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天台
“回去把校规第十九条抄写一百遍，周五前交到学生会，没有交过来的话一样会通报批评。”
邹浩忍不了了：“这也太无聊吧。”
颜卉耸耸肩：“那你们以后可要做很多无聊的事了。”
邹浩咬咬牙：“行！”
说完抱着篮球逃也似地跑开了。
江月栖突然见到了好朋友，脑子里已经在放烟花了，噢，我家卉卉连耸肩都这么好看！
颜卉把五十块钱给女生：“这个你拿着吧，他本来就摔坏了你的苹果。”
“谢、谢。”女生眼睛亮晶晶的，就像颜卉身边那个高一干事一样亮晶晶地看着颜卉。
“卉卉！你太帅了！”
颜卉下意识地被这甜腻的一声“卉卉”吓了一跳，但是她不认识江月栖啊。
颜卉还没考口，旁边的干事学妹就马上义正言辞道：“你竟敢直呼会长名字！要叫会长！”
江月栖感到刚刚给颜卉镀上的一层滤镜，像碎玻璃一样碎了一地，好啊，美玉学姐竟是你！
颜卉尴尬地笑了笑：“叫学姐就好了。”
学生会还有其他事，颜卉把学生会的宣传单递给这两个学妹就走了。
“我叫钟云，云朵的云，19班的，你也是新生吗？”
“19班？你竟然是19班？”江月栖感觉自己好像一下被点亮了，“我叫江月栖，月亮栖息在云朵上面的月栖～”
江月栖笑得眉眼弯弯：“俞星绎是不是在你们班上呀？你见过他吗？”
钟云有些迷茫地摇了摇头：“我、我现在还不太清楚班上同学的名字，我提前两天过来弄宿舍的，今天教室才开门，刚要去教室，爷爷就来给我送苹果了，我就去拿了，要不你和我一起去教室吧，我、我帮你问问……”
“好啊！一起去吧。”江月栖扬起笑容，“噢，我是国际a班的，就在对面。”
她的笑容逐渐僵硬，看了看隔了一个小花园的国际班教学楼，虽然中间有弯道走廊，但还是……真远啊。
江月栖和钟云抱着学生会干事宣传单往教学楼走，钟云问江月栖：“你参加学生会吗？”
“当干事？”江月栖真的没想过还要加入学生会这件事，这不是耽误跟俞星绎谈恋爱吗？
但她不是见色忘友的人啊！看得出来卉卉想要好好整治学生会，她虽然没有参加过明德中学的学生会，但是从刚才的“苹果事件”就可以看得出来卉卉面对的阻力不小啊！
“参加呀，我们一起吧。”
“我……”钟云咬着嘴唇，有些迟疑，她其实从来没有想过要参加学生会，她还记得自己收到明德中学通知书时的狂喜，可是她无比清醒地知道，那些社团、文化节、交换游学、各种活动，以及电视机里j省教育频道里经常出现的明德中学学生会参与各种社会实践的报道，都和她没有一点和关系。
她以为她早就做好了准备，可是提前来的两天里她更加明白，即使大家在同一个空间学习生活，但人和人之间的轨迹早就完全不同，她没有多余的选择，她必须抓紧一切时间努力学习。
这是她唯一的骄傲。
“好啊。”钟云听到自己说。她下意识地避开电梯，还记得刚去五楼的宿舍时，拖着行李和被子想坐电梯却不知道怎么操作，小心翼翼地研究了好久的窘迫，万一、万一这个电梯跟宿舍电梯的操作不一样怎么办。
两人到了三楼的19班门口，江月栖趴在门边上张望，钟云走进教室，问了几个相熟的女生，都摇了摇头。
“我问了和我一个县来的男生，他说也没影响，不过现在才上午，下午第三节课才会开班会，现在班上还有好些同学没来，等他来了我去找你告诉你好吗？”
江月栖点点头难掩心中的失落：“好吧，我就在对面。”
太过期待一件事，就会无数次因为微小的变动而害怕期待落空。
唐兰打来电话找江月栖去食堂吃饭，看看食堂的菜营不营养，毕竟之后午饭都要在学习吃，家里隔得远，又要做饭又要去接江月栖时间赶不及，尤其是耽误午休时间，这是唐兰的考虑。
“那我先去跟我妈吃饭了。很高兴认识你，钟云。”
钟云郑重点头：“我也是，很高兴认识你，江月栖。”
明德中学东西南北四个食堂，每个食堂都有五层，天南海北什么菜式都有，有自助有火锅，连国大的学生都宁愿骑自行车半小时都要经常过来这边吃饭，自然不存在唐兰担心的问题。
