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物尽其用
这次出行, 池棠身边依旧带上的依旧是猫爸。
没办法，讯哥的能力只要提前准备好，并不需要时刻带在身边, 而杜娘也没有必须带上的理由，只有猫爸, 才是居家远行杀人放火的好帮手。
随身叮当猫他没有, 随身猫爸也不错，池棠有第一次的经验, 一路轻车从简, 只花了一周就赶到了云阳城。
比起他六七月份来时的气候，十月的太阳依旧酷热, 还有茂密的植物和蚊虫。
池棠在头上摸了一把薄荷油解暑，开始考虑空调续命的可能性。
要空调首先要有电，要电要建发电厂，发电厂要有发电机, 发电机要现代工业技术……一番推导, 还不如存冰降温来得快速, 可惜越靠近云阳城越是连冰都没有。
先把硝石制冰弄出来吧, 池棠掏出小本本记下这件事, 有灵霄司发的证明，他无需等待即可入城。
池家是外来者, 加上主要业务不在城里，这边只租了一个小院作为落脚点。
池棠的马车拐入四里巷, 还没下车, 就听到了施管事压抑着怒火的声音：“叫你家主人来！我是不知道，你们这儿做事一点儿不讲规矩，金家就由得你们这么乱来？”
他把头探出马车一看, 正看到施管事带着人与几个本地打扮的汉子在门口对峙。
可能扯到金家，领头的汉子在地上吐了口唾沫：“呸！你就算告金府去，还能帮你们这些外地佬欺负我们本地人不成！”
随后他一招手，带着自己的人大摇大摆离开。
池棠坐在车上看着这一幕，直到施管事叹了口气准备回院子，才不忙不紧喊了一声跳下了车。
施管事看到他如何惊诧不提，只把他迎到屋内才问：“少东家怎么来得这么快？”
池棠接过奉上的手帕擦了把汗：“我带了仙灵，走得快一些。”
他不想说这些没用的寒暄，直接问道：“刚才怎么回事，说说吧。”
施管事深吸一口，将他们这些日子遇到的麻烦慢慢道
来。
这一切的开头，要从他们来云阳城拜山头来说。
云阳城之前主要以三家势力为主，乌家、邵家和白家，其中乌家掌着城主之位，地位相当于溪柳城的柳家，剩下两家是乌家的姻亲，一起瓜分了云阳城剩下的权利空间。
不过，尽管听着势大，实际上因为云阳城建城不久，这三家真正的积累可能也就和池家差不多，底蕴和柳家更是不能比。
施管事等人来此后，考虑到蔓娘说可能要长期发展，就挑了邵家作为合作对象。
“这地方真正是一群蛮子，果然是穷山恶水出刁民，半点不讲礼仪！”施管事说起当时的事就来气。
他好歹也是代表池家来合作的，结果邵家半点不给面子，张嘴就是狮子大开口，要他上供一半的利润。
这条件他自然不会答应，就一直和他们扯皮，直到池棠的消息传来才彻底抛弃邵家。
池棠听到这儿有些不解：“后来没有合作不也圈了林子，既然如此，当初和他们纠缠是为何？”
施管事闻言露出一丝苦笑道：“少爷有所不知，其实刚到云阳城，我们就在城外发现了一大片您要的橡胶树，若是和邵家谈妥，我们也不会选现在这块地了。”
那片橡胶林说是三不管地带，还不是因为环境太烂，便是本地人也少往那边去。
池棠点点头，问道：“那邵家的那片林子呢？他们既然不要橡胶，霸占林子不松手干嘛？”
施管事说起这件事就脸色难看：“邵家被金家吞并后，那块地也转到了金家手中，金家不重视，现在是由吴家代管，就是在门口和我们争执的那家。”
前些日子邵家家产易主后，施管事觉得又拿下那块地的机会，就又找上了金家，想不到就这样被吴家的人盯上，强买强卖当冤大头宰。
至于圈林占地，是云阳城周边的风俗。
因为权力远离中心，云阳城划分势力极为粗暴，就看谁占的地大好东西多。加上这边的百姓经常进林子讨生活，但凡进谁家的
就要给谁家交保护费，所以才养成了这种习惯。
“这也太……”池棠无语，难道这边的世家就没有一个正经的营生吗？
