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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四章 父子奏对(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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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隶被问住了。

    自知失言,又怎敢一错再错,只得装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沉默着。

    赵光目光阴沉:“大臣们都说你最像朕,可是你知道吗?朕是从来不会自作聪明的,因为朕是皇帝。如果朕将所有人都当成傻子一般,认为只有自己最聪明,最厉害,最会算计,那朕将会是最大的傻子。”

    赵光从高台上走下,来到又一次跪倒的赵隶身边,一脚将他踹倒:“更何况,谁给你的胆子,揣测朕的心思?”

    赵隶再不复之前的意气风发,此刻如同被欺负了的野狗一般狼狈,只是他止住身形,再次朝着赵光跪倒:“儿臣错了,请父皇原谅;儿臣错了,请父皇原谅…”

    不理会他认错的话语,赵光继续道:“你可还记得自己在哪里任职?鸿胪寺,和各国使臣打交道的地方,若是刚才这番话被人听了去,你是不是想挑起南唐和凌国之间的战争?”

    赵隶只好闭嘴沉默。

    “朕越来越不觉得你像我,自以为是,自作主张,自作聪明。你回去好好反省反省吧。”

    赵隶失魂落魄地起身,正要朝门外走,赵光说到:“过些日子,不出意外的话,张不周便会来泰安城读书。”

    赵隶眼珠一转:“父皇是想继续下手吗?”

    赵光冷笑:“你当别人都是猪吗,同样的招数,让你一次又一次的施展?针对张不周的计划一切停止,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等朕观察上一阵子再做决定。”

    “还有,你带回来的那个李池,一定要“保护”好。朕不希望有南唐人知道他在凌国,并且还活着。”

    赵隶动了动脑子道:“儿臣会去就请那些南唐禁军看病,这一路走来,恐怕会水土不服,不小心都死光了,谁也没办法。”

    赵光拍拍他的肩膀:“这股消除后患的劲头,还是有些像我的。回去以后好好想想,想明白了,朕相信你会拥有的更多。”

    看着有些落寞地走出来的赵隶,赵篆挑了挑眉毛,不知道他刚刚在里面经历了什么。看到赵篆,赵隶这才想起来掩饰一下,笑着和赵篆告辞。

    演的真好,要不是腰上的鞋印,自己就信了。娘的,等一下不会想在御书房对自己大打出手吧。

    赵篆的担忧有些多余,刚一进房门,就感觉到和刚才截然不同的氛围。

    赵光笑呵呵道:“你长途奔袭了这么多天,我这么晚了还把你留下来,不让你去休息,你不会怪我吧。”

    赵篆挑了挑眉:“儿臣不敢。”

    “你说的是不敢,而不是没有,这就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朕可以理解,无论换做谁,在陇西那么荒凉的地方,和穷凶极恶的西凉兵打了三年,都会心生怨气的吧。更不用说你还是皇室血脉,是朕的长子,本该是锦衣玉食,吃穿用度均有人伺候才对。也罢,朕今日就放下皇帝的架子,给自己的儿子,好好地道个谢。篆儿,这几年,真的是苦了你了。”

    赵篆看着他故作真诚的眼睛,却怎么也没法配合好演这一场戏,只能低下头去不让情绪流露出:“父皇折煞儿臣了。不过是些许小事,不值得父皇如此看重。”

    赵光的情绪来得快,收得也很快,当真是收放自如。“既然是小事,那你入京之时所带的那群人是何用意?陇西军集体来给朕施压?好啊,你们想要什么?”

    赵篆皱了皱眉头,没有像赵隶那般慌张:“父皇多虑了,这些手下都是陇西军的中流砥柱。听闻儿臣要来泰安城,非要跟着一起,涨涨见识。”

    赵光死死地盯着他,似乎想靠眼神来识破他说的什么。“这么多人一起离开,陇西军中你放心?”

    赵篆点头道:“放心是自然可以放心的。西凉人被打得屁都不敢放一个,除了负责谈判的人员之外,其他人已经退避三舍,搬出好几十里了。”

    赵光取出一张舆图,找到陇州的位置,沉声道:“西凉人不足为患。”

    赵篆皱着眉头道:“如果不是西凉,那就是北境了。父皇是收到情报了吗?”