但是江月栖没有心情去尝试和俞星绎念叨过好久的明德中学的时令自助餐，拿着餐盘打了饭菜闷闷不乐地解决午餐，不可避免地因为父母没有和自己经过任何商量就给自己报了国际班生气。
唐兰还在督促江月栖到了国际班不要攀比，要好好利用学习资源，现在就要开始为申请名校做准备……
“妈，我是不会去国外读书的。你们也不要擅自替我做决定了，”江月栖想摘下定位手表，终究还是把手放下，“以后我可以早起去做公交上学，放学后坐公交回家，都是校园专线，很安全。”
江月栖本来想好好和唐兰商量这件事，今天干脆一股脑说出来。
唐岚下意识反对：“不行……”
“我总要自己走上社会的。”
唐兰一时没有说话，她意识到在给江月栖规划的国外读书里忽视的一个问题：江月栖总要离开自己的视线的。
江月栖收起餐盘：“今天晚上我就自己坐公交回家，不要来接我了。”
送唐兰出了校门后，江月栖在校园里漫无目地走着，已经快要午休了，校园里安静了许多，她想到俞星绎和她说过的一句话：“我高中的时候很喜欢去天文楼上的天台，有段时间望远镜没装好，而且刚开学，知道的人少，就很少人去。”
江月栖跑起来，风声呼呼涌进耳腔，好像涌进了心里，她越跑越快，穿过操场跑到了半球形的天文楼下面，在电梯前气喘吁吁撑着腿，按下六楼键，出了电梯后跑上七楼，路上碰到抱着仪器的学姐。
“你是天文社的？望远镜还没运来，现在那里放满的杂物都下不了脚，别去……”
穿着实验服抱着仪器的学姐话还没说完，江月栖就道着谢跑开了。
天台门没有上锁，江月栖推开门，一瞬间风吹得裙摆飘扬，蓝天白云，碧空如洗，只是甜甜的景象实在过于混乱，堆着废弃的桌椅和水泥，江月栖背灰尘呛得咳嗽了几下，看见了杂乱桌椅中间的一架落满灰的钢琴。
她走过去，伸手按了几个键，音调失准，音量偏低，看来已经报废了。
好像世界突然变得寂静下来，她进入了另一个空间。
她搬了把椅子在钢琴前坐下，发了会呆，试探性地起了个调子。
这是一个只属于她的空间。
“顾圣婴”杯国际钢琴比赛国内预选赛，她用上了所用的勇气，准备弹一首自己做的曲子，可是她战战兢兢走上演奏台的台阶时，无法控制住想到自己在钢琴室里偷偷联系的时候，被几个男生听到，他们把谱子抢走，丢来丢去，她强忍着眼泪请他们把谱子还给她。
她做了无数次心里建设不把那些嬉笑嘲弄放在心上，可她最终仍然在演奏前逃跑了，因为她害怕他们的嘲弄变成事实。
对于现在的江月栖来说，这已经是时隔久远的一件事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还记得那首曲子的每一个音符。
她虽然很多年不弹钢琴，但还是有一定的鉴赏能力，如今看来那首曲子确实稚嫩，却也满含真诚。
起码应该弹给自己听。
她的手指越来越快，琴键上的灰尘飞扬起来，她的不安、愤怒、厌倦、不甘、想念、迷茫……在失准的音调里达到了一种奇异的和谐。
时隔多年，江月栖再一次发现，钢琴仍然是最能表达自己的工具。
你能听到吗？我很想念你。
按下最后一个音符，仿佛抽尽了她的力气，很显然俞星绎并不在这个放满杂物的天台，他口中可以舒适躺着看天空的天台。
午休时间快结束了，江月栖把椅子重新放回桌子上，关上天台的门离开。
天台重又回复寂静，只剩下风声。
另一边躺在长椅上的男生拿开盖在脸上的数学竞赛题本，枕着手看了会天空，坐起身来捡起地上的竞赛题本，绕过桌椅，在钢琴前停了一会，伸手合上琴盖，砰的一声，灰尘扬起来，他转身离开，突然又折回来，琥珀色的眼睛里有些疑惑，琴盖上附着的灰尘描摹出来的字迹是——俞星绎，你……
后面的字笔画有些多，相比工工整整的“俞星绎”龙飞凤舞了很多，可见对方的烦躁，字迹辨不太清，直觉告诉俞星绎，后面的字应该是——你死哪去了？
啊。竟然能重名吗？
他转身去开天台的门，推了几下，发现——锁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