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是你吗？
齐国临淄城外一座高山上，赵泰负手而立，遥望着齐王田健率领诸臣出城投降的一幕。
五年兴教育，五年灭六国，这就是赵政给予赵泰的答案。
煌煌大势不可挡，历史轮回依旧是如此令人无奈。
似是察觉到赵泰心中的复杂，晓梦脚步轻盈的落后赵泰半步, 停下了身影。
“冕下何故如此？”
“待你达到了你师父那个层次，就清楚一切的。”
“嗯！”
晓梦已经从十年前的卡哇伊般的小女孩，成长为以清冷美丽的少女。
这十年来，晓梦虽入驻咸阳城，陪伴着赵政长子扶苏一起长大，但更多的时间却是在阴阳家。
本来七年前，赤松子想带晓梦回道家天宗驻地, 不掺和因大秦普及教育, 所引发的乱局。
可在赵泰强势出手，只用一招就击溃赤松子的前提下，晓梦不得不继续留在咸阳。
这次跟随王翦大军攻伐齐国，是十年来晓梦第一次走出咸阳方圆三十里外。
对于俗世的繁华，以及六国黔首的生活困苦，晓梦心底依旧保持着清冷卓绝的高人姿态。
“如今天下一统，也到了我离开之时。”
“就这么想回道家参悟玄功？是怕我，还是怕那小子？”
赵泰面具后似笑非笑，语气揶揄的转过身，望着面前已经被其当成了孙媳妇儿的小女孩。
晓梦面容冷峻，不为赵泰此言所动。
她修的是太上忘情之道，注定这一辈子都只会全身心都入到道的追求中，对于俗世的男女情爱丝毫没有兴趣。
扶苏虽与其一同长大，也同样在赵泰膝下受艺，可其练武天赋着实一言难尽。
十年过去，她已经是先天中期巅峰的大高手，而扶苏就连先天都未曾突破。
“冕下何必如此。缘聚缘散终有时，强求不来的！”
“如若我要强求呢？”
晓梦顿时沉默，以无言的姿态展现出自身的立场和态度。
“北冥子还未死！”
“什么？”晓梦花容失色, 陡然色变惊疑不定。
“想知道他在哪里吗？”
赵泰呵呵一笑，并不意外晓梦得知北冥子的消息后，心中会如何惊骇。
北冥子是当着晓梦等道家天宗弟子的面，化作漫天烟雾消散于天地之中。
用道家的术语来形容，这就是得道飞升。
“你为何告诉我这个消息？”
北冥子未死，晓梦很确信，除了据说修为早已达到这个世界巅峰的赵泰，没有任何一人能够探知得到。
“想告诉你而已。”
“你是不是知道赤松子师兄命不久矣了？”
对于赵泰的占卜术晓梦早就见识过，也听北冥子提及过。
“雪霁只是一件信物而已，天宗和人宗争夺几百年，最终也只是梦幻泡影，何必如此执着呢？”
“你清楚北冥子为何将你送到我身边吗？”
雪霁十大名剑之一，历来都是道家历代掌门的信物。
可这件信物，在赵泰眼中根本不值一提。
晓梦又岂能不知？
但其是北冥子关门弟子，也是道家在赤松子死后，当之无愧的掌门。
现在他的修为虽没有达到巅峰，可她相信这十年来的沉淀，只要让其回归道家驻地, 闭关几年, 一定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重新将道家掌门信物给拿回来。
可现在晓梦已得知北冥子未死，这代表着天宗其实还有着回旋的余地，心中就不是那么坚持立即回归天宗驻地了。
她也挺好奇北冥子为何将其送到赵泰身边，更加让她疑惑的是，为何北冥子不告诉她未曾身死的事情。
“难道不是给冕下送孙媳妇儿？”
赵泰莞尔一笑，也没掩饰其心思，爽朗的大笑一声后道。
“扶苏武道修为难以寸进，这既有他本身天赋的原因，也有一部分我和赵政的原因！”
“而你，则是我给扶苏定下的护道人，也是留给大秦的护国之人。”
