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你该
自从顾瑶瑶手握三只把柄，就喜滋滋地以为故事的走向早大局已定，所以接下来这个星期的日子过得倒是十分惬意。她一个人在公司忙前忙后，做准备迎接艺人的到来，实际上就是拟订合同。明天就是周末了，一周的期限已到，她几乎已经想象到自己坐在办公椅上翘着二郎腿看他们点头哈腰乖乖签合同的样子。
心情简直靓到爆!
然而，身在豪宅的三个少年，人家压根就没把她要挟和警告放在心上，马思源照样在家和小伙伴联机打cf，千智赫也在自家的舞蹈室练舞练得不亦乐乎，至于王凯利，他今晚要去一个地方。
傍晚时分，从学校回来的王凯利连晚饭都没有吃就一头扎进房间里，取了一个早就准备好的礼盒，换上一套特地定制的黑色西装，又背着黑色铆钉的双肩包走向王正南的书房。书房的门紧关，可门底下透出的白条光显示里面的人还在工作。
抬起手准备敲门，里面却传来王正南低沉的声音：“我让你施援手的小公司怎么样？”
都已经这个时候了，他的父亲却还是只顾谋取利益的工作，他知不知道今天是······
王凯利无奈地扯出一抹苦笑。王正南是谁，是凯皇集团高高在上的董事长，日理万机的商业大佬，他怎么可能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他也不需要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放下手臂，抬步离开。
这时书房里传来砸东西的响声，紧接着是王正南怒火中天的厉骂声：“都三个月了，连个小公司都收不了，你还能干什么！我看你是秘书这个职位坐得太安稳了，该起来活动活动！”
又是父亲的怒骂声，他轻轻皱眉，三个月前那间一夜落魄的公司还没被收服？他停下脚步，饶有兴趣地听着书房里正在进行的对话。
“董事长，是属下失职，我愿意承担所有后果。可是，请您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会尽快把顾家的小公司拿下。”
“顾家小公司？你都知道那只是一间小公司，还是没了靠山的破公司，怎么到你这就要用三个月？这三个月里，你还敢欺瞒公司，说正在协商？”
“没有，我······”
“哼！要不是我今天发现了这份被你扔进碎纸机的合同协议，指不定你还要欺瞒多久。宋清，顾家千金已经是个落魄的小女娃，遇上相依为命的姐弟俩，让你施个援手就那么难？”
声音里有不可置否的热讽。
“对不起······”宋清的声音夹着激动，“可那个顾瑶瑶简直就是个不知死活的野丫头，蛮横自大，还对公司的合同协议不屑一顾？！都家破人亡了竟然还不识时务，这公司要是到了她手里就注定是个软柿子！”
听到了“顾瑶瑶”三个字，站在门口的王凯利瞬间呆住，连身后端着茶水走过来的管家都没发现。
“少爷？”
管家疑惑地轻唤了几声前头高大挺拔的少年，少年如梦惊醒般回过头去。
下意识低唤：“吴叔。”
吴管家走上前慈祥地瞅着他，“少爷是有什么事找老爷，怎么站在门口那么久不进去？”
“呃······”他迟疑不知作何回答。
书房里的对话还在继续。
“哦？”
“现在的‘飞越巴渝’就是顾瑶瑶接手她父母生前的娱乐公司，据说还想打造什么偶像团体，让公司起死回生，这简直就是痴人说梦。但是董事长放心，只要您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会把顾家的小公司收购到公司旗下。”
······
对话卡到这突然没了动静。
“老爷已经在谈公事了。”一副了然的吴管家若有似无地打量着王凯利身上的穿着：“少爷，你今天穿得很正式，还背了包，这是要去哪吗？”
本来站在别人门外偷听就是件不磊落的事，又被吴管家这么一打量，王凯利脸皮更是挂不住，有些心虚地移开目光。
瞅了半晌，吴管家恍然大悟：“对了，今天好像是夫人······”
“够了吴叔！”他冷冷开口打断吴管家要说的话。
端着茶水托盘的吴管家，怔怔地看着情绪突变的王凯利，一时愣住了。良久，嘴巴张了张，想说些其他缓和气氛的话，却在王凯利面无表情地突然转身离去后变得紧抿起来。
