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地底
直到最后一刻,林克也没能看清暗算他和洛夫的人长得是什么样子,甚至就连身形都无比的模糊。
那一张铁灰色的面具,似乎有着极其怪异的魅力,总是情不自禁地让林克将注意力放在面具,而不是面具背后的人身上。
但他口中的诅咒,已经无比清晰地展现出了他的来意,以及那堪称绝对的自信。
恐怕在他眼中,林克一行根本就没有活下来的可能,所以他毫不顾忌地就说出了诅咒这个词。
名为诅咒,实为人祸。
沙海倾泻而下,艾希拼了命的想要舞动双翼,却只能让被洞穿的双翼得到愈发惨烈的伤痕。
冰壁不断从林克身上向着四周探出,可蠕动的沙海根本就没有任何着力点,非但没能支撑起他们下坠的身躯,反而因为被沙海中的漩涡捕捉,坠落的越发快速。
对于所有还未抵达曜日阶级的超凡者来说,这片沙海就是彻彻底底的人间地狱,根本就不存在逃脱的可能性。
面具人就这么站在沙海旁,眼睁睁地确认林克百般挣扎,最后却无可奈何的落入深处,成为了沙砾之间的一片碎影。
然而面具人并没有这么简单的离去,面具之下的嘴角反而挂起了一丝嘲讽的微笑。
大约不到两秒钟,爆鸣声裹挟着沙浪冲天而起,本该已经沉入深处的林克,此时却从沙海之中跃起,两臂银光,对着面具人的方向就轰出一道光柱。
“真不愧是新生里实力最强的一个,如果是原来的我,恐怕还真得让他逃了。
不过很可惜,今时不同往日啊。”
铁灰色的面具猛地暗淡下来,变幻出螺旋的纹路,像是一个看不见底的深渊。
林克最后的挣扎,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被面具所吸纳,转而化作一个漆黑的球体,反而对着他自己冲去。
没有借力之地,林克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攻击被硬生生反弹回来,砸在自己身上。
这一次,他再也没有从沙海中跳出来的可能,直接被轰入沙海的最底部。
“差不多就到这里吧,不得不说真不愧是你,连我那个步步为营的导师都决定冒着最大的嫌疑,也要全力将你碾死在萌芽的阶段。
感谢你的选择,造就了现在的我。至于我的回礼,你就好好收下吧!”
面具人对着沙海摊开手掌,最后缓缓收紧。
脚下的紫色咒文随着他的手势,开始飞快地亮灭闪烁,正片沙海都显得有些躁动起来,最后随着咒文的破碎,沙海重新凝结为正常的土地。
暗红色的裂谷似乎和原来一模一样,根本就没人知道,在地下深处,还有两个活人正被沉重无比的土壤囚禁,绝望的等待着死亡来临。
“还算不错,这种活要是能多来两次就好了。有了这张面具,下次学派战的时候,我的个人排名至少也能上升个十几位。
到了那时候,我应该也能奢望一下晋升曜日阶级了。”
面具人喃喃着,将手伸向了自己面孔上的铁灰色面具,指尖扣在面具的边缘,轻轻一拨。
什么也没有发生。
“呃,是我扣的太紧了?”
面具人有些意外,另一只手也放到了脸上,双手掐住整块面具就要往外脱。
可是直到他下颌的皮肤都有些刺痛了,面具却还是纹丝不动地盖在他的脸上,甚至反而有种越来越紧的感受。
这时,他终于感觉这副面具有些不对劲起来,脑海中一个当初被当成笑话弃之脑后的念头,此刻却无比清晰地浮现出来,朝他露出狰狞无比的笑容。
“别和诅咒搭上边,任何方式都不行。”
所以,他现在也算是和这件事搭上边了,对吗?
