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2章 那是一种病毒
苗欣一扔下手术刀，
厉勋爵就感觉到不对劲，
他让助手接替最后的缝合与感控，
自己跟着苗欣的脚步往外走。
一出手术室的门，
就看见苗欣靠墙坐在地上抱着膝盖哭泣，
厉勋爵吓坏了，
扯掉口罩和手套，
他连手术衣都来不及脱，
便走过去，
一把将苗欣揽进怀里，
“宝贝，
你怎么了？
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刚才做手术的时候，
大哥就觉得你脸色不太好，
是不是老七欺负你了？
有什么委屈尽管给大哥说，
大哥帮你揍老七。”
厉勋爵的声音异常温柔，
平时他要这么哄苗欣，
苗欣在他怀里撒会儿娇就没事了。
可是今天，
他越哄苗欣哭的越凶，
眼泪仿佛不要钱似的，
一个劲儿地往下掉，
来不及摘下的口罩一眨眼便湿透。
厉勋爵并不蠢，
欣欣是个大气的人，
平时娇娇气气、软萌软萌，
关键时刻，
却理智冷静得令人叹服，
这样的欣欣，
会因为跟老七吵架闹情绪，影响做手术？
打死厉勋爵他也不信苗欣此时这样，
是老七造成的。
既然不是老七，
那还能是谁？
想他们兄弟几个和欣欣宝贝不远千里跑去边境线上是为什么？
欣欣带着莫邪和孩子们回来的时候有多狼狈，
厉勋爵亲眼目睹，
还有莫邪和三名国际缉d警身上令人发指的伤势，
所有这些，
都在明明白白告诉厉勋爵，
他们是死里逃生。
关于琻三角的营救情况，
厉勋爵是实时掌握的，
老三和老四每隔半小时，
就会给他打电话汇报情况，
可最后一个电话，
老三却不是打给他的，
而是打给欣欣宝贝的，
当时厉勋爵急着进手术室，
没想那么多，
再说欣欣宝贝接电话时，
开了扬声器，
他清楚听见老三说老六没事。
但眼下手术做完，
冷静下来，
他再稍微一回想，
立刻发现了问题，
从接到老三的电话开始，
欣欣的情绪就不正常了，
要不是仗着dawn大神精湛的医术，
和上手术台后，近似于本能的严谨，
以欣欣的状态，
恐怕根本做不完手术。
所以毫无疑问，
老六出事了，
而且，
是要命的大事。
心脏一抽一抽的痛，
厉勋爵的眼泪差点掉下来，
他努力做了个深呼吸，
强迫自己将内心的软弱压制下去，
然后捧起苗欣的脸，
摘掉她被泪水打湿的口罩，
动作轻柔地给她擦拭眼泪，“哭什么？嗯？
手术很成功，
三名国际缉d警都没事，
洗胃还用的是你亲手发明的中和剂，
后期的阶段治疗，
他们很轻松就能克服，
不会留下后遗症。
还有莫邪，
你不是说，
老六喜欢莫邪，
要娶莫邪当老婆吗？
那姑娘真漂亮，
英姿飒爽的，
大哥觉得，
老六可能打不过她，
以后他们俩结婚可是热闹，
咱们得让老七在远一点的地方，
单独给老六和莫邪盖栋小楼，
省得殃及池鱼。
对，
还有孩子们，
刚才副院长打电话过来说，
孩子们一点问题都没有，
大哥最新研发的消除肿瘤口服液效果非常好，
直接把孩子们胃壁上附着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都当成异物溶解掉了，
副院长亲眼看着他们解大便，
说拉出来的粪便可臭了，
都带着金属的味道，
不过副院长亲自给孩子们一个个做核磁共振，
说确认所有的孩子，
胃里和身上，
都再没有任何异物了。
欣欣，
这些都是老六的功劳，
是老六杀遍天下无敌手辛辛苦苦挣回来的，
老六是咱家的英雄，
他现在受伤了，
还等着我们抢救治疗呢，
你可不能这种时候掉链子。”
“嗯嗯，”苗欣拼命点头，
她的手神经质地掐着厉勋爵的胳膊，
用力挤出一抹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所以六哥不会有事对吧？
他那么牛逼不着调的人，
绝对不会有事对吧？
大哥你都不知道，
六哥其实最怕死了，
他还怕疼，
我每次跟他过招的时候，
知道他怕疼，
就专门往他屁股上打，
因为，
屁股上的肉……最……最厚实嘛！
六哥……呜呜……”还是没能忍住，苗欣哭出声来:“大哥，
我怕！”
“不怕不怕！”厉勋爵搂住她，将她哭得乱七八糟的小脸摁在自己胸膛，俯下头，用下巴支在苗欣肩膀上安慰她:“欣欣不怕，
有大哥在，