无奈摇头，只要提起关于夫人的事，少爷就像头要咆哮的狼，狠戾的气焰得可以灼伤任何人。
夫人和老爷的婚姻是世人羡慕的门当户对，更是利益所推的商业联姻。这桩强强联手的婚姻，带来了利益，带来了共赢，带来了别人望尘莫及的权财，就是没有带来一丝情暖。所以，至今老爷和夫人都还在无爱的婚姻里形同陌路又各需所取。
收回紧随王凯利背影的目光，叹息一声，腾出一只手敲门：“老爷，是我老吴。”
王凯利离开家后，去了一趟蛋糕店，取了特别定制好的蛋糕，便驾着蓝色的布加迪驶向星光别墅。
这个周五是王夫人的生辰，所以周末假期，王凯利打算好好陪陪母亲。至于顾瑶瑶的警告，他并未真的放在心上，只是得知顾瑶瑶所持的公司就是父亲一直心心念念想要“援助”的娱乐公司，三个月前的报纸里报道的那家因交通事故一夜之间夫妻双亡，只留下一对未涉世儿女的落魄公司。
他一时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了。
只觉得命运这个东西真的很有意思，他的父亲垂涎紧盯着那家公司，岂料人家反过来对他的儿子拼命纠缠。这算不算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喧嚣的布加迪驶在寂静的海边公路。
有萧瑟的秋风挤进车窗，吹乱了他细碎的短发，也扰紊了他跳动的心脏。
黑夜袭来时，蓝色的布加迪终于停在海边的一座别墅前。
星光别墅。
一幢完全充斥着海水味道，星星月亮环绕的三层洋房。房子的装潢是现代欧式风格，色调偏冷，三楼是阁楼格局，有两扇玻璃天窗，在盛夏初秋的季节，母子二人总爱一同躺进米黄色的丝绒沙发里看满天繁星，月光遍洒，惬意又舒心。对于从小没去过游乐园的王凯利来说，或许这座被他命名为星光的别墅就像游乐园一样，只要身临其中，全身心都会得到放松，变得愉快起来。
更重要的是，他最爱的女神就住在这幢美丽的别墅。
收起杂乱的思绪下车，绕到副驾驶的位置取了蛋糕和礼物，立马走向别墅门口，他不能让女神等太久。
走到门口，王凯利腾出右手理了理黑色的西装，准备上前敲门。门却快一步被拉开，一个穿着白色西装套裙的齐肩卷发少妇，气质温婉，面容美好。看见他，眼里噙着笑：“小凯，你来了。”
他点点头，扬起灿烂的笑容，露出白如美瓷的牙齿，还有那两颗毫不掩饰可爱的小虎牙：“是，美丽的女神，可欢迎我的到来？”
“当然。”少妇面露一丝无奈和宠溺把他领进了屋里。
餐桌上，摆了好几样家常小菜，这都是王凯利爱吃的，还有水果甜点。他走过去，把蛋糕搁在白色餐桌空置的另一头，还未坐下，少妇拿了两副碗筷过来：“还没吃晚饭吧？”
见他点头，少妇有些埋怨：“怎么可以不按时吃饭呢。”
尽管少妇嘴里不满地嘀咕，手上盛饭的动作却没有迟疑，很快就盛满了两碗又香又软的白米饭。
“怎么不可以？”他挑了个位置坐下，“为了吃妈妈做的饭菜，我必须把肚子空着，这样才能好好专心享用家的味道。”
闻言，王夫人摆放碗筷的手俨然一抖。
“妈······”
王凯利抬起头，望着已经恢复表情的王夫人，坐在他的对面:“你呀，都17岁了，还像个小孩子一样，幼稚。”
虽然王夫人的表情没什么变化，情绪似乎也隐忍得很好，可王凯利还是知道她心里会疼痛，是露出再灿烂的笑容也无法伪装的痛苦。
看来他又说了不该说的话，伤害了母亲也刺痛了自己。
低头快速扒了几口白饭，抬起头笑，说：“那我要多吃饭，才会快点长大。”长大到可以保护她，不再让她受一点伤害。
王夫人怔了怔：“慢点吃……还有菜和水果点心呢。”
他眼睛顿时闪亮：“哇，我今晚赚到了！”
于是，他带着刻意的兴奋和大大的胃口，把这一桌母亲亲自掌厨的家常美味统统消灭掉，满意地在躺进阁楼的米黄丝绒沙发里。
“瞧你，吃撑了吧？”王夫人端着两杯热茶进来，瞅见王凯利眉梢轻皱，手掌搁在肚皮上来回抚摸的模样就没好气地说。
确实吃撑了，王凯利缓缓地抬了一下眼皮。以前总爱数落马思源是只吃货没救了，可今天他倒当了一回货真价实的“吃货”，现在浑身胀气得没救了。可是只要一听到妈妈的声音，他就觉得很欣慰，再累也要扬起笑脸：“还好啦。”
