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章 夜战（上）
从伊吹山南面山口的停车场出发，一行人披着夜色循道上山，很快消失在黑暗里。
直到看不见野间南了，长谷川纱耶香才回到车上。与她一同留下的小林丽子手里拿着杯面，似乎在犹豫要不要干嚼。
她指了指外面，“去停车场管理员那里问问有没有热水吧。”
“诶……好。”
两人一起过去，顺利要到热水, 又捧着杯面回到了车上。
香气弥漫，小林将两边车门打开，以免留下太多味道。
吸溜着泡面，长谷川又抬起视线，望向与夜色融为一体的伊吹山。
轮廓模糊，能望见的只有一团巨大的阴影。
“小林也不擅长正面战斗吗？”
小林抬望一眼, 将泡面咽下去后才说道：“也不是一点都不擅长，只是实战经验比较少。对付普通灵体的话, 问题不大。”
“跟我一样嘛。”长谷川喝了口汤, 感觉有些咸。
“因为我本来就是为了填补纱耶香小姐的空缺，才调转到扶云神社的。”
小林一边说，一边扫望着停车场里的其他灵觉者，不带期望地寻找着眼熟的人。
“现在灵觉者本来就少，按照宗谷的分类法，具有独力对付一只恶灵能力的灵觉者，基本上就已经可以在某个驻点担任组长了……”
长谷川点了点头。
为了照顾到更多神社，这种水平的灵觉者，通常都不会集中在一处驻点。
不过也有例外，比如扶云神社。
“几年前还是个孩子，但京子也很快成长起来了呢。再过两年，阿南说不定就要被调去别的神社了。”
小林：“白丸神社那边，好像就有这个意向。”
“……”
长谷川脸一黑，“也可以申请留在扶云神社吧。”
“那倒是。”小林点了下头，“不过她们那边最想要的人，其实是宗谷来着……虽然也更加没戏就是了。京子大小姐绝对不会放人的。”
“宗谷君吗……”
刚回扶云神社没多久, 长谷川跟宗谷一起行动的次数不多, 也没机会见到他出手。
“阿南也说他很厉害, 到底有多厉害？”
小林看着她，“这么说吧，十个我再加上十个纱耶香小姐，也打不过一个宗谷。”
“……用我来比较的话，我完全感觉不到宗谷君有多厉害啊！”
小林丽子笑了起来，接着又想了一会儿。
“我敢肯定，如果那只恶灵最后真的逃向了这边，那它的逃亡也就到此为止了。”
繁星点点，初升的月亮尚不能照进山谷。
进入伊吹山，沿着黑暗的山道一路行至山脚，一行人停了下来，等待后续的指令。
负责指挥调度的中年男人来自近畿机构本部，名为芳山真司，此时正与其他区域的小组不断交流着。
望着眼前黑暗的山林，宗谷忽然有种自己是警察、目前正在追捕逃犯的感觉，而事实上也差不了多少。
“而且还都是公务员……”
“嗯？”野间南扭头望了他一眼，“宗谷刚才说了什么？”
“没什么, 不用在意。”
“注意力集中一点。”
“是, 组长。”
看吧, 行动时已经是警察的作派了。
好在他们并不需要像警察那样依赖视力、一寸一寸地搜山，在灵觉的感应下，任何经过的灵体都如暗夜明烛，清晰可见。
“诸位——”
片刻后，芳山真司忽然提起了声音，“目标已经被驱赶到伊吹山东南区域，很可能会选择南面作为突破口，请做好应战准备。”
宗谷和京子对望一眼，彼此都是精神一振。
“请大家以此处为中心、沿山脚向左右分散，彼此间的距离不小于五十米，并随时注意天空中的符纸信号。”
芳山真司拿着一把破魔弓，手中箭矢的前端裹着一张红色符纸，射上天空后会炸成一团灵力烟花，并不绚烂，但能让附近的灵觉者立即察觉。
而看见信号，也就意味着那只恶灵逃到了这边。
“发现灵体，请立即高声呼喊，其余人迅速支援。携带破魔弓的……”
他又为带着破魔弓的巫女们分发了几张红色符纸，作为发现灵体时更加显眼的联络信号。
