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道是人间
杨章静静的看着面前的人，不，女人。
女人被一件麻布缝制而成的斗篷包裹着，整个人就隐藏在斗篷之下，让人看不清面庞，但是凭借杨章对她的了解，斗篷之下，应该还是以往那么个打扮，毕竟是她最钟爱的嘛，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啊，还有句话呢，狗改不了吃屎呀。
想到这里，杨章漠然的心又涌起了一丝愤怒，还有脸来见他？怎么，又是自己没办法了？走投无路了？
看着面前的清秀少年，李舒兰脑海中闪过曾经的过往，那还是少年爹娘都在的时候，少年也不是少年，还是个喜欢跟着爹娘的鼻涕虫，动不动就喜欢显摆自己的聪明，也不怕惹祸，毕竟有爹娘在嘛。
现在的少年似乎没有以往的稚嫩了，比她在俩年前偷偷见过的那一次，要更加成熟了，也是啊，连最后的亲人都离去了嘛。
“有事？”少年压着心中的怒意，不耐烦的问道。
回忆的思绪被打断，李舒兰轻轻一笑，“没事就不能找你啦？这么些年没见，还在生我的气呢？可是当年的事情怪不到我的嘛，我也是受害者呀。”
杨章彻底厌烦了，转身便准备走人，很难想像，杨章这么一个从小就被誉为懂礼貌的孩子，为何是对其如此不耐。
“哎，等等等等，你现在改名叫杨章了，在那间风尘铺子打工，对吧。我也在这坐城里混饭吃呢，好歹是老相识了，以后互相多多关照嘛，你说对不对呀，孤儿杨言希？”说完，女人转身离去，丝毫不担心后面的少年暴起伤人，毕竟她了解他。
女人走在昏暗的巷子里，晦暗的脸庞上一脸温柔，“孤儿杨言希和孤儿李舒兰，天作之和，门当户对。”
杨章在巷口站立许久，目无表情的盯着女人离去，目无表情的转身去药铺买青木果，已经被这个女人浪费了蛮多时间了，杨章不愿意再多花一秒钟在和这个女人相关的事情上。
回到房间的杨章，照例将门窗紧闭，打水，放入捣碎的青木果，正准备脱衣进去时，懒洋洋的声音在耳畔响起,“等会，你这小子怎么天天有情况，现在这浓烈的怒意和恨意，甚至夹杂着杀意，是怎么个情况？”
古书里的存在明显的起了八卦之心，杨章也没有兴趣在这上面过多解释，古书里的存在见杨章不愿说，便也没再追问，恢复了懒洋洋的状态提醒道，“现在的状态不适合浸体，青木果本就灼烧肉体，你现在心火太旺，俩相叠加，以后就留下了心火难消，性格易怒的后遗症，而且大动肝火，必损肝气。还是先把火气散了再练吧。”
杨章听后，向着古书深深一拜，思索片刻，便决定出门散散步，吹吹风，反正这青木果的药效不会挥发，一直在桶里的药水之中。
待得杨章出了门，古书中的存在居然显现出一模糊的光影，光影如同做贼一般，蹑手蹑脚走到木桶旁，对着木桶双手结印，而后又蹑手蹑脚的窜回了古书之中，房间里回荡着其充满了兴奋的言语。桀桀桀桀，啊桀桀桀桀，小子现在这么好的体质，可不能浪费，咱家来帮你用猛料，啊桀桀桀桀，啊桀桀桀咳，咳咳
杨章出门后，便没有目的的在大街上闲逛着，夜色刚起的泥瓦街上，已经满是坐在外面乘凉的人们了。
小孩们扎堆玩着用木头制成的小木片，上面勾勒着各式各样的小人，孩子们就在那里‘点兵点将，征战四方’。
