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永生04
4
维斯特发现自己所在的地方很眼熟——那是他在一周之前去过的松果镇，准确来说是那家售卖半斤重牛肉三明治的停车场餐厅。
餐厅内充斥着各种彩灯以及装饰物，活像在举办什么派对，头顶的球形灯散发着各种颜色的光彩，餐厅内还播放着一些吵闹的音乐。
维斯特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坐在餐厅内的红色塑料椅子上，米黄色的桌面上放着招牌的足足有半斤牛肉的三明治——盐水腌制的牛肉呈现淡粉的色泽，看上去柔软多汁，搭配一些炒制到软烂的金黄色洋葱，夹在烤制过的面包内，足以让人明白它为什么会成为这家店的招牌。
在他的右手边，放置着一个简单的调料篮，里面有你能够见到的常见调味料，陶瓷的餐盘就放在他的面前，里面恰好摆着一个三明治。
——维斯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又梦到了松果镇。
他想站起来去，却发现梦里自己无法做出太多的动作，只能眼睁睁地坐在原地，下一秒，木门发出铃铛被撞击的叮咚声，一个穿着棕色玩偶套装的人，手上牵着一个人，又出现在了这家餐厅里。
——那是个高但瘦削的男人，习惯性缩着肩膀，这让他看上去远没有实际那么高。
然而在看见那个男人的瞬间，维斯特的脑袋里发出了一声懊恼地叹息，他想要立即站起来，却发现那莫名的力量把他禁锢在了椅子上。
他那可怜的邻居神情还有些迷茫，他在看见坐在餐桌旁的维斯特时，露出了个恍然大悟的表情，“这就是你说的派对吗？”
什么派对？维斯特想，他之前梦到了什么。
“你说过的，欢迎派对。”利维自顾自地说着，他推开了那个穿着棕色玩偶套装的人，下一秒那个人就在他的面前化作了一滩烂泥。
他的表情却丝毫没有惊恐，只是正常地走到了维斯特的身边，甚至还伸手摸了下防止在一旁的气球，他戳了一下，那气球就变成了红色的软糖，掉在了利维的掌心里。
“我发现我好像忘了带礼物。”利维有些紧张地说，他身上还穿着条纹睡衣——像是他入睡时的打扮，他在自己的身上摸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摇摇头，“算了，拥抱一下吧啊。”
他伸手抱住了维斯特，然后磨蹭了一下说，“这个派对我很喜欢。”
“虽然那个穿着玩偶套装的人不太友好……”他仔细思考了下，又回头看着地上的那滩烂泥，“但是他刚刚好像走了。”
维斯特下意识搂住了利维，他转头看向了一旁的气球，也像利维做得那样，伸手戳了一下——依旧是红色的气球，没有任何变化。
——他想这大概是因为，他清醒地知道这是个梦境的缘故。
仔细回忆下我们遗忘的梦境，总是跳跃的几乎没有任何连续的画面，所有画面呈现的毫无逻辑，你吃着眼前的蛋糕，转眼间就发现盘子里的变成了一团面条。
他猜测利维应该还处于真正的睡眠之中，他脑袋混乱，一切他触碰到的东西，都是按照梦境的规则运行的。
——但现在的问题是，他要怎么将利维从这个空间里送回去。
维斯特抱着利维，头一次变得苦恼。
以往他被拉入这种怪异的梦境时，并不会有太多普通的人类一起进入，因为他们的感知能力不过，无法收到这种莫名力量的召唤。
他猜测利维应该属于那种经常会触摸到不可思议事件的人，这才能解释对方为什么会突然进入这个梦境里。
“听着，这是个冒险游戏。”维斯特努力说，“我们得离开这个餐厅。”他看着头顶的球形灯。
他还记得松果镇里遇到的怪异事件，以及那没有结果的失踪案。
他拉着穿着睡衣的利维，发现这个时候他已经能够自如地活动身体，于是立即带着对方往餐厅外面走去。
但是当他试图打开那扇木门的时候，却发现木门根本推不开，它的另一面被什么东西挡住了。
“利维。”维斯特像对方做得那样，没有喊对方“雷诺兹先生”，他带着穿着睡衣的利维来到了一旁的巨大玻璃窗前。
——和很多快餐店一样，这家店的窗户玻璃也占据了近乎半面墙壁，搭配明亮的光线，能够清楚地让人看见里面用餐的人群。
一些门店布置的策略，现在倒是挺适合帮助维斯特的。
