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暖心小婢
自从新婚夜迷迷糊糊睡着以后，何林意一连几个晚上都没能睡着，时刻担忧着赵承晋会突然出现，偶尔因为太累而睡着，只消片刻也就会惊醒过来。于是白天总是昏昏欲睡，严重耽误了她在将军府里踩点的进度。
在南兴国的时候，为了好好扮演好这个公主，她不停地学习者关于南兴国的历史地理、风俗人情、社交礼节，总之所有可能用到的一切，就怕漏掉什么今后暴露了身份，时间就像沙漏般流逝，简直不够用。如今身在此处才真的体会到度日如年是什么滋味。在这个世界里没灯，没电脑，没电视，没音乐，甚至连本解闷的书的没有。当初整理嫁妆时，为了符合裴隽宁的习惯，带来的均是什么歌颂女德的书，压根儿没法看。
赵承晋这三天都天刚亮就出门去练兵营了，一直呆到很晚才回来。他自小住的房间就在书房旁边，这几天他也是习惯性地回自己原来的房间休息。他的内心同样也是对这场联姻充满了抗拒，只是他的处境跟何林意有所不同，所以坦然接受娶妻生子的安排。可新婚夜时何林意害怕的反应，衬得他就像是逼良为娼的恶霸一般。既然他们想法一致，那就保持原样更好。
不论何林意走到哪，小珞都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
她十岁时便被收进宫中做宫女，整整有五个年头，因为身份低微又没有靠山，平日里连远远瞧瞧那些公主皇子的机会都没有。皇宫里恃强凌弱和欺善怕恶一向是常态，好在她身份实在太卑微，几乎没有人愿意搭理她，反而少受了许多欺侮。她觉得自己就像是隐形人，没有人会注意到她。当老妈妈告诉她，她被选中作为隽宁公主的陪嫁侍女，她简直觉得是在做梦，不对，连做梦都不敢相信！皇宫里人人都知道隽宁公主秉性良善，对奴仆从未有过打骂，反而时常关切赏赐。可是这些日子以来，她却隐隐觉得隽宁公主和传言并不一样。她确实从不打骂，但也不像传言中那样关心奴仆。公主总是很少说话，对所有人都很有距离感。她想或许这是皇家的威严吧。不过她也从未奢望过公主的关怀和赏赐，这样不打不骂就已经非常好了呢！
小珞回想着这些，望着面前何林意的背影，眼含泪光。
何林意自然没注意到这些，满心思只揣度着赵承晋的心思。
他对联姻是什么态度呢？洞房那天他没有对她强来，可以说是她喝醉了侥幸逃过一劫。那之后这几天他明明回来也不曾来找她，她是不是可以大胆猜测他对她也没那份心思？他心里也是极其反感和排斥这场政治联姻？
何林意拢了拢身上的披风，顺势坐在一旁的回廊上，情不自禁地轻轻地叹了口气。
小珞见她叹气，便轻声问：“公主是想将军了吗？”
何林意撇撇嘴没否认，确实算是在“想”赵承晋。
小珞眼中看到的是：自从新婚之后将军早出晚归，一直宿在客房；而公主却是夜夜苦等，不能安然入睡。
想到公主对自己的好，小珞顿时觉得自己要为公主的幸福尽自己的微薄之力，于是壮着胆子说：“将军一定是怕回来得太晚，打扰公主休息才宿在客房的。将军心里肯定也是惦记着公主的！等晚上将军回来了，奴婢便立即去请将军！”
“别！”
何林意脱口而出，随即又郑重其事地补充：“将军日理万机，你绝对不能因为这种小事而去叨扰将军。”
“奴婢知道了。”
小珞乖巧地点头应允，心里认为公主是因为害羞才口是心非。
何林意不知道她内心的想法，但还是不放心地进行了二次重申：“没有我的允许，绝对不能去叨扰将军。知道吗？”
“奴婢知道了。”
这一次小珞用力地点点头。
何林意这才算放了心，回过头望着满园皑皑白雪，心头的思绪又开始纷乱起来。
西锦国地处北方，冬天寒冷漫长。自从在国境边际与西锦国迎亲队伍交接以后，便由西锦国的护卫们带路，他们熟悉地形又擅长雪地行进，但即便如此，他们这一路也走得有些不易。而她既不熟悉西锦国的地形和天气，又没有野外雪地求生的技能，就算现在从将军府顺利脱身了，走小路是自寻死路，走官道是自投罗网，横竖估计都是死路一条。
