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见招拆招
程宿秋刚踏进门，就瞥见一道纤细的身影以极快的速度迎面而来。
同时一股在旁人嗅来是芬芳，但对她来说称得上甜腻的脂粉香气，也随之缠绕而上。
程宿秋眨了眨眼，眼看着那人就要撞进她的怀里似的时候——
只听“砰”的一声，在众人反应过来前，她的身体已经下意识往右闪避一步，待站定后，才堪堪回头。
侍卫们迅速呼啦啦地围了上来，隔开了世子殿下和那个不知名的罪魁祸首，还分出一部分人马，包围住了整片区域，已经失职了一次，只能多加小心，以防止还有更多的明枪暗箭，希望将功折罪。
快步跟上来的孟霖也是后怕不已，赶紧上前查看世子有无大碍，同时在心底把来者戳了个翻来覆去，只希望天子脚下，来者可别是什么劫匪杀手，嚣张如斯，不然……
程宿秋低头看了眼那倒在地上的柔弱身影，默默停驻在原地，等待着下一步的发展。
那女子倒在地上，身着一身素白，只有袖口处佐以金线精心绣成的云朵图案，愈发衬托得整个人如同出水芙蓉，清丽娇弱。
抬起头时，更是整张脸都仿佛未着脂粉，唯有朱唇轻点，眼眸低垂，水光盈盈，愈发惹人怜惜。
有些胆大的围观人等见此场景，便不由互相对视，露出些暧昧不清的神色。
这明显是心悦已久，只是身份低，不敢肖想正妻之位，于是便趁着今日的时机，假装成不小心跌倒的样子，成功倒在对方的怀抱里。
再一抬脸，欲语还羞的模样，绝大多数年轻气盛的公子，都至少会忍不住动心一瞬。
理论上来说，就此带回府去，春宵一度，这事成功概率十之八九，只不过今日这姑娘选择的目标可不大好，对方也是铁石心肠，竟然任由女子扑在地上，此刻也站在原地，一副沉思的样子，神色莫名。
“小女子冲撞了公子，这厢给公子赔礼了……”
那柔弱少女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对方主动伸手拉一把，只得长袖掩面，从地上爬了起来，侧过头去，露出一截细长的颈项。
雪肤花貌，当如是。
在场的男子顿时不禁心软了一下，目光再投到视线中心的另一个人物时，眼底便多了些谴责，不过瞧着对方衣着华贵，姿态随性，身边侍从众多的样子，不知是哪家的贵公子出来玩乐，到底不敢贸然为了陌生人上前招惹，但也看得出这些人暗自腹诽的样子。
孟霖“啧”了一声，只道坏了，殿下极其反感被他人逼迫着做些什么事，不说还好，一说反而不想做，大是大非的问题也就罢了，殿下从不会在这些事上开玩笑，但这种风月之事——
程宿秋的脸上终于浮现出点笑意来，在她的目光注视下，那女子的头越来越低，脸颊飞起的羞红一路蔓延到耳畔，葱白的指尖也不住地捻着衣角，愈发娇艳欲滴。
“公子，不知小女子如何才能求得公子原谅……”她终于鼓起勇气抬眼似的，柔软的眸子飞快地一瞥，掠过面前之人如同高岭初雪的面庞。
许桐面上摆出娇羞神情，但心底却是思绪翩飞，更是忍不住暗暗赞叹，这次的任务目标，容貌之盛。
“充耳琇莹，会弁如星。”
她早已辨认过了对方的画像，但到底不如亲眼相见。
当然，任务难度也随之加大不少，难怪主子拍板要她出马。
别说和此前一见面就被迷得七荤八素，浑浑噩噩答应下来的男子们比了，能一直坚持不为所动，恐怕正是因为其每日对镜之时就能欣赏美色，早已司空见惯了。
放眼整个长安，不知有何人能比得上。
见对方神色似是有所松动，许桐迅速趁热打铁，婉转柔声道。
“小女子但求能有机会偿还……”
以程宿秋一行人的眼界，要是还看不出这点伎俩，那也不用考虑争夺天下的霸业了。
何况撇开容貌，单论这手段，极其粗浅而明显，在场众人恐怕都认为自己对她的用意心知肚明，这女子显然是抱着不成功便成仁的态度凑到世子跟前来，企图能留在公子身边了。
许桐抿唇浅笑，眼底闪过一丝轻蔑之色。
这些男子们虽然看得出这是手段，但却因为她那张脸，觉得不必在意。
不过是一弱女子，能翻起什么风浪？顺势而为也无妨。
自然而然，只看到了第一层，从而忽视了她的真实目的。
“既然姑娘执意如此——”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却突然打断了她的思绪。
