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有情人
秀姑娘急忙擦干净脸上的泪水,拿出一枚金箔包裹的药丸,撕开外面的金箔,将里面药香扑鼻的丸子捻碎了,渡入那人的口中。
药屑化开,顺着津液流入腹中。
秀姑娘抱着的那名妖人终于恢复了一些精神,睁开了眼睛看她。
一见到她的面容,那妖人瞳孔蓦然放大,不敢置信地抓紧了她的手臂,嘴巴一张一合地想说些什么,可惜舌头被人割了,发出啊啊啊啊一连串意味不明的气音。
那人说不出话,急得流下眼泪来,打湿了脸颊上染着血迹的绒毛。
秀姑娘见他这副惨状,再也忍不住,全然不顾他脸上血污肮脏,将自己干净的面庞贴着他的面颊,呜呜咽咽地抽泣起来。
妖人听到她的痛哭声,反倒停止了流泪,颤巍巍地抬起手,无力地抚摸了一下她的鬓发,眼睛里流露出悲伤而爱怜的目光。
“齐哥儿,你怎么、怎么成了这个样子,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秀姑娘哽咽地道。
那妖人回答不上来她的话,只是无言地用自己的脸紧贴着她的脸,摇了摇头。
“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认得出你来。”
“齐哥儿,你受苦了,今夜我一定要救你出去!”
“咳,不好意思,容我插一句。”
一道温和含笑的声音从她的上方传来,打断了这一对苦情人的依依爱语。
“谁!”秀姑娘猛然一惊,急忙抬头去看。
碧华撑着房梁,轻飘飘地从上面跃下来,落地无声。
她身上穿的还是秀姑娘亲手所制的青衫,秀姑娘怎么会认不出来。
“姑娘怎么会在这里?”秀姑娘震惊过后,眼中不禁起了戒备与怀疑。
“秀姑娘,你一个人打算怎么救他出去?你就算把牢头和你同伴打晕了,外面还看守着一群狱卒和公差呢。”
“即便你武功高强,这情况亦难免惊动他人,府衙里还住着那位胡道长,你确定你能斗得过他?”
秀姑娘不答,警惕地盯着碧华,质问道:“你究竟是何人?”
“和你一样,也是擅闯城狱大牢之人,总归不是胡道长那一方的,我好奇这些妖人长什么样,便过来瞧一瞧,没想到竟能看到这一幕。”
“能说说这是怎么一回事么?”
碧华心中已然有些猜测,不过还是需要秀姑娘来证实。
秀姑娘则满心疑虑,不知道她的目的,因而犹豫着要不要说出真话。
城狱大牢岂是这么好闯的?若不是自己仗着今日声名大躁,那位李夫人和元小姐有求于她,半哄半骗地求她们带自己来,也不可能这么轻易地进入狱中探监。
而面前这位姑娘分明没有内力在身,也不是城中显赫权贵,她又是怎么进来的?她究竟是什么身份?
碧华看出了她的踟蹰,没有不耐地催促她。
要想取信别人,还是得拿出一点诚意来啊。
碧华用袖袍作为掩饰,从储物戒中取出一枚丹药。
丹药有龙眼大,外表混圆,不甚明显地闪过一抹灵光,才经取出,便有沁人心脾的香气氤氲满室,光是闻着这味道就令人身心舒畅,浑身轻快了几分。
这显然比秀姑娘花重金求来的妙药要高明多了。
“你怀中之人身受重伤,喂他服下这枚丹药吧,此药有益弥补气血,重塑本元,或许能够让他不这么痛苦。”
秀姑娘是识货的,只不过她此刻还不能轻信碧华,纵然接过丹药,心里犹不放心,拿出一根银针,插入丹药内试探,观察银针没有变色,她才放下心。
但毕竟还有些犹豫,然而眼见齐哥儿神情越来越萎靡,额上因为痛苦冒出豆大的冷汗,身体不自觉地发着抖。
秀姑娘心里痛极,顾不得这么多了,连忙将丹药塞进他的口中,情急之下,竟忘了替他碾碎,正待重新取出来,却没想到这丹药竟入口即融,直接化成炽热药力顺着喉管滑入丹田,在体内蔓延开来。
碧华的丹药是她在路上闲暇之时,配合灵草与白狼妖肉身精华炼制而成,对先天武者都大有裨益,更不用说普通人。
肉眼可见的,那名被秀姑娘称作齐哥儿的半狐半妖之人,身体渐渐停止了抽搐,扭曲的五官舒展平和,口中不再发出痛苦的气音。
因为有厚重的毛发掩盖,看不见底下的气色,但他的精神已经好了很多,眼睛觑着秀姑娘,扶着她的手臂想坐起来。
“齐哥儿,不用急……”秀姑娘见他不再那么难受,既悲又喜,强行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安抚他,等他慢慢平息了情绪,她才看向碧华。
她不知道碧华给的是什么药,但这药效如此神奇,远胜于她花了千金求得的灵药。
这位姑娘轻易地将重宝赠与自己,她如何能不感激,心里对碧华信任了几分。
毕竟,若是胡道长的人,怎么会费这么大气力。
秀姑娘脸上的神情已经不复那么警惕,略有一丝动容,道:“多谢姑娘的药,日后必当厚报,姑娘想问什么?”
“就说说你怀中之人,以前究竟是什么身份吧?”
碧华挑了个最简单的问题。
“齐哥儿么,他以前不是这个模样的。”秀姑娘哀伤地摩挲了一下齐哥儿的面颊,将往事娓娓道来。
“我们是青梅竹马,家里就住在城外的义德乡,他本是耕读之家的读书人,我们家则世代从武,因两家交好,我和齐哥儿自幼定下了婚约,只等他秋闱中式了便完婚。可是就在三个月前,我进城去给一位官家小姐裁量衣物,齐哥儿帮我送一件遗漏的物件,在离家之后,他却突然失踪了。”
“我等了半日没有见着他来,心里奇怪,便回到家中去找他,可是他家里人却说,齐哥儿一早就出发去城中了。”
“我们意识到情况不对,四处去寻他,可是从义德乡到新安城的路上,大家找了个遍,也没见着他的人影,城中各处也都问过,他原来根本没有进城。”
她怀里的齐哥儿听到这里,急切地抱住她,嘤嘤呀呀地想解释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