咱家谁都不会出事，
尤其是老六，
老六……”
实在说不下去，
厉勋爵的眼角有两颗大大的泪珠悄无声息滚落，
迅速消失在苗欣的手术衣上。
医生和护士们都在旁边看着，
谁也不敢上来劝，
这一刻，
没有人知道要怎么安慰这对兄妹，
只能鼻子发酸地看着他们自己报团取暖，
听着他们……自欺欺人。
眼看空气压抑的都要凝固住，
有人突然大喊道:“厉院长，
总统先生来了。”
总统来了？
厉勋爵和苗欣同时抬头，
彼此都看清楚对方红肿的眼睛，
却想都没想，
便咧开嘴，
冲对方一笑:“我没事！”
说完，
又都沉默了。
厉勋爵到底是长兄，
克制力是全家最好的，
他仰头看了看天花板，
将眼睛里的酸涩用力憋回去，
然后拉着苗欣站起来，“走，
我们迎接总统先生去。”
刚说完，
身后便响起急促的脚步声，
以及一道低沉有力的男音:“不用迎接！”
厉勋爵和苗欣望去，
只见总统正带着护卫队疾步而来，
走到厉勋爵面前，
总统主动与他握手，“厉院长，
我代表国家委托你，
一定要治好厉鹏涛局长，
不管用什么办法，
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国家无条件支持你。”
他又转向苗欣，
意味深长道:“拜托了！”
简简单单三个字，
厉勋爵和苗欣便听出，
总统先生知道苗欣就是dawn大神
既然知道了，
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
厉勋爵问:“总统先生，
您能告诉我和我妹妹，
我六弟，
到底怎么了吗？
他是不是伤的很严重？”
“受伤是肯定的，
我刚得到确切消息，
厉鹏涛局长，
在跟d贩子战斗的时候，
后背被爆炸引发的热浪灼伤了，
伤势比较严重，
你们……”
“您能告诉我们真话吗？”苗欣吸着鼻子打断总统的话，
“真实情况？”总统鼻子突然开始发齉，“真实情况就是……”
他的话音顿住，
似乎不知道要怎么说，
唇瓣翕合了两次，
终于伸手在厉鹏涛和苗欣肩膀上拍了拍，“干将他是英雄，
国家不会忘记他，
人民也不会忘记他，
他是好样的，
是我们华国的骄傲！”
总统说到最后，
不但眼眶红了，
连声音都开始发抖，
厉勋爵和苗欣就全明白了。
但即便做好了充足的思想准备，
即便该流的眼泪都流光了，
当寒爷背着六哥，
三哥和四哥只旁边协助着跑进来时，
苗欣的眼眶，
还是不受控制地模糊了。
六哥被五花大绑着，
并且是以警察捆绑嫌犯那种，极度难受的姿势，
从身后用手铐铐住手和脚，
被寒爷强行背进来的，
这种姿势令六哥后背的烫伤雪上加霜，
混杂着灰烬的血水一路滴滴答答淌进来。
而六哥正处于昏迷状态，
但即便已经昏迷了，
他的牙齿依然死死咬着寒爷的脖子，
鲜血顺着寒爷的脖子往下流，
将寒爷的半侧肩膀，
以及六哥的下巴和胸前，
全都打湿了。
总统和苗欣、厉勋爵一起冲上来，
看见六哥的手腕和脚腕被手铐勒得血肉模糊，
总统脱口问:“怎么搞成这样？
你们为什么铐着他？”
“不铐不行，”四哥厉承曦的嗓子都哑了，眼睛里全是血丝，“老六的身手实在太好，
哪怕伤的那么重，
他的爆发力还是无人能敌，
老七只能跟他打个平手，
但要想制服他根本做不到，
没办法，
我们仨只有联手摁住他，
可是就算用手铐从正面拷住他都不管用，
他居然能用牙齿咬开手铐，
还试图用手铐袭击我们，
我们连把他弄伤飞机都做不到，
最后我们只能这样拷住他，
而且只有老七背着他，
他才稍微安静一点。
但是飞机快到的时候，
他瘾头上来得厉害，
对着老七就咬，
我和三哥实在没办法了，
这才把他打晕。”
苗欣一下子呆住，
寒爷，
这一路上，
都是背着六哥的？
整整两个小时的航程，
寒爷就这么背着六哥，
站在飞机上？
她心疼死寒爷了，
可是，
更心疼六哥，
六哥虽然嘴巴上总是说寒爷的坏话，
从小就跟寒爷打架打到大，
但其实，
六哥最心疼寒爷，
大约是年龄挨的最近，
又是超级颜控，
六哥从小就会把自己最喜欢的东西，
偷偷摸摸留给苗欣和寒爷，
这样心疼寒爷的六哥，
却把寒爷咬成了这样，
可想而知，
当时六哥有多疼，多痛苦？
眼泪是软弱的表现，
而现在，
软弱是最要不得的东西，
苗欣用力将眼泪憋回去，
与大哥交换个眼神，
然后对总统说了声“交给我们”，