“看着这水做的玻璃。”维斯特暗示着利维，拉扯着对方的手臂，轻轻触碰了他们面前的巨大玻璃窗——下一秒，玻璃变成了汹涌流出的水，洒落了一地，弄湿了两人的衣服。
维斯特来不及弄干净自己的衣服，就立即拉着利维的手臂，踩着快餐店的桌子，带着对方跳出了三明治餐厅。
但此时，漆黑的停车场里，一辆车都没有。
原先的路灯莫名消失不见，偌大的空间里，唯一散发着温暖光线的，只有他们背后的那家牛肉三明治餐厅。
与此同时，当他们来到餐厅外围的时候，四周开始弥漫起了大雾，而在大雾中，维斯特听见了歌声。
带着些许韵律的。
利维的表情变得更加迷茫，他就跟在维斯特的身边，“这是冒险吗……”他自言自语。
维斯特却不敢冒险。
“维斯特维斯特。”
远处的大雾里，突然有声音开始呼唤维斯特的名字，那是个男人的声音，并且就在一周之前，他才刚刚听过。
他警惕地抓住利维的手站在原地没有动弹，看着远处的迷雾。
而在迷雾之中，逐渐出现了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身影，对方有着一头卷曲的棕褐色头发，他脸色惨白，眼下还有两个黑眼圈，看上去有些糟糕。
最糟糕的是，维斯特认识这个男人——名字他有些忘了，但却是一周前，松果镇失踪案的报案人。
对方说自己的女儿失踪了，但又在调查之后被发现是普通的骗保事件。
但就在昨天，他和塞西尔交谈的时候，听到了这个男人的结局——他大笑着咬断自己的舌头死去——癫狂的疯子，不像一个普通的骗保失败的骗子。
意识到男人慢慢走了过来，维斯特几乎将自己的身体挡在了利维的面前——即便后面的男人还比他高上一点。
“布兰森先生。”男人带着点忧郁的目光看着他，他离维斯特大约有两辆车的距离，他站在那里，冲维斯特问好，“又见面了。”
维斯特没有说话，他努力回忆了下男人的名字，最后才说：“班森先生。”
班森露出了个笑脸，然后又消失不见，他像是没有看见维斯特的戒备一样，穿着自己铁灰色的西装，慢慢往餐厅的方向靠近。
“你身后的那个人是谁？”班森问，“你的助手吗？”
“是。”维斯特应和道，他看着眼前这个应该是死人的男人，“你来这里买三明治？”
班森摇摇头，“我的女儿失踪了。”他露出了点忧郁的情绪，“我想找到她。”他继续向维斯特靠近。
维斯特的脑袋里立即响起警报，他推了一下身后的利维，示意对方注意这个靠近的男人。
“是的，我们都在做这件事。”维斯特含糊道，他不想和这个男人在这里发生冲突，进入梦境空间后，他【记忆回廊】的能力就不大起作用。
“不！”班森立即发出了一声咆哮，下一秒他铁灰色的西装充斥着血迹，无数的血水顺着他大张的嘴巴里流出，浸透了他的西装。
他张大嘴巴，露出了自己被咬断的舌头，喉咙里发出模糊的嘶吼——
“你是骗子！”
他大喊着，身体再也没了之前的迟钝，几乎用维斯特肉眼无法看清的速度向他扑了过来。
维斯特暗骂一声，立即推开身后的利维，躲避了班森的攻击。
对方落地之后仿佛野兽一般，四肢趴在地上，然后下一秒就在维斯特的视线里，发生了恐怖的变形。
只见他四肢撑低，然后硬生生调转了身体，维斯特甚至听见了身体骨骼断裂的声音，然后他就像蜘蛛一样，用自己断裂后重新组合而成的身体，像维斯特爬了过来。
维斯特想要拉着利维一起躲避，却在对方的攻击里，发现利维失去了踪迹，消失在了迷雾之中。
见状，维斯特立即绕过班森，钻进了另一边利维消失的迷雾之中。
……
似乎是因为见到维斯特很高兴，那迷雾肉眼变得浓郁起来，而停留在三明治店门口的班森，又像失去了控制一般，被逐渐蔓延的迷雾包裹——
黑暗中，迷雾里发出了嘎吱嘎吱的咀嚼声。
血液不断低落在地面，伴随着一些碎屑一起，只剩下被嫌弃般丢弃的西装和皮鞋。
……
维斯特一头钻到了迷雾之中，和他想象中的味道不同，这个迷雾居然散发着甜甜的香味。
像草莓混杂着其它水果组成的果酱。
……
黑夜中，维斯特躺在自己卧室的床铺上，拉着窗帘的玻璃上，盘旋出了一个巨大的古怪身影，垃圾桶里放置的那些果酱早已没了踪迹。
那些东西慢慢爬到了维斯特的身体上。
用自己半透明的红色躯体，慢慢包裹住了维斯特手臂和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