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来吧，希卡城的落幕！（07）
“哥，我恨你。”
鲜血从眼眶里喷溅而出，死亡的手掌已经覆盖了那张面孔的每一个角落。
林克后知后觉的想要伸出自己的手臂将小白搂在怀里，可只是环抱了一团虚无。
血液粘稠的划过他怀里的每一次皮肤，冷的让他止不住的发抖。
小白就这样留下一句怨愤不已的诅咒，化为血水消失不见。
这到底是种什么样的感觉呢？
伤心？痛苦还是绝望？
都没有。
此刻浮现在他心头的，居然是连他自己都诧异无比的平静。
甚至还有些因为自己毫无悲伤而导致的不解。
他只是傻傻地站在原地，看着自己怀里逐渐淡去的鲜血，茫然地站着。
“林克？”丝维尔眼里都开始荡漾起波光，总觉得林克好像突然就变了一个人，连忙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在他的耳廓上拍了拍，“你怎么了？”
林克如梦初醒，可怀里的血迹都像是他的幻觉，早已不复存在，唯有哪残留在怀里刺骨的严寒证实着方才所发生的一切。
“我好像看见小白了，她浑身是血的扑进我怀里，”他愣愣地将自己的手掌握紧又放松，不断循环，“可是我居然什么感觉也没有。”
丝维尔长长的哦了一声，然后若有所思道：“原来那就是你妹妹啊。她为什么没有长脸啊？”
林克被她这一句话说懵了，眨眨眼问道：“什么叫做没有长脸？”
“就是没有长脸啊？”丝维尔也有些不理解，拿手在自己脸上抹来抹去，似乎要形象的展示一下她刚才看见的小白，“就是这样，整张脸光溜溜的，什么也没有。她直接冲到你怀里，然后咕噜咕噜的发出一大堆奇奇怪怪的声音，然后你就呆住了。”
林克顿时感觉自己抓住了什么东西，连忙追问道：“这么说来你刚才看见的不是一个女孩子，而是一个没有脸的家伙在冲着我胡乱地怪吼？”
“什么是女孩子啊？”
“这样就说得通了，”林克眼里闪过一丝冷意，“这根本就是个幻觉，亏我还以为是小白同样进入到这片空间中了。看来这最后的飞升，邪门的很啊。”
明面上越是耀眼夺目，肮脏的东西才越容易被夺走注意力。
他也算是明白为什么自己看见“小白”死在面前毫无反应了，有太多太多让他疑惑的细节，有太多太多让他感觉违和的地方，简单来说，太假了。
可不管这一关到底是在考验些什么，但亲人朋友是绝对不容许试探的底线。
林克微微闭上了双眼，再次睁开时一层淡淡的灰雾覆盖其上，挡下了不少璀璨光辉，全神贯注的准备迎接之后的幻觉。
没有超出他的预料，第二个熟悉的人很快就出现了。
“我辛辛苦苦抚养你们兄妹二人长大，你们呢！”连眉毛都花白了不少，看起来没几天日子能活的老爷子拍着自己的胸脯冲他高声叫骂，“危险！负担！我当初就不该救下你们！活该让你们跟着那两个傻子去死！”
林克只是淡漠的看了他一眼，命定死途的视线中，眼前的老爷子浑身上下干干净净。
身为人类的他，却连命定死途都看不见弱点。
这就是最大的弱点。
几乎是潜意识地，林克从后腰抽出了匕首，就要对着面前装成老爷子的模样来欺骗他的家伙来上一刀。
“林克，他在笑欸。”
丝维尔轻飘飘的语气却让即将插入面前假老爷子喉管的短剑瞬间停顿。
被紧握的把手上都能感觉到面前这个家伙因为愤怒而勃发的脉搏。
“你居然还想杀我！贱人！”
面前的老爷子怒不可遏，可他完全没有要动手的样子，只是一遍遍地重复着肮脏的咒骂。
林克皱着眉头看向肩头的丝维尔：“你确定他在笑？”
“现在又不笑了，”丝维尔迷惑的歪着头，“而且刚刚长出来的那张嘴都收回去了。”