“行动吧。”
灵觉者们沿着山脚向两边分散，又陆续停下，扶云神社的四人自然聚集在一起。
花井麻友里和野间南相继停步，彼此间保持着五六十米的距离；与京子以及其他几十名灵觉者继续往前走了一段，宗谷先停了下来。
他停在中间，这样无论哪边遭遇了一路逃来的恶灵，他都能尽快策应支援。
“小心些。”
“嗯。”
京子点点头，又往前走了百来步才停下。
以这样的距离分散开来，寥寥几十名灵觉者，也能覆盖相当大的一片范围。
人群走远，人声也消散，四周迅速陷入只剩下虫鸣蛙叫的另一种静谧里。
远离市区，入夜的山林一片漆黑，唯有头顶的星空蒙蒙发亮，其中的一颗颗点缀比任何时候都要清晰。
仰着脑袋望了片刻，宗谷又低下头，摸了摸肚子。
按时吃饭是好习惯，但同样也会让人对没饭吃时的饥饿变得更为敏感。
“还好出发前啃了半块面饼……”
就是有点干，他现在又想喝水了。
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从近湖一路赶来，再上山分散，此时已经将近晚上八点了。
宗谷的心理预期是在晚上十二点前下班，但要是一直拖到明天早上，那也没有办法。
“我记得夜间执行任务的报酬，好像更多一些……”
机构对夜间加班的报酬从不吝啬，而且实行阶梯式增长，加班时间越长，提升的比例也越高，最高可达两点五倍。
如果顺利拦住并消灭那只恶灵，今晚参与行动的每个人，至少能拿到二十万日元的报酬吧……宗谷估计着。
站在黑暗的山脚，远远能看见伊吹山南面的山坡上闪烁着一点点光，彼此分散，隐约连成线，那是正在制造声势驱赶恶灵的灵觉者；
一千多米高的伊吹山，白日风光无限，此时则对灵觉者们的体能提出了巨大的挑战，宗谷庆幸自己是守在山下的一员。
又等待了片刻，一阵灵力波动扫过了他的身体。
“……”
他抬起头，天空中盛开着一朵幽蓝的灵力烟花，还在不断往外扩散。
是芳山真司释放的信号。
——被驱赶的恶灵，朝着这边逃过来了。
宗谷握紧打刀，深深吸了口带着草木芬芳的空气。
不用加班了。
再望向山上，细微的光点正在逐渐变得密集，围成一个明显的口袋，从伊吹山各个角落向这边汇聚而来。
他左右张望着。
防线漫长，恶灵到底会选择从哪边突围？
仅仅两三分钟后，又有一团幽蓝的烟花在天空中盛开，告诉了他答案：方向在左边，也就是京子过去的方向，而距离并不算近。
京子提醒了一声，“宗谷同学——”
“我过来了！”
宗谷立即朝那边赶过去，很快追上边跑边等的京子，两人继续向左边深处支援。
似乎有所预感，恶灵选择从防线的一边角落进行突围，这导致其余灵觉者需要不少时间才能赶过来，而他们两人差不多是其中支援速度最快的。
马不停蹄，接连超越了七八名灵觉者，又有一支裹着信号符纸的破魔箭升上天空，而距离已是极近。
绕过一段向外延伸的山体，宗谷和京子已经能看见飞奔而下的灵体，就在前方不远处的稀疏山林间。
四周的灵觉者都向那边包围过去。
手执破魔弓，京子继续直行，打算从远处进行封锁，宗谷则折向奔上山坡，以求尽快拉近距离。
天空中的灵力烟花即将消散，京子停下脚步，取出符纸在手中箭矢上一卷，射向天空。
幽蓝绽放，月照山林。
放下破魔弓，她又望了眼飞奔的宗谷，他却忽然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宗谷同学……”
京子紧张了一下。
而他站稳后，脚步也停了下来，低头看着自己的左臂。
“……”
狭长如柳叶的黑色印记，活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