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同床不同衾
两人一路沉默地到了别院。
宫女们进屋来伺候他们梳洗。
何林意坐在梳妆台前，由宜侬解开发髻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处在一个很尴尬的情境之中。
这是据上次新婚之夜以后，她和赵承晋两人独处一室。要是早知道会这样，她不应该阻止赵承晋说要回家的决定。现在真是后悔也来不及了。她心中扑通扑通直打鼓，透过铜镜偷偷地瞅了赵承晋一眼，发现他一派泰然自若地洗手洗脸。现在怎么办呢？
待回过神来，宜侬已经解开了她的外衣。
何林意着急地抓住了自己衣襟，说道：“我自己来好了。”
宜侬略感错愕，又想到此时赵承晋就在一旁，心里夫人肯定是因此而反常。
“奴婢先告退了。”
宜侬和一行宫女便纷纷退出了房间，离开之前还贴心地吹掉了外屋的烛火。
昏暗的烛光更是平添了一丝暧昧的气息。
何林意偷偷瞅了赵承晋一眼，发现赵承晋也正看着自己，连忙紧张地转移了视线。她心想当初她还是假公主的时候，赵承晋都没有对她怎么样，现在他已经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肯定更不会对她怎么样吧。按照电视剧中的套路，这时候他应该会提出打地铺之类的。
赵承晋见她这番局促不安，竟觉得有些好玩，不禁生出逗弄她的念头，于是缓缓地迈步向她走过去。
何林意见他靠近自己，明明紧张得很却还是挤出了一抹微笑。
赵承晋走到她身边，轻声说：“我们早点休息吧。”
何林意瞟了他一眼，又瞟了一眼床铺，咬咬牙说道：“你睡床吧，我打个地铺就好。”
赵承晋回答：“地上凉，不适宜睡人。”
这意思是他们两个人今天都不打地铺。
何林意心想赵承晋也不是那种会趁人之危的人，她这样真是瞎担心了。这床看着也挺大的，足够他们两个人各睡一边了。现在这个处境也是权宜之计，她这样扭扭捏捏反而尴尬。这么想着，她也就稍微放下了负担，转身就往床铺走去。
赵承晋突然说道：“你是打算和衣而睡吗？”
何林意一愣，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这次是为赴皇宫盛宴，穿的衣裙也是华丽繁复，确实无法穿着入睡。好在这繁复的衣裙里还穿着中衣呢，即使脱掉外衣也不怕。她这么想着，就着手开始脱掉外裙。
赵承晋本来只是想逗她一下，此刻看到她脱掉衣裙的动作，脑中突然闪过那日两人酒后拥吻的情形，心下涌起了一股血气。他咽了咽口水压住内心的躁动，别开了视线。
何林意将脱掉的外裙放到衣架上，就爬上床铺里侧盖上了被子。
赵承晋这才转过来脸来，看着她从被窝里冒出来的后脑勺，心中竟无法平静。他心中不禁想早知如此，刚刚就不该逗她。
何林意躺了小半会儿也不见背后有声音，终于忍不住转过来问道：“你还不睡吗？”
赵承晋有些慌乱地转移视线，轻轻应了一声转过身脱外衣。
何林意看着他脱外衣的动作，心里感觉莫名的奇怪，原来看别人脱衣服是这样奇怪的感觉。这时她才突然想起自己刚刚也是这样当着他的面儿脱衣服，瞬间红了脸。刚刚竟然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赵承晋能感受到身后她的目光，心底骚动得愈发厉害。
何林意微红着脸，翻转身面朝床铺里侧，一颗心扑嗵嗵地跳着。刚刚明明已经不紧张了，这下又回去了。
赵承晋躺在床铺外侧，盖上棉被，直挺挺地不敢妄动。
两人就这样暗暗紧张地躺着。
过了好片刻，赵承晋突然说：“我去吹熄烛火。”
“哦。”何林意怔怔地应了一句。
赵承晋翻身起床去吹熄了烛火，又转而躺回床上。
房间里只剩下窗户纸里透进来的微微月光。
明明盖着不同的被子，何林意却总还是感觉到床铺外侧传来阵阵若有若无的暖流。
赵承晋轻声地说：“今后每个月我会往东厢住几个晚上。”