施掌柜不屑道：“云阳这边的气候虽然酷热，但物产丰富，便是野外也不缺瓜果，所以这边的人极为懒散，一般也都自给自足，完全没有生意头脑。”
上面的人收保护费就有进账，自然懒得费心思做生意，而下面的人去树上摘两个果子就饿不死，更不愿想办法赚银子。
难得有池家这样的傻子送上门，能宰就宰一刀，虽然他们不愿花功夫赚钱，但对北边来的商品还是喜欢的。
池棠支着下巴思考，越是风俗盛行的地方越排斥外来人，硬来肯定是不行，就算他们有理人家也让你没机会说出来。
他抬头问道：“云阳城建城多少年了？除了这座城，附近可有其他和我们有过生意往来的家族？”
“二十余年。”施管事苦笑答道，“池家的丝绸一向不便宜，有钱人都在北地，这地方连朝廷都不管，哪会把生意做这儿来。”
大显的帝都在北方，越往南越贫穷，也越上面不重视，溪柳城都算有些偏远，云阳城恐怕连姓名都没有。
池棠抽了下嘴角。
其实热带地区物种丰富又资源充足，是个极其适合开发的地方，但这个时代的生产能力有限，比起已经建设了千年的北边，气候酷热又多毒虫猛兽的南边就这么被放养了。
沉思片刻，池棠垂眸问道：“邵家是乌家的姻亲，就这么被金家吞并，他们没反应？”
施管事踌躇道：“没听说有动静。”
这不对劲，池棠心想，这城里三家本来一气同支，突然被干掉一家，另外两家不可能没有反应，除非是事情发生前已经达成默契。
可什么样的利益能让他们出卖邵家？白家也是同样的位置，不会唇亡齿寒吗？
而且一个多月前颐墟就提醒他这件事，说明他们也有插手，莫非金家背后是他，所以才能压下另外两家的反抗势力？
池棠想到
这儿，问施掌柜：“最近金家有没有大肆种甘蔗之类的举动？”
施掌柜一愣，摇头道：“没听说，只有白家前些日子收购了好些糖汁，还在城里开了个糖汁铺子，很多人笑话呢。这个糖铺除了卖糖汁也收糖汁，开业到现在，钱没赚到，倒送了不少出去。”
云阳城附近野生甘蔗遍地，谁缺那口甜，就算再懒的人也不会连压糖汁都不愿意。
怎么会是白家，池棠懵了，那金家又是哪儿来的实力。
他在脑海中把诸多线索一摆，仿佛看到一张无形的大网已经笼罩在云阳城上空，网的主人想捞起的究竟是哪一条鱼呢？
池棠再次想起宗以的邀请。
如果这张网背后坐着的人是颐墟，恐怕这个月底，一切就将落下帷幕。
既然知道颐墟还在云阳城，池棠当然不愿意暴露自己，他一边派人收集乌、白、金家的各种消息，一边和吴家派来的人打太极，中途只出门一次去看那片橡胶林。
而通过几次接触，池棠也发现，事情并不如他想象中那样简单。
吴家家主并不是一个贪婪的蠢货，相反，是一个精明有头脑的人。
当他说出这话的时候，吴岱振声大笑：“池少爷果然有眼光，和那些狗眼看人低的东西不一样，我老吴向来佩服聪明人，池少爷这个朋友老吴交了！”
池棠呵呵一笑，没把他的话当回事，如果这么简单就能折服一个人，他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装了王霸之气光环之类的东西了。
他在施管事一头雾水的目光中道：“吴家主其实要的不是一锤子买卖，是想要生金蛋的母□□。”
吴岱摸着下巴点点头：“下金蛋的母鸡，这比喻倒很贴切。”
原来，因为施管事先入为主的提醒，池棠准备的是自己会面临一个得寸进尺、贪得无厌的人。可等他真正和对方接触了两次，发现对方虽然表现得愚昧自大，却总让他有种违和感。
每次两人的沟通都是不欢而散，但最后争
执的方向，总是向池棠不愿被得知的那一块在刺探。
一次两次可以说巧合，在第三次收获同样的预感后，池棠心底有了某种猜测，所以这次见面他索性挑明，想看看到底是不是他想的那样。
吴岱倒是光棍，一发现已经泄露真实目的，顿时不再伪装，让和他打了十几次交道的施掌柜眼珠滚落一地。