“是嘛，”林克似笑非笑的收回了短剑，看着面前的老爷子，缓缓伸出手将他推到一边，“那就麻烦你让你让吧。”
“有种你就杀了我啊！”过度愤怒让老爷子的脸上都涨的发青，“混账东西！来啊！”
林克毫不理会，只是一个人自顾自的往前走，嘴里还在自言自语。
“我认识的人很多，如果这里是要从我的感情上下手，那么就一定会找出我所有认识的人。
我举起短剑，丝维尔居然说他在笑。
和我不一样，丝维尔真正熟悉的人很少很少，而且还是生活在这片空间中的存在，她看见的东西应该是真实的。
而且看他的样子，确实是在激怒我想要让我杀了他。
目的，是要让我亲手杀死熟悉的人吗？
不愧是堕落之女，连最后的奖励都这么丧心病狂。”
林克一直向前，身后的老爷子却没有跟上来，他只是默默地站在后面，目送林克远去，最后消散在光辉之内，似一阵青烟。
小白、老爷子，林克仅有的两位家人出现了。
麦廉、店长、森格尔姐妹、莉亚姐，他发自内心认可的朋友也出现了。
德伦、阿列克、雷斯顿、卡莲、瑟斯坦、乌兹科，他敬仰的长辈也一个接一个的出现，情绪却一个比一个激动。
看着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出现，林克心中的愤怒愈演愈烈，最后已然缓缓粹炼出无比凶悍的杀意。
可他腰间的短剑反而更加稳定。
等到几乎林克认识的所有人都出现过一边之后，随着最后一个人的消失，空间中的光辉似乎耗尽了力量，彻底泯灭。
昏暗笼罩了世界，透过沉甸甸的影子，林克能够看见面前不远处有一座呈倒三角型的庞大暗影。
“怎么突然变黑了？”丝维尔不解地左顾右盼，最后朝林克问道，“你完成飞升了吗？能出去了吗？”
“飞升怕是没戏了，”林克定了定心神，朝着视野中恢弘的暗影走去，“但估计快要看见正主了。”
脚下的道路是一种不知名的血色土壤，几乎每次踩下去的时候都会发出难听的吱吱声，然后冒出腥甜的液体。
而且越是靠近那座三角形建筑，林克就感觉自己脚下的地面越松软。
从一开始只是微微下沉，都覆盖不到脚背，到最后他走到这座建筑面前的时候，整条小腿都直接陷在地面中。
庞大无比的建筑以一种难以理解的方式，悬浮在半空中，倒立的最底端尖角处有一个小小的石室，虚掩着门。
林克直接带着丝维尔跳了进去。
几乎是脚刚刚落地的瞬间，石室就微微一颤，门扉自然封闭，然后就开始加速向上爬升。
淡黄色的昏暗光线从石室的四壁放射而出，照亮四周大量粗糙但极为古朴的壁画。
趁着石室还没有停下，他开始仔细的研究起这些壁画上的内容。
看了好一会儿，他才收回视线，感慨万分的拍了拍肩头丝维尔的肩膀，惹得她又是一阵不解。
壁画的内容其实很简单，无外乎一个突然闯入的人，突破了七道关卡，最后走入了一片光辉的殿堂。
无数他从前认识的朋友亲人都一一出现，和他生死搏杀。
而最后浑身是伤的他丢下背后所有人的尸体，走向了一座祭坛。
到这里，整个剧情戛然而止，但并非是壁画结束了。
本该放着最后一幅壁画的地方，成了一片极其突兀的空白。
就像是被人有意抹除了一样。
按照林克听来的诗歌，堕落之女在七罪的帮助下逃脱了深渊，最后应该是直接被永恒之父给重新镇压了才对。
那现在这些是什么东西？祭坛？仪式？飞升？
总感觉他此行的目的地是个跟他来意完全没有关系的地方。
“林克，”正当他有些紧张的时候，坐在他肩膀上的丝维尔悄悄拍着他的脖子，“我好害怕。”
“怎么了？这不是什么都没有吗？”
丝维尔摇摇头，眼里全是困惑：“我也不知道，但是我就是觉得很害怕。我们要不别上去了吧。”
“上去才能出去，”林克摇摇头，“况且外面的世界可比这里面有意思多了，没准我还能带你去外面呢。”