可是现在刚刚入冬，等西锦国天气回暖差不多也得二三月份，这前前后后还有两个多月的时间，她都还要在将军府里呆着。这么长的时间，她总得想想办法才行。
赵承晋长得高大英俊，外形上可以说无可挑剔，再加上身份家世也算显赫，这样的人不可能没有女朋友的。说不定为了这次联姻，赵承晋和他心上人也只能被迫分开，就像杨烨和裴隽宁公主原本的计划一样。所以——如果她像成全杨烨和裴隽宁一样，帮助赵承晋和他心上人，应该是个不错的缓兵之计了。那么赵承晋的心上人会是谁呢？说起来最有可能的，就是秦恪祯或秦恪敏两人中的其中一个了。可是又该如何证实呢？
何林意蹙眉想了想。
将军府里，王总管负责管理男仆，良妈负责管理女婢。虽说王总管在府里当差的时间更长，但要想听八卦的话还是得从女人下手。她知道良妈肯定不会主动跟她坦承这种事，但两位郡主既然经常在府里走动，这么频繁的接触不可能不留下蛛丝马迹的。再说当初肯定没想到赵承晋会与南兴国联姻，说不准他们都没有刻意避嫌呢！只要她套话的方法用得得当……
何林意想到这里，有些小得意地扬了扬嘴角。
小珞一直注意着何林意的表情，见她嘴角微扬一扫这几日的阴霾脸色，不禁笑了起来。
何林意见状不禁好奇地问她：“你笑什么？”
“公主开心，奴婢就开心。”
这本是句奴仆对主人的马屁，可小珞说这句话时，脸上却是毫无保留的真诚和欢喜。
“你都不知道我在开心什么。”
“奴婢不知道，但奴婢知道公主开心！奴婢这辈子能伺候公主，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公主是天下最好最好的人，就应该是每天开开心心的！”
小珞说着，笑得越发灿烂，杏眼眯成小月牙。
何林意不太理解她这几句话的逻辑关系，但却忽然注意到她脸上的笑，心中忽而被轻轻触动了一下。
因为她的身份特殊，所以跟任何人交往时都有所保留，非到必要时刻甚至不愿意多说话。仔细想来，除了日常起居不得不进行的对答，她和小珞之间好像也没说过其它话。当初裴隽宁从南兴国带走的陪嫁侍女都是临行前重新挑选的，出发之前甚至都没正儿八经地见过裴隽宁的脸，因为裴隽宁始终戴着头纱。小珞满打满算也就和她相处了个把月，肯定不会有什么多年主仆情谊，这掏心掏肺的感恩之情也不晓得是因为什么。但不论因为什么，即便为人处世再冷淡，面对这样全心全意的情感，总还是有些感动的。
小珞见她瞅着自己并没有说话，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了下去，转而变成了担忧：“奴婢是不是说错话了……”
“没有。”
何林意急忙阻止她胡思乱想。换做以前，她这样一说便算了，并不理会小珞还会不会胡思乱想。但如今想到小珞对自己这样好，总归有点于心不忍，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可能是昨晚没睡好，有点累。”
“那奴婢扶公主回去休息吧。奴婢今早炖了燕窝粥，公主喝一些燕窝粥，对身体好些。”
小珞作势上前去扶她。
何林意却说：“你炖了燕窝粥啊？那去端来吧。”
何林意本身是不爱吃补品的，但这几天小珞都是亦步亦趋地跟着她，片刻都不松懈，让她踩点都得小心翼翼，所以想要借机支走她。
“奴婢先扶公主回房……”
“不用了，我想在这喝，顺便还能看看雪。”
小珞十分犹豫。陪嫁的侍女只剩下她一人，如果她走开了便也没人能照顾公主，她有些担心会再次发生前几天新房里的事情。
何林意催促：“快去吧，我真的有些饿了呢。”
“那……奴婢去去就回。”
何林意叮嘱道：“你慢些来回，端着燕窝粥容易洒。”
小珞觉得这是公主在关心自己，顿时感动得不得了。
何林意见她跑出视线了，立即起身四处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