何林意先是一愣，随即想起皇后娘娘今天的话，知道他是担心又有分房睡的传言，在皇后娘娘面前不好交代。于是她爽快地应道：“嗯好。”
赵承晋见她答得如此爽快，反而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何林意静静地躺了会儿，心里又开始惦记起秦恪敏和范世辉的事情来。她犹豫再三，偷偷地转回头往床外侧瞅了眼，想看看赵承晋睡了没。
赵承晋并没有睡着，本来他的听觉就比较敏锐，虽然她躺在床内侧，各自盖着棉被，但他还是感知到她轻微的举动，猜得出她满怀心事，无法入睡。察觉到她还转过脑袋来偷瞟自己，他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睡不着吗？”
何林意发觉自己的举动被发现，先是有些尴尬，随即发现他的声音毫无睡意，显然也还是醒着的。于是干脆大方地转过来躺平，把脸转向赵承晋问道：“你……和范侍郎是不是交情还不错？”
赵承晋立即就明白了她的意图：“你是想让我去劝劝他？”
被猜中了心事让何林意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地微微红了脸，但好在这黑漆漆的晚上赵承晋也看不清。于是她壮着胆子说道：“既然是误会当然解释清楚了。恪敏郡主当时也是受了我那些话的刺激，再说赐婚这件事郡主同意不同意又有什么区别？他表妹的事……谁都不希望发生的。”
赵承晋轻吁了口气。他和范世辉也并非深交，但确实也因机缘巧合就赐婚之事浅浅聊过几句。他轻叹道：“范侍郎也知道这并不是恪敏的错，但他的表妹毕竟因此而不在了，他心中自然会有芥蒂。”
“那秦王爷知道郡主现在的情况吗？”何林意想起秦王爷对自己这两个女儿甚是疼爱，如果知道自己女儿如今过得不如意，怎么会不闻不问？
赵承晋侧过脸看向她说道：“王爷想必是问过恪敏的，怕是恪敏自己不愿意多说吧。看往常行事，范侍郎并没有亏待恪敏，赐婚之时发生这么多事，他们两人不亲近也是情理之中。”
“那秦王妃呢？”何林意觉得家里的蜚短流长不好跟父亲说，但跟母亲总是会说的。
赵承晋轻声道：“秦王妃并非恪敏的生母。”
何林意愣了下，脑海中回想起秦王妃和秦恪敏相处时的种种情形。连她都看得出秦恪敏和范世辉关系异常，可秦王妃在秦恪敏昏倒时却只说是小夫妻吵架。当时她以为秦王妃说得如此轻描淡写是为了敷衍皇后娘娘，原来单纯只是敷衍。
赵承晋接着说道：“恪敏和恪祯的生母在生她们时便过世了。她们还未满周岁时，皇上为秦王爷赐婚新纳了王妃，本意是想她们两人有娘亲照应。可王爷对恪敏和恪祯宠溺万分，呵护备至，秦王妃不敢有过多作为，怕是多做多错，因此感情自然疏远。”
微弱的月色中，何林意只能隐约看到赵承晋的脸，可就算看不到表情也能从语气中听出淡淡感伤。她突然有些理解赵承晋对秦恪敏和秦恪祯的溺爱了，也突然也有些同情起秦恪敏。以前只看到秦恪敏的骄纵跋扈，却从来不知道她还有这样的身世。仔细想来，虽然都是被迫联姻，但她其实比秦恪敏要幸运多了。赵承晋对她始终都是客气有礼，也没有遵循什么开枝散叶传宗接代的训诫。如果像秦恪敏那样怀个孩子，那她简直觉得生无可恋……秦恪敏恐怕也是这样的心情吧。思及此，她深深地叹了口气。
“怎么了？”赵承晋听到她这声凄凉的长叹，不禁问道。
“没什么没什么。”何林意赶忙收回思绪，“时间不早了，我们还是睡吧。”说着便转向床内侧，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入睡。
赵承晋转过头看着她的后脑勺，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
何林意闭着眼躺了一会儿，迷迷糊糊地才睡着了，但翻来覆去并没有睡得很安稳。
赵承晋则是一夜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