丝维尔顿时来了兴致，心头的无名惶恐也被她丢到了脑后：“真的吗？外面是不是有一百多个人？不对不对，有好几万的人是不是？”
林克揶揄地点点她的脑袋：“不止，有好几万万的人呢！”
“哇！”丝维尔眼里几乎开始闪光，“这么多人！肯定很有意思。”
林克点点头，正准备说些什么，石室却猛地一阵晃动。
彻亮的光线从石室的门扉中，到了。
伸手推开石室的门，外面是一个无比平坦的台面。
一个人站在台面的最边缘，背后悬挂着一轮暗色的太阳，神圣而又堕落。
“我想见你很久了，”那人的面庞隐藏在黯阳的光线中，“林克。”
熟悉无比的声音让林克几乎是瞬间就爆冲而出，望着那人咆哮：“你对小白做了什么！”
“什么都没做，”祂抬起头，温润的面庞上再也不见以往的古灵精怪，只有神明独有的傲慢和冷漠，“我没有必要对我自己的肉身做任何事。”
和刚才看见的诅咒他的小白不同，面前这个家伙，这个家伙！
像是火山爆发一样的愤怒止不住的喷发。
“你很气愤？”祂悠然地迈动脚步，以林克为中心开始绕圈，“因为我用了你妹妹的样子？”
“你如果是不满我窃取了你的神性，你大可以来直接找我！”
祂的样子和林克记忆中那个疯癫的女神根本没有通性：“神性？你以为我会在乎那种东西吗？”
林克忍不住就要上前，可等他双腿提力，却发现身躯就像是被定死了一样，根本没法动弹。
低下头，无数漆黑的咒文连携成锁链，早已在不知不觉中将他彻底锁死。
“不要着急，我们有的是时间，”祂走到林克的面前，熟悉的面孔熟悉的声音却是那般让人心头一凉，“有的是时间把这一切都给说清楚。”
“好！你说！究竟要怎么样才能放过小白！”
祂无奈地摇摇头，叹息一声：“你觉得是我害了你的妹妹，可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你妹妹天生异化，却又能安然无恙的长大？”
“是你诅咒了她！”
“不，我可没那个能力跨越虚界的阻碍诅咒现界的人，至少现在没有，”祂伸出一根手指将林克的下巴抬起，死死盯着他的瞳孔，“这是你的母亲向我许诺的代价。”
电流一般的震颤穿过林克的身躯，眼眶几乎是瞬间就热的生疼：“这不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的？”祂笑着送开林克的下巴，回收在半空之上展现出一幕光景。
尸横遍野的战场之上，无数异类的身躯和人类的残骸混合在一起，各色的血液仿佛最污浊的地狱。
一位面目和林克有七分相像，但要柔和不少的女子跪坐在一块还算干净的岩石上，双目无神的流出道道热泪。
而在她的面前，一个英武不凡的男人正带着一丝微笑长眠。
胸口处一只畸形的触手被斩断，却也直接夺走了他的生命。
林克痴傻地看着那个女人，从未有过的触动如此自然地在心底流淌而出：“妈妈？”
“对，她是你的妈妈，”祂站在林克身旁，言语间有些触动，“一个让我都觉得难以置信的凡人。”
面对林克赤红的双眸，祂平淡地解释起了祂口中所谓的代价。
“你父亲战死了，就是她面前的这个男人。
她接受不了爱人的离去，于是开始祈祷一切可以帮助她的人。表示愿意用一切来交换。
很奇怪，所有的神明都对她的祈祷不屑一顾。直到这股意念直达深渊，传进我的耳中，依然没有人回应她。
我可不是那些虚伪的正神，非常慈悲的赋予了她奇迹，足以唤回死亡爱人的奇迹。
代价，就是你尚在孕育的妹妹。”
“我不信！”林克鼓起体内一切能够动用的力量，想要挣脱束缚，“我的父母绝对不是这样的人！”