总算想明白明明一向孤家寡人,连朋友都没有的自己,为什么会被导师交代这么“重要”的任务了。
毕竟,一个谁都不在意的人,消失了就消失了,没人会去在意原因。
他跪倒在地,颤抖地瞳孔在面具眼孔的位置中收缩成一个针尖大小的点,然后松开了自己挣扎的双手。
冰凉的土地顺着手背的皮肤蔓延进他的内心,却再也不能激起一丝一毫的波动。
面具逐渐变得纤薄,边缘也开始快速拉伸,朝着他全身吞噬。
片刻之后,他整个人都被面具化作的薄膜包裹,随后一连串清脆的爆炸声从薄膜内传来,人形直接被压缩成了一个不过人头大小的球体。
面具依然还是面具,而人早已不见踪迹。
而用不了多久,这张面具也将化为脆弱无比的材料,被风研磨,成为这片大地的一部分,再也无法被分辨出的一部分。
······
难以理解地沉重从四面八方涌来,将林克的身躯压得死死的,连丝毫余地都不曾留下。
他感觉自己就像是身处一个按照他身形打造,一比一的定制牢房一般,似乎连身躯都成为了枷锁,呼吸都成为了折磨。
心跳声几乎要将耳膜震碎,提醒着他即将到达极限的生命。
可他根本就没有办法,唯一的选择就是静静地等待自己的生命走向结束。
诅咒降临时,你逃不掉的。
这句话参杂在乱糟糟的心跳声中,越发刺耳。
“林克!你还好吗?”
“暂时死不了,但之后就难说了,”面对脑海中艾希的声音,林克有些无奈地回应道,“你的情况怎么样?我刚才好像看见你的翅膀被戳穿了。”
“好不到那里去,那个囚笼还穿在我的伤口里,我没办法将翅膀收回去。不过你的朋友倒是在我边上。”
林克一愣,然后狂喜:“你能看见他?难道你没有被埋在土里?”
“你朋友释放了某种能力在土壤中撑出了一个球形空间,这么说你被埋起来了?”
“艾希,想想办法确定我的位置,把我挖出去。”
“行吧,你等等。”
艾希的声音很快就消失了,好不容易从震耳心跳声中转移开的注意力,这下又开始被乱糟糟的节奏折磨。
好在艾希的动作倒是很快,没过多久,林克就感觉自己的手指上传来一阵幸福的瘙痒。
那是碰上了羽毛的触感。
确定了林克的位置之后,挖掘的速度立刻就提升了一大截,很快林克就直接被洛夫给扒拉了出去。
“看我挖到了什么,一个睡美人!”
“也许是千年吸血鬼也不一定。”林克没好气地吐槽一句,放肆地喘了几口气,然后借着洛夫手上一颗荧光宝石的微光,查看着身处的这个小空间。
一层蓝紫色的冰层勉强支撑着这个空间,避免突然塌方,估计是躺在一边的艾希凝聚的。
而洛夫从把他挖出来开始,就靠在边上一脸憋笑地盯着他看。
虽然林克不用看都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肯定很狼狈,但是被这家伙这副表情盯着,总有种想要揍人的感觉是什么鬼。
“你有没有搞错?被人暗算了怎么在你这里弄得像是来踏青一样。”
“反正事情都已经发生了,我再郁闷也不会突然来个救星把我接出去,还不如开心点呢。
至少这趟出来看见你这副狼狈样子,也不算太亏。”
林克无语地瞥了他一眼,最后摇摇头走到艾希的身边。
洛夫已经彻底没救了,还是看看艾希的情况吧。
镰刀巨魔血肉化作的囚笼并没有完全出现在这个小空间中,除了穿过艾希羽翼的部分骨骼,绝大多数任然在墙壁之内。
“这个囚笼的骨头有点不对劲,应该有毒,我体质特殊用不上担心,但你自己还是小心点。”
