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 雷州
四个时辰之后,天光渐亮,舰队即将抵达雷州永江入海口。这一路上凌曜思索着,假如这些西洋武士真是来走私的,只要不是撞到枪口上来,他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他们走。洗漱完正要用早膳,瞭手便来报告,先锋船旗语来报,入海口守备军的望楼和灯塔被炮火轰塌了。再靠近些又传来报告,守备军的营地似乎也遭受到了炮击,凌曜便下令让李卫靠过去查看清楚,舰队停航。
半个时辰之后,不仅李卫,老覃和朱瑜三人都乘驳船上了中军舰,看来西洋战舰逆江而入了。
“主子,这个营地官兵本就不多,就是个百户所,现在几乎被炮火夷为平地。”李卫简单的说道。
“那还有活口没?”
“有。咱们问了,就是凌晨的时候,他们的向导说是来通商的,可守备军不让他们进内河,交涉无果他们就开炮了,逆江而上大概有两个时辰了。”
“这他妈叫通商?这叫明抢!”凌曜一拍桌子站了起来,“那雷州大营水师官兵呢?”
“守备军说,追进去三艘舰了,但不知结果。”
“既然敢就那么肆无忌惮的进来,那好!就不用让他们回去了。”
凌曜正欲亲率舰队出击,老覃站了起来,“将军,让我来!你守着入海口,商船就地停泊也不能放松警惕,我带舰队进去收拾他们,让他们有来无回。”
“对,主子,咱们来!”李卫和朱瑜也起身请战,在吉兰丹那一战,李卫没赶上收拾孙胜,一直暗暗可惜。
凌曜寻思了一会儿,“行!老覃领十艘战舰出击,他们擅自闯入,不用跟他们交涉,直接配合雷州大营全部击沉。”
三位将领领命而去,少顷,老覃带着十艘战舰逆江进入雷州城。永江横穿雷州城,从入海口往里走只有二十里地左右的路程,半个时辰便抵达了。远远的,舰队便听见了炮火声,驶近一些却看到,雷州水师的三艘舰都被击沉搁浅在江里。“这帮狗日的强盗!火炮,准备!”进入了射程距离,老覃和李卫两舰便分列到江的两侧,十艘战舰迅速的围了上去。
可这次对抗却让老覃和李卫心里一震。
西洋战舰见到身后出现了大齐的战舰却并不惊慌,他们在夜里抵达雷州码头,天亮的时候想要上岸交涉,被码头守备的官兵拒绝。几番交涉无果,后面又见雷州战舰追来,于是便采用了他们惯用的伎俩,开炮,个把时辰便把雷州大营的三艘战舰击沉搁浅。
这会儿,又见身后来了十艘战舰,他们立刻调整了炮口迎着覃纶的舰队便开始还击。老覃和李卫的战舰比他们多一倍,可对方的炮火火力却更强,不到一个时辰,对方的舰被老覃击中了一艘搁浅了,可老覃这边的舰队却被击中了三艘也在江里搁了浅。老覃的暴脾气也上来了,他一脚踹在船弦上,指着前方的敌舰吼道,“给老子撞上去!老子就不信弄不死他!”战舰迎着一艘西洋战舰便撞了上去。两舰相撞,西洋战舰的大小和大齐的战舰相仿,老覃下令接舷,士兵用钩索把两舰拉在了一起,他便率众跳上了西洋战舰。
李卫和朱瑜还有另外几位战舰指挥使见到老覃这架势,便都把炮口对准另外三艘敌舰一边集中开炮一边快速逼近,也准备接舷登船。看到大齐的战舰围了上来,那三艘西洋舰便知突围无望,于是停止了射击举手投降。李卫和老朱收拾完三艘敌舰,把舰上的西洋武士都绑了,回头见老覃这边的战斗却还未结束。
老覃这边接舷的这艘战舰似乎是个硬茬儿,李卫便让舵手把舰靠了上去,他带领士兵也跳上了舰。这些西洋的武士使用的武器主要是鸟铳和剑,一个个也都身手不凡,李卫的人加入之后西洋武士逐渐落入下风,多数被斩杀。李卫转身寻找老覃,却突然见到老覃的侍卫红着双眼走了过来,“把总,覃将军,覃将军他受了伤,不行了……”李卫的心一紧,连忙跟着侍卫走到老覃跟前,只见他当胸中了一剑,轻甲都被血染红了一大片已经说不出话来。李卫单膝跪在他身边紧握住他的双手,“将军……”他感觉到老覃的手微微用了点儿力回握了他一下便松开了。
“将军!”全舰的将士不约而同单膝跪了下来……
李卫和朱瑜上岸,和码头上的守备以及官府人员交接完毕。又把俘虏、西洋战舰和火炮都带上,搁浅了的战舰便交给雷州大营修理,让他们随后再返航。之后,李卫便带领着舰队顺江而下到入海口和凌曜会合。
这一整天,凌曜等得是坐立不安。好不容易挨到了晌午,总算见到顺永江而下的舰队的身影。等到李卫和朱瑜等人上了中军船,凌曜笑着过来拍了李卫一掌,“出息了!覃将军呢?”
李卫红着双眼把老覃的佩刀双手呈上,凌曜脸上的笑容凝住了,默默的接过佩刀转身进了舱。过了好一会儿,他走出舱问道:“弟兄们呢?可有伤亡?俘虏呢?”
“俘虏押在他们自己的舰上,连着指挥官一起共二百多人。咱们折了二十几个弟兄,都带回来了,”李卫上前一步说道:“主子,这拨西洋人他们的舰上的火炮威力很大,跟咱们的不一样,我都留下了。”
“嗯,把俘虏全绑到一艘船上,一个不留,陪老覃和弟兄们上路。”
晚间,在老覃的舰上,凌曜亲手给老覃穿上干净的铠甲,束发戴冠,之后白布裹身。在全舰官兵的注视之下,老覃和弟兄们的遗体被缓缓的推离战舰,落入大海慢慢的沉入海底……
舰队再次起航,踏上归途。
夜里,凌曜一直默默的坐在舱里一声不吭,他面前放着一只酒壶两个酒杯,他端起自己的酒杯朝着另一个酒杯轻轻的碰了一下,一饮而尽,又接着倒了一杯。连饮了三杯,便放下了。甲板上,冷南枫和邵平从门外看着他,邵平默默的抹了把脸,转头瞧了瞧冷南枫,“公子,主子他……”
“你先歇着。”冷南枫说完便进了舱,轻轻的关上了门。
她走到凌曜身后,俯身抱住他,过了一会儿才轻声说道,“跃霄,覃将军明白的。”
凌曜抬手抓住她的手把人拉到身前,抱住她的腰把头和脸都埋在她的身前。冷南枫便环手紧紧的抱着他的头,“我知道你心痛。”
“应该是我去的。”凌曜喃喃的说道,“阿枫,十年前江笠的父亲在北境战死的时候,我爹把自己关在营帐里一天一夜,喝得烂醉。现下我才明白他当时的心情,我……”他说不下去了。
“跃霄,我明白。”
时间被悲伤拖着一点一点的往前挪,也不知过了多久,天光渐亮。冷南枫侧身坐了下来从怀里掏出帕子,抬手给他擦掉泪痕,又指了指桌上的酒杯,“我陪你。”
凌曜摇了摇头,“我得清醒着,濠境客栈里逃了的那些东瀛人,指不定还要给我送啥礼呢。”他站起身挺直了肩背走出舱外。
“邵平,让各舰瞭哨盯紧了四周的动向,再有不怕死的来挑衅,就让他们来。”
一整晚在甲板上守着的邵平转身传令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