶奶挑的都是自己孙子喜欢的菜,装在食盒里还是热的,最上面是两道下酒菜,这就是准了爷爷喝酒的意思。
酒是刺梨酒,色是正红色,景是冬日景。
一顿饭吃了一下午,陶悠然控制着量,喝的正微熏,老爷子已经喝的满脸通红。
“悠然要不替我赴一下这个邀。”老爷子从口袋里拿出个东西放桌上,珠光金箔纸,是份请帖。
“先说好,麻烦的可不去。”
“我看你们两个在家也没事干,这是去延福寺的放生,积功德的事。”陶老爷子笑的妖邪,话说的诚心诚意。
陶悠然翻开请帖看,左边写了个特,右边写了个邀,除了“特邀”这两个字,连个落款都没写,很有个性,现在的寺庙都这么任性了吗?
“延福寺我知道,”祝南山问,“放生是干吗?”
延福寺就在桃源乡郊外,不知道是先有桃源乡,还是先有延福寺。
“放生嘛,还能干嘛,放个鱼,放个兔,佛家也爱走过场,”前几年都是老爷子去的,那都是没办法,今年陶悠然难得回来,他可不想再去那人挤人的场面。
“我看延福寺是扩建了吗?”陶悠然收下请帖,这就是应下的意思,反正这日子闲的蛋疼,“多了好几个殿,旁边还多了座塔。”
“那个啊,之前镇上扩建的,本来指望能引来多点的人旅游,本来还打算大办的,结果。。。。。。反正这都快十年的事情了。”
来旅游的人是屁也没有,桃源乡还是太远,旅游业发展的可能不大,寺庙倒是成了乡里人饭后散步的好去处。
“什么领导这么为公卫民?”
“那,是个不错的孩子呢,我,可是看着他长大的,真可。。惜了。。。。。。”陶爷爷说的摇头晃脑,话里模糊,这就是又喝多了。
最后是东篱背着老头子回得家。
延福寺年初八
进寺的道铺了一路青石板,在寺外有一古樟树,树身三人合抱之粗,应与延福寺同寿。
古树带灵,树前放炉鼎,摆香案,树身上挂了一张张红纸写的长命百岁,仔细看可以看见上面落款都是女孩儿名字,每年年二九,乡里未出嫁的女孩儿都带着贡品来此处供奉,此树是那些女孩儿的樟树娘。
寺前立一石碑,上刻:进入解脱门,登上菩提道。
“我衣服都被挤皱了,还被人踩了好几脚,”祝南山心疼自己的新鞋,坐在石阶上走不动道。
陶悠然拉起他,“快进去吧,人进去的差不多了。”
看祝南山心疼的那样,两人刚刚直接在石阶上歇下,等人堆往前走走。
“难怪那请帖写的简单,这么多的人也写不过来,你爷爷真是块老姜。”
姜还是老的辣。
“我还以为我们真是特邀呢?感情全乡都是特邀,”祝南山比陶悠然高,拍拍屁股站起来,拢着他往前走,“枉费我这一身衣服了。”
“把佛门重地当月老庙的也就你了。”陶悠然今日换下了宝贝羽绒服,套上见灰色大衣,几分禁欲。
而祝南山穿着一身招蜂引蝶的正装,结果只有七老八十的奶奶辈儿,还都围着寺里的和尚转。
“请问二位是代陶元亮老先生来的吗?”来人身着黄袍,双手合十向他二人行礼。
“是的,”陶悠然回礼。
陶元亮,他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