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深夜不速客
说归说,这陈楚萧办事是真的利索,他当下就将钟毓纾领到西郊的一处村庄,名叫石斛村,他是县知府,这在他的管辖之内,说是方便照料她。
进到一户别致的小院前,陈楚萧指着敞开的院门,温柔说道:“这是我的私宅,你且先住着,过后我派人安置一些物件。”
钟毓纾站在院门口往前看,那是一个古朴的宅院,在雾色的树丛的脚下,宅后一片竹林,宅前一个竹篱笆围成的院子,有大株桃树兼着片片菊丛,此前菊花正竞相绽放,待他们移步进院内,沙黄的土壤连接着褐色的木门,陈楚萧体贴的推开屋门,顺手扶她进去。钟毓纾肩膀一怔,迅速闪开,惶恐的缩在一旁。
“呃……你先进去收拾收拾吧!里面东西该有的都有,”看见陈楚萧的手一动不动的停在半空,眼中微露悲伤之色:“时候不早了,我明日再过来看你。”
她呆立在原地,他转身走了,渐离渐远,她望向他离去的方向出神,只见那个孤傲的身影逐渐变成一个黑点,钟毓纾这才暗自的松了一口气。
她慢慢探进屋子,屋内静悄悄的,正前方靠墙置放着一个四方桌,桌上摆着茶壶用具,椅子在两旁站着,左边椅子旁做了隔间,那边有一个案板,后边是书架,隔间里书和笔墨纸砚居多,想来是用作书房,右边临近就是湖蓝色的帘子,晚风一吹便荡起一阵阵水波纹,掀开帘子,当前就是一张床,干净典雅,床单被罩均已铺设完好。
看完屋内,她便出来找寻厨房,厨房位于宅屋右侧的一个居低的茅草棚子,钟毓纾看着是心里一阵犯了难,锅碗瓢盆全都落灰,好像在对她说:搭这个棚子只是个摆设。唯一欣慰的是,棚子旁边设了口井,她是在是饥渴难耐,不得已便扯了井里的水,照瓢就酣畅淋漓起来。
“从月,快快快,吃的在这,别喝井水啦!”宋姨母站在不远处的桃树下,手指着不远处的钟毓纾,急得跺脚。一边转身,让两个丫鬟去屋内摆饭菜,一边跑向钟毓纾,一脸心疼的作拥她入怀状。
“孩子,你受苦了啊!”随着哭声,钟毓纾放下水瓢,枯木的桃树映衬着老妇人脸上的残泪,“从月啊!快随我进屋,咱先吃饱。”
钟毓纾呆呆的点了点头。
东拉西扯几句之后,宋姨娘拉她进了屋。
饭菜端上来,菜料少却出乎意料的丰盛,这令钟毓纾有些许不好意思,迟迟不敢动筷,一个大瓷盘里盛着红烧酱肘,外加燕麦熬制的小粥,外加一盅燕窝,还有几盘小菜。看着这些菜,嘴里的口水吞了又吞。
宋姨母坐在她对面不言语,许是讲究食不言寝不语,只一个劲的朝她碗里夹菜。
吃完饭,钟毓纾赶紧起来收拾桌子,一双手在她身前一挡,“小姐别动,您这是折煞奴婢了!”丫鬟脸色微红,似有羞愧之色。宋姨母也忙起身拉住她,温和开口:“不要你收拾,过来咱俩说说体己话。”
现在回忆起当时失去意识前,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看来别人也不知道,也不知自己的父母知道会不会怨恨自己,丈夫会不会高兴,肚子里的孩子还没来得及看一眼外面的世界……想到这里,她顿时惆怅不已,惆怅过后是木然,木然之后是消极,她特别没有想要活下去的意志,甚至不知道自己来这儿的意义是何在?替别人好好活一场吗?
她认为老天是在没事找事,如果死亡是注定的,那她就此失去意识便好,可为什么要来到人生已跌落到谷底的一个罪臣之女身上?而且,还有人照顾她、帮助她,她都没办法轻易去死,对不起那些人,更对不起这个身体的主人。
在这里,她不知道自己能否好好活着。
“姨母,我想改名。”钟毓纾坐在床沿上。
自己虽用着别人的身体,可意识本就不是纪从月,听着别人的名字尴尬,只盼纪从月不要怪她。
宋姨母坐在她对面,没有动静,半晌,握过她的手:“也罢,你这也是自保,你且好好想想,姨母不强求,不会为难你。”钟毓纾深知她的好意,“那我改名钟毓纾吧!”钟毓纾漂亮的丹凤眼望过去,不忘解释:“名字是我随便取的,没有别的意思。”宋姨母听后含笑点头。
宋姨母又问了钟毓纾一些家常和抄家后的情况,前者钟毓纾说她不记得了,后者只是云淡风轻的一述而过,宋姨母也没有追问,只是一直说现在平安就好,前面的事情不记得也罢,日后会多过来照应她。
至于娶她,便没再提,钟毓纾自然也就放了心。
天色渐晚,宋姨母说她不便打搅,让她今日早些歇息,就离开了这里。
深夜,“咚咚咚——”门外响起阵阵敲门声,钟毓纾迷迷瞪瞪,半睡半醒中仿佛听到了声响,不想动弹,昏昏欲睡,“咚咚咚——”敲门声再次响起,声音比上回急促——这回钟毓纾彻底清醒了。
她满心憋了一肚子火,气冲冲跑到门口,开门大喊:“谁啊!”
没人回复,秀眉蹙起,“是谁这么爱搞恶作剧!”钟毓纾嘟囔着,正准备回身进屋,刚一转身便看到一个男人,墨蓝色的平民长褂上划了一条巨大的口子,鲜血从裂口处不停直冒,男人痛苦的呻吟,浑身不止的发抖,样子似是想哀嚎……
钟毓纾哪里见过这样的场景,顿时惊慌,跌坐在地上,怔怔的看着地上的男人,手不停的发抖,现在四下无人,借着月光,钟毓纾看清了男人的脸,他的眉峰锐利,紧闭双眼看不清眼底,皮肤略显苍白,他那挺直的鼻梁下,一双紧紧的双唇微微牵扯着,额头汗水大滴滑落眼角,显得异常痛苦紧绷。
思前想后,她不能见死不救,更何况人近在眼前。
钟毓纾才费半天力气将他拖上了床,用自己的衣角帮他做了简单的伤口包扎,别的她也无能为力,只看他的造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