便带着寒爷和六哥进了手术室。
昏迷的人牙关有多紧，
再也没人比苗欣和厉勋爵清楚了，
厉勋爵拿了跟钢锯，
咬牙道:“得让老六松口，
不然老七的血管会被他咬断的。”
“等等！”苗欣一把拉住大哥，“让我试试好吗？
不要锯掉六哥的牙齿，
求求你大哥。”
但凡有一点点机会，
厉勋爵也不会想到这么笨的办法，
可手心手背都是肉，
老六是弟弟，
老七也是弟弟，
他总不能为了迁就老六，
让老七的血一直这么流着吧？
但是，
对上苗欣几乎要撕裂眼角的眼睛，
他还是心头一软，
轻轻点了下头:“好吧，
我给你一分钟，
如果一分钟之内不成功，
就按照我的办法做。”
“好！”
因为六哥是趴在寒爷背上的，
手脚还被手铐限制，
想不朝后仰倒，
就必须得靠三哥和四哥强制性将他摁在寒爷背上，
所以此时六哥不仅仅咬着寒爷的脖子，
整个人还以失衡的状态，
扎在寒爷身上。
苗欣让寒爷带着六哥一起躺下，
然后，
她跪在他们身边，
像小时候去闹睡懒觉赖床的六哥那般，
轻轻用头去拱六哥的脸，
嘴里柔声道:“六哥，
欣欣肚子饿了，
六哥最好了，
你带欣欣去吃烧烤好不好？
我们学校门口就有一家大排档，
鸡汤小馄饨可好吃了，
比杨姨包的馄饨都要香。
六哥，
你带欣欣去呀，
好不好六哥，
六哥……六哥……六哥……”
苗欣一声一声唤着，
声音越来越低，
越来越哑，
渐渐地，
有了哽咽的味道。
眼看寒爷、大哥、三哥和四哥的眼睛都被她喊红了，
六哥突然睁开眼睛，
松口道:“欣欣宝贝不哭，
老七不带你去，
六哥带你去，
六哥最疼你！”
只说了这么一句，
他两眼一闭，
再度晕厥过去。
“成了！”三哥和四哥喜极而泣，不由自主便给了对方一个熊抱。
寒爷什么话都没说，
只是将脸转过来，
轻轻用额头蹭了下苗欣的脸。
苗欣冲他咧嘴笑了下，
然后迅速爬起来，“大哥，
我们开始吧！”
寒爷和老三、老四死都不出去，
厉勋爵没办法，
只好让他们远远站着观摩，
还专门让护士给寒爷紧急注射狂犬疫苗和破伤风疫苗，处理伤口，
然后自己和苗欣开始对厉鹏涛进行全面检查。
六哥背上的灼伤很严重，
不过将结痂的外衣剥掉之后，
紧急使用大哥配制的烫伤膏，
要不了几天，
就能开始长新肉，
至于身上密密匝匝的划伤、挂伤和子弹擦伤，
都不是大问题，
六哥的筋骨都完好无损。
苗欣将外伤处理交给大哥，
亲自对六哥的大脑和心脏进行扫描，
同时对六哥的血液进行分析。
半个小时后，
大哥将六哥的外伤处理完，
苗欣也一脸颓然地歪靠在手术台上。
寒爷一看苗欣这幅模样，
心中就有不好的预感，
但他还是颤抖着声音问:“怎么样？”
“不好，”苗欣摇头，
她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
可视线还是渐渐模糊:“黑约翰给六哥使用的，
不是普通d榀，
甚至可以说，
不是d榀，
而是一种病毒。
这种病毒是从烟草中提炼出来的，
它们会自动在六哥的血液里复制、繁殖，
只要六哥还活着，
只要六哥身体里还有一滴血，
都不会停止。
而被这种病毒侵袭，
六哥会表现出d瘾发作的状态，
他会承受比普通xd者至少强五十倍的痛苦……”
“怎么可能？”厉勋爵打断苗欣的话:“通常情况下，
首次xd不会造成成瘾性，
就像a、b、c，
只要不因为剂量过大引发死亡，
只要能及时清理掉胃里的烟草，
就算上瘾了，
也完全可以戒掉，
老六他……”
大哥说不下去了，
而他下面的话，
苗欣、寒爷、三哥和四哥，
都明白。
六哥不是只用了一次，
换句话说，
从六哥以水蛭的身份出现在琻三角开始，
他就为了换取黑约翰的信任，
一直在服毒。
寒爷的眼睛红的几乎要滴血，
这就是为什么六哥会摸他的枪，
在即将成功逃脱的时候，
让他开枪打死他的原因吗？
因为那是病毒，
因为戒不掉，
因为病毒会跟随着六哥的血液，
一直一直在六哥体内繁殖下去，
永远让六哥陷入瘾君子生不如死的深渊，
所以六哥才那么绝望，
所以六哥才会感到屈辱，
所以，
六哥才想死，
对不对？
……
【作者有话说】
心疼六哥，不过宝宝们表急，六哥会好起来的，往往经历过暴风雨之后的彩虹，才是最美的，为六哥祈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