    “朔方节度使贺师道传来的消息,北境最近有些不安分,几个部落之间打成了一锅粥,已经有段日子了。”

    虽然主要应对的是西凉人,但陇右作为凌国极为重要的军镇,同时承担着阻击北境之敌的重任,因此赵篆对于北境人同样不陌生。相比起来,残暴的北境人要比西凉人更可恶。毕竟,西凉人还会留下百姓的活口,掳掠回去繁衍生息。但北境人不会,刀锋所指之处,尽数化为亡魂。

    “如果北境人在内部斗争中吃了亏,受了损,为了弥补这份损失,就一定会找个地方进行掠夺。从过往的经历来看,不是从幽燕之地南下,便是从陇西寻找突破。想来,贺节度使已经做好准备了?

    赵光点点头:“老贺戎马一生,从没有过第二个敌人,一辈子都在跟北境之敌较量,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北境人的习惯,动向,喜好。既然他提醒注意,就一定会有事发生。”

    赵篆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儿臣就不在京城耽误时间了。我这就带人回去,准备迎敌。”

    赵光笑道:“你这脾气,比朕还容易着急,真不知道这几年的胜仗是怎么打出来的。老贺在北境不知道安插了多少探子,若是有动向,会马上传出消息来,到时候再行动也来得及。再说,这几个闹的凶的大部落主要在东边,想来能从陇右入关的机会也不大。”

    赵篆抱拳道:“凡事还是谨慎的好。儿臣稍后就安排他们几个回陇西去,传令三军提高警惕。”

    赵光满意的点点头:“有备无患,总不是件坏事,这一点上安排的不错。”

    父子二人几年未见,第一次的单独相处,并没有多少温情的内容,反倒是探讨了一番兵法,相隔十几年的赵家父子,都是马背上的常客,对于打仗一事,都有自己独到的见解。赵篆不得不承认,虽然已经久疏战阵,赵光的战略眼光和战术安排,绝对排得上当世前三。

    当反应过来自己在想什么的时候,赵篆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眼前的赵光,身躯并不高大,也有一些佝偻,头发花白了不少,说上几句话就会停顿一会儿,避免咳嗽。哪怕是这样的他,依然可以不经意间就在赵篆最引以为傲的地方,给他一个震撼。

    见赵篆话越来越少,赵光道:“怎么了,是不是太累了?回府上去休息吧。”

    赵光的关切话语,让赵篆无比想逃离这里。他草草地和赵光道了别,拒绝了皇宫安排的马车,只要了一块儿可以随意在夜间通行的牌子,缓步走在泰安城的大街上。

    夜风微凉,凉不过赵篆的心。

    赵篆在大街上吹风,赵行忙着亲自给自己的妻子煎药,赵楷毕竟是小孩子的身体,回去后不久就睡着了,这会儿与周公玩得正欢了。

    赵隶呢?

    挨了一顿训斥的赵隶在哪里?

    还是那间熟悉的书房,赵隶手执马鞭,狠狠地抽着眼前板凳上趴着的人。一鞭又一鞭,抽得凳子上的人不住叫喊求饶。

    凌放倚靠在在一旁的柱子上,目光阴沉,此次黄树带兵去做事,折损了二十几个黑骑,要不是齐昆仑给他求情,黄树的下场恐怕会跟眼前的林缚一样,甚至会更惨。

    林缚不过是一介书生,哪里扛得起这般酷刑,没一会儿就晕了过去。赵隶发泄了一阵,感觉戾气消减了不少,这才坐下来喝了杯茶。

    “姓张的小子要来京城?这是怎么一回事。”凌放问道。

    “我也不知道,父皇只是提了这么一嘴,叫我忘掉之前的事,不用再对他出手。那你说,我这不是肉没吃着,还白挨了顿训斥嘛。这个张不周,真是我的扫把星,只要和他的名字联系在一起,就没有好事。”

    凌放摇摇头:“不管为什么,这件事都和我们无关了。或者说,张不周本来就和我们没有关系,只是因缘巧合,两次让咱们和他站在了对立面上。且不说张不周能否猜到是谁干的,就算是知道了恐怕也无可奈何。毕竟镇国公如今自顾不暇,又怎么会因为孙子遭遇了一次不清楚的攻击,就选择和我们站在对立面上。陛下说的对,我们不光不要再针对张不周,反倒是可以试着拉拢他,看看有没有机会,将他背后的张家,拉拢过来。”

    赵隶估计了一下时间,端起茶杯道:“时候到了,你在这盯着,我去去就回。”

    凌放点点头,只见赵隶掀起墙上挂着的画,在隐藏的八卦浮雕上按压一番,打开暗门走了进去。

    那里,有人在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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