老人们手拿蒲扇，轻轻的扇动，扇子的微风夹杂着夜间的清风，再与熟识的街坊老友聊聊今天的八卦，年少的老黄历，日子过的好生惬意。城里的普通人，得过且过到晚年，就是享福了，农村的老人就不行了，辛苦操劳到晚年，再有几个没什么出息的儿女，就是遭罪了。有良心没良心的儿女之间，天差地别。
哎，怎么自己年龄不大，想的那么多哟，拍了拍自己的脸庞，强制让自己从这个消极的情绪中抽身出去，杨章小时候从娘亲那里听过一句话，自己感觉好极了--少年的肩上应担起草长莺飞和清风明月，最暗的夜才能看见最美的星光。
想到此处，杨章赶紧抬起头，嗯虽然刚入夜，但现在的星河也很是璀璨呀，斗宿在那边，和牛宿耗尽啊，怪不得叫气冲斗牛。让我看看二十八星宿今天能找到几个，斗宿、牛宿有了，牛宿旁边的女宿和虚宿也看到了，嗯左边还有
正当杨章聚精会神的找寻天上的星宿，突然感觉边上有人在轻拉自己衣角，低头一看，是一个小女孩，小女孩女孩长相乖巧，扎着一束单马尾，在月光下，大大的眼睛格外明亮。“大哥哥，你怎么对着天上嘀嘀咕咕的呀，是在和天上的神仙吵架吗？”小女孩用那清脆的声音问道。
杨章轻笑，这小女孩他认识，名叫董芷岚，是那去尘药铺掌柜最疼爱的小孙女，看着乖巧，古灵精怪的很，附近的同龄小孩，个个都怕她。
倒也不是她喜欢捉弄人，而是每当有小孩与她起争执时，对方争不过她，又不愿丢了面子时，便准备耍无赖，结果她一句轻飘飘的你以后生病去我爷爷铺子里抓药，我偷偷给你塞点鸡屎，把那小孩吓的顿时就老实了。久而久之，也没有几个小孩愿意和她玩了。
听着她的言语，杨章也是有点忍俊不禁，笑道，“哪家的神仙这么好脾气，能和我一个穷小子吵架？”
“我知道我知道，肯定是云霄姐姐，云霄姐姐最温柔、脾气最好了，快说，你是怎么惹云霄姐姐生气的，嗯？”小丫头插着腰，歪着头，一脸的你不是个好人。
杨章哭笑不得，“不是不是，我是在和赵神仙谈生意呢，没和你的云霄姐姐吵架。”
“这还差不多，哼，走啦走啦。”小丫头摇头晃脑的悠然离去。
杨章也是感觉经过这么一闹，心情也舒缓许多，嗯，是时候回房间，受罪了
说到做到，杨章怀着忐忑的心情在房门外徘徊，内心回忆着昨天惨无人寰的经历，不禁更加纠结了。
“算了，人死肚朝天，不死万万年。吃的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啊呀呀呀，舍命陪君子就是了。”
杨章下定决心，推开了通往地狱的大门，门后，是那平平无奇的木桶，已经压制住心魔的杨章闭紧门窗，向着古书拜了一拜，面无表情的脱起了衣服，昨天就亏了条裤头，今天可记牢了这血的教训，咱穷人得有穷人的原则，该省省，该花花，背着背篓进茶楼。
为什么背着背篓？路上的废品不能卖钱！
为什么进茶楼？茶楼茶好喝！
咳咳，青木果的售价已经让杨章感觉到了钱如流水去，千金不复来。
现在的杨章，要不是手里还捏着几枚银钱，估计古书现在已经在拍卖行里了，为什么不在天上阁二掌柜的手里？
因为不安全
杨章脱完了衣物，露出的身体略显纤瘦但肌肉分明，是长期做杂活农活打熬出来的。
身体表皮隐隐发红，这就是昨天一晚上的功绩了。
杨章站在木桶边的板凳上，表情略显狰狞的慢慢的将身体探入木桶之中。
感受着小腿出传来的万蚁蚀皮的感觉，杨章也发狠了，也不慢慢的磨进去了，直接整个人快速的跳入了水中，激起的水花有少许更是滴打在了面庞之上，顿时给杨章疼的整张脸都扭曲了起来。