林克点点头示意了解,然后将双手转化成撕裂银手,弯折指节对着穿过艾希羽翼的骨骼敲了敲。
明明是生长在镰刀巨魔体内的骨头,和林克的手指接触时却发出了类似钢铁的铮铮声。
试探性地握住一段想要扭曲一下,却发现这东西不仅是声音像,就连硬度都是朝着钢铁的规格去的。
以林克的力量,居然没办法弯曲,要知道,就连一些质量一般的钢铁都能被他轻易弯曲,而这个囚笼的骨头却是纹丝不动。
最后林克直接拔出了腰间的短剑,握住其中一段就是狠狠一刀。
剧烈的震颤让撕裂银手都有些发麻,可骨骼的表面却只是出现了一条细如发丝的白痕,用手一擦就光洁如新。
“要不把整个囚笼挖出来看看情况?”洛夫也跟了过来,摸着下巴提议道,“我当时仓促看了两眼,但是这个囚笼的一部分好像是用血肉链接的。那些地方总比骨头更好分割吧。”
说干就干,林克和洛夫两人都是银月阶级的超凡者,哪怕赤手空拳,挖土的效率也不是一般人能够想象的。
不多时,整个囚笼就被挖出来了大半,只剩下一个角落还埋在土里。
林克习惯性的伸手,对着那个角落轻轻一扒,却不想那个地方的土块直接朝后面脱落下去,露出一个黑黢黢的空间,和一阵碎石滚落的哒哒声。
外面,居然是空的?
林克立刻开始对照起自己脑海中的地图,当时他们掉下来的位置应该正好在裂谷中心附近,如果沙海没有将他们转移太多位置,那么很有可能,外面就是裂谷。
脱离的希望就这么出现在眼前了?
林克有些犹豫,从土层剥落的那个空间中传递出来的气息,不知为何让他有些毛骨悚然。
“你发现什么了?”洛夫注意到林克站在角落好半天都没有动静,连忙走到他边上,注意到土层上的缺口,顿时喜笑颜开,“你看我说什么来着,做人还是该开心些,这不,好事送上门了。”
洛夫正要伸手去扩大缺口,林克伸手抓住了他,摇了摇头:“别急,先把这个囚笼给解开再说。”
洛夫摸摸脑袋,倒也没真的一根筋非得先出去。
囚笼的整体虽然基本上都是骨骼构成,但确实如洛夫所观察到的一样,也存在一些部位是单纯的血肉连接。
找到关键位置之后,两人没花多大力气就直接将整个囚笼分解,把艾希给救了出来。
一脱离穿过羽翼的两根骨骼,艾希一声痛快地长鸣,身形飞快缩小,连带着伤势也跟着一起缩小。
等她恢复到和原来差不多大小之后,双翅一震,抖落阵阵粉红色的碎冰,伤口就被她恢复好了。
不过想要飞行的话,恐怕短时间内是没有太大希望了。
林克有些歉意地帮艾希梳理了一下羽毛,然后将她举起放到脑袋上。
一旁的洛夫早就等不及了,一看艾希已经无恙,顿时摩拳擦掌地就走向了那面土墙,伸出两根手指就要从那个不过眼睛大小的小洞里往外探。
林克见他撅着屁股滑稽的模样,捂着额头:“你就不怕外面路过一个深渊异类,直接把你的手指头当甜点享受了?”
“哪能这么巧啊,”洛夫鄙夷地回头看了一眼,挥了挥手,“再说了,我又不是傻···我靠!!!!”
话还没说完呢,洛夫脸上的表情就猛地一变,然后飞快地收回了自己的手指,惶恐地连连后退,恨不得把自己贴在墙上一样。
“说实话,看到你这副样子,接过一没断指二没流血的样子,我居然有点失望。”
林克还以为这又是洛夫的把戏,却不想等他将眼神和洛夫对上的时候,那种发自内心的慌神却让他迟疑了。
“你这是感觉到什么了?”
“有人,外面有人!”
“也许是路过的超凡者?”
洛夫坚决地摇了摇头,吞了口唾沫,惊魂未定道:“绝对不可能,外面那个人,在用舌头舔我!”