“是与不是，难道是你说了算的吗？看看你妹妹，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她身上的异化。”
呼吸都停顿了，哪怕林克再怎么去否认，再怎么去质疑，小白身上的病都是如此的真实。
可他依旧不相信，不相信他的母亲会是拿孩子去做交换的人。
“现在你明白了吧，琳白她本就是属于我的东西，”祂蹲在林克面前，撑着脑袋看着林克，“你的愤怒根本就没有意义。”
“你不是要代价吗？从我这里拿！不管是几倍也好，随便你！你想要什么！拿走啊！拿走！”
祂伸出一根手指停在林克的唇上，惋惜地摇着头：“别这么焦急，我不会对你妹妹做出任何有害她的事。她不是我选中的祭品，而是我选中的神降。
这一切，都是这么的水到渠成。我的信徒跪拜在贪婪之下，主动开启这座通道。
而命运的指引，终将让他找到被我选中的琳白。
仪式一旦开启，就彻底进入我的掌控！”
祂猛地站起来转过身去，高举着双手望向苍穹，话语中全是终于解脱的愉悦：“终于，终于！我可以离开这个地方！离开永无止境的时间！”
“而你的妹妹，将成为我新的身躯！成为新的堕落之女！成为神！”
“那是你！”林克咬牙切齿，恨不得从祂身上撕扯下一块肉，“你只是抢走了我妹妹的人生！”
“那她应该自豪！该骄傲！该跪地感谢！”祂飞快地走到林克面前，双目几乎要冲出眼眶，连瞳孔都在微微颤抖，“这是她的福音！这是我赐予她的福音！她的生命就该是为了我的解脱而存在！”
“疯子！”
“疯子？不不不，只有凡人才会疯，你只是习惯了用蝼蚁的眼光看这个世界。
你不是很疼爱你的妹妹吗？
正好啊，完成这场飞升，成为我的神裔，你将永远陪在你妹妹的身边，无视苦痛，无视光阴。永恒，只差你的一个点头。”
林克直接闭上了双眼，全力以赴的专注于挣脱自己身上的束缚。
要么让他死在这里，要么他一定要用一切方法把面前这个家伙杀死在这里。
“林克，林克！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丝维尔？！
林克心头一震，连忙呼唤到：“丝维尔？你去哪了？”
“我也不知道我在哪，”丝维尔的声音里有些哭腔，“我的四周全是冰，好冷好冷。”
漆黑一片？还好冷好冷？
林克一时间也被她说懵了，赶紧接着问道：“还有别的吗？”
“还有株很大很大的植物！啊！还有颗太阳！”
林克猛地一愣，然后调动自己的精神望自己的体内。
一番搜寻，就在自己的神秘之源下找到了丝维尔。
“你怎么跑到这里来的？”
“我也不知道，”丝维尔听见林克的声音之后总算是冷静了一点，“我刚才看见你突然冲了出去，然后看见那个女人我就特别害怕，想要往你衣服里钻，然后就掉进来了。”
林克一时之间也搞不清楚这其中的缘故，只好整理语气安慰道：“外面情况有点混乱，你先别出来了。要是等会儿我出了什么事，你，就逃跑吧。”
“出事？”丝维尔顿时慌了，“你会出什么事啊？”
“别担心了，就这样吧。”
话音落下，任由丝维尔再怎么呼唤，林克也不再回应。
而此刻，外面的世界，已经走到了抉择的关键点。
“就是这些人，”祂看着林克，张开双臂展示着后方缓缓走来的人群，“杀光他们，你就会成为我新世界的第一位神裔。但要是你不杀，这位圣子倒也勉强够用了。”
林克死死盯着堕落之女身后漂浮着的昏迷少年，忍不住咬紧了牙关。
他算是看明白了，祂就没打算让小白活着！
【作者题外话】：写了好几遍，最后还是不甚满意，可能真的是我能力还不够吧（笑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