杨章死死的咬紧牙关，感受着脖子一下整个身体的钻心之痛，有了昨天的经历，杨章也是有了些许盼头，知道把最开始的这段时间熬过去，后面就好受多了。
就在杨章拼死的咬紧牙关时，床头的古书突然闪过一丝亮光。接着，木桶之内的整个药水仿佛被人以大火烹饪，整个木桶内瞬间沸腾，蒸发的水蒸气将整个房间笼罩，木桶内的少年，如同煮熟的虾子，神态可怖，再也抑制不住体内的痛苦，发出了如野兽般的嘶吼。
古书缓缓飘至空中，一股阴森森的笑声在房间回荡，“嘿，嘿嘿嘿嘿，简化的凌迟再加上水烹，啧啧啧，少年好福气啊。还得是老家伙我，会‘照顾’人啊。”
不知过去了多久，杨章感觉到那无尽的折磨慢慢退去了，有一股灵巧的东西在自己体内涌出，它们削弱了身上的疼痛感，自己也逐渐恢复了一些理智。
睁开眼睛，杨章的双眼通红，犹如择人而噬的野兽，太阳穴的青筋爆起，浑身通红，如同煮熟的虾子。
杨章有气无力的趴到桶边，轻微的一呼一吸。仿佛那一步动作失去了全身的力气，只能凭借本能做着自救的呼吸。
良久良久，杨章感觉自己好像恢复了一丝气力，将自己费力的从桶边撑起，一点一点的，分批的将自己的身体慢慢从桶中挪了出来。
躺在地上的杨章感觉着地板上的凉爽，觉得这是自己这一刻最享受的事情了。
“休息够了没，休息够了就爬起来，用你那油尽灯枯的身体练拳百次，记住啊，这是不可多得的造化，算我赏你的，以后记得报答哦。”古书里的存在懒洋洋的说完，便没了动静。
杨章并没有答话，不是不想，是不能，自己的嗓子早就在刚刚的折磨中报废了，现在喉咙里满是血腥味。
杨章没有立刻起来，而是躺着仔细的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身体状态，而后慢慢的将身体撑了起来。
这次杨章没有向着古书那边礼拜，回忆了一遍出拳的路线，，直接拉起了暮雨拳的拳架子。
但杨章刚动了一下左脚，整个拳架子便散了，杨章瘫坐在地，大口喘着粗气。
休息了片刻，杨章再次拖起疲惫的身体，拉好拳架，慢慢的以左脚撑地，右脚收膝，收膝脚向前踱步，再以脚尖点地收脚；双掌抱天元，以左手握拳向外轻推。
坐完这一遍，杨章感觉自己脑袋已经开始出现眩晕感，整个人也因为身体的不适出现了发抖。
杨章死死咬住嘴唇，神色狰狞的盯着自己的身体，如同看一具水中死尸。
我也就这个样子了？这就放弃了？
杨言希！你爹娘活过来了？你个孤儿就这样也想救活自己的亲人？凭什么，凭老天可伶你？
杨章松开渗血的嘴唇，摆好拳架，缓慢出拳。
出拳，收拳；出拳，收拳；出拳
杨章一遍遍的练着名为暮雨拳的拳招，在不知道第几遍的时候，身体便没有了清醒的意识，凭借着的只有好似强加给身体的出拳本能。
远远看去，浑身通红的少年，步履蹒跚的一遍一遍做着重复的拳招，拳招软弱无力，拳路支离破散，但拳意，磅礴如天！
古书再次飘至半空之中，这次，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光芒，传出的声音也是前所未有的肃穆，“九十八，九十九，一百，够了，很不”
声音戛然而止，如同被人掐住脖子，沉默片刻，屋内响起了，字面意识上的，放！肆！大！笑！
犹如神魔于人世间癫狂。
在听到一百的声音落下，已无半丝神志的少年身形一顿，而后
再次抬起左脚，缓缓递出一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