池棠给施管事解释道：“吴家主应该是想知道橡胶树的真正用途，他发现你也不清楚，无需试探自然也就不漏破绽。可我不同，他知道我定然是掌握了真正的秘密，总想让我说漏些东西，才因此暴露。”
他这些话也是给吴岱听，算是告诉他，我知道你想要什么，我也有，但不知你要拿什么来换。
吴岱既然是个聪明人，自然不会听不出来，他眯了眯眼看着眼前仿佛成竹在胸的富家少爷，心思转了几圈，某些阴暗飘过。
金家上位前，吴家在云阳城不过是个不起眼的小家族，因为族里人数不少，有几个能打的，才能在这片地方有点名气。
不过，光有人手没有势力不过只能给人当打手，吴岱不介意当打手，可打手也要卖个好价钱。
金家发动的时候，他第一时间察觉到了那股蠢蠢欲动，但以他的实力，卷入这种争端一不小心就会成为废棋。
当时他犹豫半天，最后还是挑选了一个稍晚但对吴家安全的入场时机，可惜结果虽然确实没有折损，但收获也是微乎其微。
当轮到给他分战利品的时候，剩下的也只有那一片本地人不要的“白胶林”。
吴岱拿到这片林子时本是聊胜于无，想不到施管事的出现让他窥见了一丝机会。
他不知道这林子有什么用无所谓，别人知道就行啊！
之前池家打探过这片树林的事情不是隐秘，在收集到足够的信息后，他当机立断决定狮子大开口，再顺理成章让步交换白胶的秘密。
可惜，他没想到的是施管事并不知这其中的内情，只按吩咐办事。
收获这
个结论的吴岱自然不愿意放弃，虽然林场里的人割胶不是秘密，但光知道“白胶”有用，却不知如何用又有什么意义。
几番思考后，吴岱才想出了这个“强买强卖”的办法，只要你想在这边做生意，总要派个能说话算话的人过来。
池棠的到来算是如了他的意。
唯一让他意外的恐怕就是这个少爷有两把刷子，竟然看穿了他的伪装，打乱了他所有的计划。
池棠才不惯着这种以为全天下就他聪明的人，重重搁下茶碗道：“吴家主，明人不说暗话，别说你这段时间给我们找了多少麻烦，就是没这些麻烦，我也不可能把这种事告诉你一个外人。”
“你所仰仗的不过金家权势，可要是金家没了呢？想想跟着邵家的那些人吧。”
吴岱眼中闪过一道锐光，沉声道：“池少爷这话怕是说大了。须知强龙不压地头蛇，何况这过的也不定是龙是蛇。”
池棠闻言淡笑，丝毫不动怒的样子。
“我这么说自然是有把握，便是你现在出了门就去金家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吴岱牙一紧，莫非这池家的实力比自己预计中还要强？
可就是再强，会为了这点小事把力气投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
除非白胶的重要性超乎他的想象。
想到这一点，吴岱心中更加火热，可越是如他这样的聪明人，越喜欢左思右想，他看着池棠从容不迫的样子，总觉得自己接下的来计划已经落入对方瓮中。
池棠看他的表情就知道对方已经被自己的表演震住，他心思一动，突然浮现一个念头。
“这样吧，吴家主。”池棠嘴角突然扯起一丝弧度，语气漫不经心，“今日你我不妨以金家何时覆灭赌一把，我胜则林子归我，你胜则告诉你想知道的东西，不知你可敢赌？”
他看着吴岱，眼神深处仿佛有股蔑视，在说就知道你不敢。
吴岱猛的收紧拳头，瞪大眼睛死死看着他：“你赌何时？若是一两年我可不愿等
。”
池棠冷声道：“莫非我愿意浪费那么久，就冬至吧。”
随着他最后一句话，吴岱仿佛看到了满天雪花扑面而来，那是云阳城不存在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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