“北冥子正是知道我的打算，才将你送到我身边。”
晓梦贝齿咬了咬朱唇，俏脸复杂无比。
“这么说师父是为了道家万年基业，才不得不被你所胁迫！”
“胁迫？”
赵泰冷冷一笑，语气冰寒的驳斥道。
“是他选择了你，而不是我！天下间能作为扶苏的护道人，大秦的护国之人不止你一个。如若不是他当初选择舍身成仁，你以为我会那么轻易妥协？”
“舍生成仁？师父不是未死吗？”
“他现在的状态有点复杂，你暂时不可能明白的！你只要知道，他并未真正死去就行。总有一天能够回归这个世界。”
晓梦顿时沉默了，心湖中泛起道道涟漪，犹豫之色涌现于俏脸之上。
“放心，道家还是道家，大秦不会过河拆桥，这是我与赵政给你的承诺。”
“你为何如此支持大秦？”
晓梦心湖重新平静下来，却问出了个十年来一直埋藏在心底的问题。
“赵政是我的义子……”
“这不够！帝王无情，哪怕是亲父亲母，也未必能改变秦王的意志。”
晓梦可不是黔首，熟读咸阳城所有史料，她很清楚秦王政的无情。
秦王的母亲召集，虽依旧不愁吃不愁穿也不愁享受。
可二十年来，秦王没有再见其一面。
对待亲生母亲，秦王都能如此残酷无情，更何况只是名义上的义父赵泰呢！
“现在的赵政，已经不是以前的赵政！”
“何意？”
“你可以将其当做秦王，可在我眼里，他一直都只是赵政而已。我如此，他亦如此。至于其他的，你未来可以当面询问扶苏。”
晓梦眸光一闪，羞愤之色一闪而逝。
别以为他听不懂赵泰此言何意，问扶苏？
在哪里问？
当然只能是洞房花烛夜的大床上问！
赵泰也不在意晓梦的聪慧，笑呵呵的又叮嘱道。
“扶苏应该已经给天宗准备好了新的驻地，你现在就可以传信回去，让他们开始搬迁。或许赤松子还有得救也说不定！”
“你能救他？”
晓梦虽用的疑问句，可心底已经肯定赵泰一定能救下即将要仙逝的赤松子。
“这就要看你的态度了。”
“哼……”
晓梦怒哼一声，转身就走。
她实在受不了赵泰的一套接一套的连环计！
为了留下她，赵泰就差点威胁她，她敢走，天宗就准备被灭宗吧。
“你就不怕这小丫头一拍两散？”
“她不会！”
“她可是修得太上忘情哟！”白夜悠哉悠哉的打趣道。
“忘情不代表无情，无情也可以多情。只看在其心中，到底想不想留下而已！”
“你就此确定扶苏……额，赵皞有如此魅力，能够真正的走入这小丫头心里？”
“皞儿这一辈虽达不到武道巅峰，可在吸引女孩子这一点上，很有我的风范。你难道就不好奇，为何晓梦在今日城破提出回宗吗？”
“与其说她想回宗，还不如说是想看看我的态度！”
赵泰转过身，深呼一口气，无尽火精之气汇聚，自赵泰鼻窍嘴窍被吞噬入体。
白夜静静地站在赵泰身边，同样在吸收着火精之气，与体内的玄阴之气相互交融，于丹田之处，重新化作一黑白太极图的小蒲团。
蒲团上，一颗透明金丹内，盘膝坐着一个小白夜。
无数黑白之气，自蒲团上散发而出，被金丹所吞噬。
《阴阳丹经》，赵泰给白夜所创的玄妙功法。
走的阴阳相合之道，汇聚天地中的阴阳之气修炼，不止能强化肉身，还能强魂锻魄，不用开启周身窍穴，不用凝练阴神阳神，就能于眉心之中凝聚出一枚阴阳元神。
白夜轻轻吐出一口气，笑容满脸的道。
“她倒是精明得很！”
“不如此精明，北冥子岂会放她进入咸阳？”
“北冥子现在到底如何了？”
“放心吧，身具龙龟之精血，他想死也死不了。”
“你就不怕晓梦知道了你所做的一切，与你生出嫌隙？”
“如若公布北冥子天下局势搅屎棍的身份，你认为晓梦会如何选择？”
“不知！”
白夜低头想了想，似是对这个问题真的放在了心上。
“无情总被多情困，晓梦其实走的并不是无情知道，而是天下至公至正之道。”