王夫人把托盘搁在白色的茶几上，瞥了一眼茶几上已经插好蜡烛的蛋糕，在他身边坐下：“还有蛋糕呢，你还能吃得下？”
谁知王凯利来精神了，翻身坐起，一把揽过她的肩头：“这位美丽的女士，如此良辰美景下，我们是不是该许愿了？”
此刻，有皎洁的月光洒进天窗，还有闪烁的星星挤满天窗。
星光熠熠，确实是许愿的好氛围。
“好呀。”王夫人当然不辜负好时光，“先把蜡烛点了。”
伸出修长干净的手摆了一个ok手势，王凯利便快速地将蛋糕上的所有蜡烛点燃。然后，王夫人在浪漫愉快的气氛中，闭上眼许了三个愿望。
按照正常的步骤，只要寿星许了愿望，吹灭最后一根蜡烛后，旁边那个人一定会好奇心作怪，纠着寿星问“许了什么愿望啊？”，可王凯利非但没有一丝好奇，还神神秘秘地一个劲催促寿星拆礼物。
一个精致的蓝色礼盒。
在月光下闪烁着浪漫与祝福。
无可奈何，王夫人只好如了他的意。拆开一看，居然是条裙子？呃，确切来说一件晚礼服。王凯利微微一笑：“喜欢吗？”
她提起来瞅了一会，颜色是喜欢的宝蓝色，至于款式嘛，单肩吊带长裙，实在过于曝露。“这裙子太花俏了，我又不是小姑娘了，穿了会让人笑话的。”而且，也派不上用场。
“那不喜欢吗？”王凯利望向她，“这颜色是我特地选的。”
他知道母亲最爱蓝色，像天空一样自由自在的蓝色，所以他也变得偏爱蓝色。
“没有。”王夫人摇摇头，扯动纤细的手指慢慢将裙子叠好，完好如初地放回礼盒，“只是觉得这么漂亮的裙子不能槽踏了，要好好收着。”她早已没有了穿礼服的期待，可毕竟是儿子的一番心意，只好换个方式留着这份生日礼物。
王凯利自然是知道母亲心中的顾虑，显然没人会收到礼物还一副失落的模样，除了父亲的缘故，他实在想不出母亲不穿礼服的理由，只是碍于面子也不好戳破。
气氛突然变得沉默起来。
月光下，母子两人捧着手中的蛋糕安静吃着，眼睛直直望着天窗外的夜空。
静静地，或赏景，或发呆。
许久，王凯利决定打破沉默：“妈，最近有人想找我当明星呢。”
“哦？”
终于引起了母亲的注意，他再接再厉：“据说是星探，才见两面就说我会发光。哈，她实在太能掰了，又很会扯东扯西，不愧是星探。”
“为什么不是骗子呢？”
“啊···”
突然的提问让王凯利反应不过来，她放下吃了一半的蛋糕，口齿清晰地说：“那个星探说你会发光，人不都是第一感觉认为是骗子吗？可是，咱们小凯却说她是星探。”
她很好奇，她的儿子那么敏感一个人，竟然不是先认为对方是骗子。她想，或多或少，猜到了其中的原因。
顿了顿，试探地问：“你是相信她是星探，还是相信自己会发光？”
其实，她一直知道，王凯利从小就有着一个明星梦，梦想着有一天，站上一个属于他的华丽舞台，然后绽放闪耀的光芒。
月光中。
王凯利的脸平添了抹复杂的愁绪。“我不知道”
说实话，他既不相信顾瑶瑶是星探，也不相信自己会发光。他不过是想要发光罢了，只是生在豪门世家，命运都是由不得自己的，更别轻易谈梦想了。
所以，他真的不知道，就算顾瑶瑶是星探，自己会发光，他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有没有可能，走进梦想的大门，释放自己的光芒。
不想再继续这个不管怎样讨论都没有结果的话题，王凯利装作困意袭来的样子，再次躺在沙发上，合上双眸：“好困了，今晚我就在这睡好了。”
话毕，他真的发出了轻微的鼾声，以示睡意昏沉。
呃，王夫人微微一怔。她失神地看着王凯利俊美的睡颜，许久没有说话，等回过神来，起身走到外头取来一番毛毯，轻轻地盖在他身上。然后，又小心翼翼地收拾好茶几上的残羹，像刚进来那样，又端着托盘离开。
离开时，她留下了一句话。
“小凯，能让你发光的只有你自己。”
知道他没有真的睡着，她亦不能为他做些什么决定，但她已经那么不幸了，不希望儿子步自己后尘，日后悔恨，唯有提醒一句。
身为妈妈能做的只有微不足道的支持。
而躺在沙发上双眸紧闭的王凯利，浓密的睫毛在眼皮下颤了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