从许桐的角度看去，夜空下幽幽的灯盏闪烁着姜黄光晕，照在那燕王世子的脸上，一时间，竟然仿若天神降世。
只见她轻轻笑道，一字一句，无比清晰。
“那就请姑娘，赔偿一下我的损失吧？”
许桐看到燕王世子微笑着拎起手中的油纸兜，扬起下颌点头示意的样子，不由松了口气。
还好，这位公子的反应也在她意料之内。
她最怕的，反而是无动于衷的木头。
既然对方有反应，那就说明这世子爷并非完全的铁石心肠，况且，说是“赔偿”，谁知道是要怎么样的方式呢？
她心底也不由浮现出一点轻视，或许是因为其本来拥有谪仙般的面貌，内里却和寻常人一般，无甚两样吧。
如果对方是介意在大庭广众之下，被察觉出别样的心思，从而故作正经，那么事情便更加有转圜的余地，她大胆地猜测着，准备按着先前的计划，赔了对方手上那两只糖画的价格，待离开后再议其他。
然而，事情总是会走向难以预料的地步。
“姑娘这是在做什么？”
程宿秋微微皱眉，诧异道。
“……啊？”许桐愣住了，纤手停顿在半空中，手中还捏着绣有莲花图案的荷包。
“姑娘不是执意要赔偿么？”程宿秋收起笑容，以堪称淡漠的目光注视看着她，“既然这样诚心诚意，我也不好拂了姑娘的意……”
“今晚我等一行人在此的开销，便就麻烦这位姑娘先行垫付了。”
“？”
别说在场的其他人，连孟霖都惊呆了：不愧是殿下，这不就是明晃晃地趁火打劫，敲诈勒索啊！
本以为此事手到擒来的许二公子张了张嘴，半晌没说出话来。
失策，失策，他们怎么没查到，这燕王世子还有贪财的个性，以至于连这萍水相逢的女子也不放过？
许桐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操作，对方甚至理直气壮到像是要请她共进晚餐，下意识目光逡巡，开始搜寻起主子的身影，
许卓皱起眉头，后退一步，在被发现前迅速冲着手下点了点头，随后隐藏到黑暗中。
得到授意后，许桐才好不容易磕磕绊绊开口，“既然公子这样说了，小女子总不好拂了公子的意。”
随后绝望地闭上眼，只希望回去后主子不要因此责罚。
“哦，看姑娘神色似有难言之隐，不愿的话也罢，正好我们在此堵着道路也不像话，便改去隔壁好了。”程宿秋说着，边准备转身走人，动作行云流水，干脆利落。
“稍等！”
顶着众人或不解或敬佩或惋惜的目光，许桐不得不无比痛苦地喊住了对方，表情还得与平常完全一致。不敢露出一丝一毫的不情愿来。
“我，我愿意的！”
对方不置可否，只是在姗姗来迟的伙计领路下，走上了二楼，直到进入一位置临窗，装潢也极为精致的包间。
侍从们并没有跟随进入，只有那小公子不时回头看她一眼，以颇为同情的目光。
随着“啪嗒”一声，门轻轻合上，室内室外，顿时成为泾渭分明的两个空间。
再次整理好了状态，许桐并没有轻言放弃，依然摆出那一脸娇柔的模样，缓步行至对方面前，俯身，垂下眼睫，似是有些为难地柔声道，“公子——”
然而在她继续说下去前，颈项处便传来一点凉意。
许桐像是被掐住了嗓子似的，眼底终于浮现出迟来的恐惧。
一只修长的银筷子正抵在她的喉咙处，以对方的剑术水平，只需再施加一点巧劲，就足以形成致命的贯穿伤。
空气仿佛都静止了，她僵在了原地，不敢妄动，呼吸也卡在了胸腔，根本无法反抗。
程宿秋也微微靠近她，轻笑一声，取过桌旁酒楼自带的方巾，蘸着茶水，缓缓碾过女子的唇瓣。
随着肤色般清透的脂膏被蹭下，逐渐露出她本来的唇色来。
“这点伎俩，以为就可以骗过吗？那着实有些看轻我等。”程宿秋道，“你的心思，我已知晓，不必再多言。”
“公子，”许桐心底思绪百转千回，虽然猝不及防时有些不知所措，但还是认为对方不可能觉察出幕后之人，“小女是真心爱慕公子的！”
她再次侧过脸去，发顶的簪钗犹如蝴蝶，即将振翅飞翔而去。
程宿秋突然收回手，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她。
“你知道吗？你的礼仪确实完美，比如……连踏上这木质阶梯时，都没有发出一点动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