“如若没有你，她也难以不知不觉改变了修炼之道。”
“我也只是推了她一把，能不能踏上去，看得还是她自己的觉悟和选择。”
“这也是你不告诉她北冥子真正身份的原因吧！”
“算是吧！”
“北冥子还真有点可怜，被你这年轻几千年的后起之秀折腾的够呛。我挺好奇的，为何你不彻底击杀他呢？”
“杀了他这个世界会失衡的，会引来谁也猜测不到的危机。”
赵泰抬头望着天空中的大火球，心底苦笑不已。
三十多年前，他真正发现北冥子身份之时，也曾想过击杀北冥子。
可每一次生出这种念头，他的神魂就不断发出警惕之音，提醒着他不能干掉北冥子。
为何如此，刚开始赵泰死活也探知不到。
可随着他不断观摩这个世界天象，不断钻研星璇变幻，发现这个世界的异样之处。
大秦世界，走的并不是如同莽荒大陆一般的天圆地方之路，而是星球宇宙之路。
可这个世界的天象变化，却诡异的与莽荒大陆一般无二。
如若是精研天象变化之道，熟悉莽荒大陆之人，绝对发现不了这个世界的异常之处。
可赵泰又是何人？
本就出身于莽荒大陆，对于星球宇宙之路的天象变化，以其现在的实力，推衍出来并不困难。
两相对比之下，大秦世界的诡异之处，在其眼里绝对是无所遁形的。
而北冥子的身份被赵泰发现，正是推衍天象之时的意外。
北冥子这等借用龙龟精血存活两三千年的人类，其在过往的岁月中，做下的一些事，也同样在赵泰眼中藏不住。
北冥子早就想要杀掉赵泰，可在赵泰登临道家天宗驻地时，北冥子才发现哪怕是以他的实力，也难以干掉赵泰，这才不得不忍气吞声，让赵泰待在藏经阁观摩道家的一切道家典籍。
道家天宗、人宗、阴阳家同出一源，阴阳家正是道家地宗所化。
既然干不掉赵泰，北冥子就希望赵泰成为他那一方之人。
赵泰之后虚与委蛇，假装其要逆势而为，让大秦千秋万代，以此作为迷惑北冥子之言。
北冥子相信与否，赵泰不知。
但自那以后，天象变化中，北冥子即将走入末路却也是事实。
当然，天象变化，北冥子是能够操控的。
赵泰知晓，而北冥子却并不知赵泰清楚这一点。
十多年前，赵泰突然出现在天宗驻地，以无上大手段遮掩天机，将北冥子封印在未知之地。
随后以梦蝶之术化身北冥子，当着天宗一干弟子的面，化作漫天烟雾消散飞升。
这一切，白夜都是亲历者，也最清楚赵泰做这一切的因由。
北冥子，这时间最大的祸乱之源！
正因为龙龟之死，才造成天地失衡，乱战不休。
如若想要恢复天地秩序，让龙龟去到其该去的地方，作为镇压天地之灵物，才是重中之重。
如今，大秦短短五年间灭掉了东方六国，正映照了赵泰的选择并没有错。
只是，赵泰依旧紧蹙眉头，因为他看不到未来大秦的前路了！
…………
风云世界，东海之滨，一位秃顶白发的弓腰老者，右手持着旱烟，左手背在身后，悠哉悠哉的缓步前行着。
突然，老者身体内喀嚓声作响，弓着的腰陡然伸的笔直，眼眸中精光暴起，看向西南方向的凌云窟所在之地。
“是你吗？”
老者喃喃自语，面色凝重而又冷峻。
他那张脸上如同年画一般的皱纹，在此时显得格外的狰狞。
说到那个‘你’字之时，其语气间的咬牙切齿，其恨绵绵之意，如若海底掩藏的滔滔暗流般摧枯拉朽。
“呵呵呵……”
老者连笑三声，低沉嘶哑的声响，如若两块铁片摩擦般刺耳。
无尽海域深处，巨龟突然自海面从天而起，嘶鸣一声如狂风怒吼，四肢拍击在虚空，一道道虚空裂缝涌现。
千里海域，无尽汪洋冲天而起，遮天蔽日般横扫四周一切生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