“呃,你确定外面的是人?而不是某种饿极了的深渊异类准备尝尝鲜?”
“我也不知道,但是那种感觉,真的,林克你相信我,外面绝对有个人!”
洛夫的表现越来越真实,让林克心中觉得他在耍把戏的心思都有些动摇了。
迟疑了一会儿,他还是决定信洛夫一次,朝着缺口的方向走去。
也不知道是心里作用还是什么别的因素,林克突然听见从缺口中传来低沉的风声。
细柔的和风穿过边缘粗糙的缺口,发出了像是口哨一样的声音。
林克停住了脚步,回头看了看洛夫,他不知为何有些希望这时能够看见,洛夫捧腹大笑没心没肺的样子。
但引入眼帘的,还是洛夫苍白的脸和微微收缩的双眼。
林克又往前走了两步,耳畔回档的口哨声越发的空灵诡异,居然让林克觉得耳后像是有人在吹风一样,忍不住伸手抓了抓。
缺口已经近在眼前,可想想刚才洛夫被舔过的手指,林克斟酌了一下,还是放弃了将手指头伸出去的打算。
他也不准备直接将缺口扩大,毕竟外面究竟是什么情况还不清楚。
于是他缓缓地蹲了下来,单膝跪在地上,将自己的视线慢慢下降到和缺口处在同一水平线上。
黑暗,黑暗还是黑暗,什么都不存在的黑暗中似乎存在着一切足以让人恐惧的存在。
终于,林克将自己的视线下降到了和缺口同一水平线。
依旧什么都没有。
“洛夫,把你的宝石拿过来。”
“我丢给你,你接着。”
不知道为什么对那一舔难忘,现在是根本就不想靠近这个缺口,直接把空间中的唯一光源给丢了过来。
林克也不回头,光是听着声音就轻松接过。
这块荧光宝石看起来相当奢侈,是非常合适洛夫的风格,宝石被镶嵌在一个坚硬的黄铜护腕上,显得华贵无比。
确认过眼神,是买不起的装备。
再次吐槽了一句,林克将宝石举起,朝着那个缺口靠近。
渐渐地,他发现之前以为的黑暗,似乎并不存粹。
在荧光中,黑暗中显出了一丝灰蒙蒙的白,还有很多血红的丝线,以及一个黑乎乎的小球。
林克差点没忍住将自己手中的石头给丢出去,因为那赫然是一只眼睛,一只透过缺口,正盯着他看的眼睛。
“洛夫,我有个好消息,还有个坏消息,你要听那个?”
“好消息?”
“外面确实是个人,不是什么深渊异类。”
林克听见身后传来清晰无比的,咽唾沫的声音,紧接着就是洛夫颤抖着的嗓音:“那坏消息呢?”
“这个人,估计和深渊异类比也差不到哪里去了。”
就在林克刚刚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敏锐的注意到,缺口中的眼睛突然消失不见了。
没有任何前兆,就这么突然而然的消失不见,就好像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样。
没了?还是说离开了?
正当林克疑惑着那只眼睛的去向,一柄粗糙的刚矛直接从缺口中捅了进来。
林克来不及多想,直接朝着身后飞跃而其,躲开了刚矛的戳刺。
“洛夫,做好准备!外面的人要进来了!”
轰隆!
似乎有某种重型器械狠狠砸在土壤上,引得整个空间都微微震颤起来。
艾希释放出的冰层居然都没能维持住空间的稳定,崩裂出无数的裂痕。
林克和洛夫两人对视一眼,然后都掏出了自己的武器,做好了进攻的准备。
轰隆!轰隆!轰隆!
外面的人似乎越来越急躁,砸墙的速度越来越快,力道越来越暴躁。
终于,缺口直接垮塌,变成了一个两人高的洞口。
一个强壮无比的身影站立在泥土崩塌的烟尘中,发出了耸人的怪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