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备
人类最擅长的事情就是打自己脸。
拥有的时候不珍惜,失去了再追悔莫及这类事情几乎每一天都在世界各个角落上演。
作为一个时常在咸鱼和奋斗两边摇摆的墙头草,池棠一向自认为自己是与众不同的。
他有自由的心灵、脱离了身体赋予的低级趣味,世俗的欲望有何用,只有高尚的理想才值得他追寻。
无论是带领可爱的小姐姐们对抗感染者治疗矿石病,还是和不干正事的风神漫步提瓦特大陆,哪一点不比和人相处来得有趣,不比被激素操控更好。
但当他真的有可能失去某个能力时,他发现,自己承受能力不够,他有种眼前一黑的感觉,甚至拒绝相信。
值得庆幸的是,在他颤抖着想吐出那个让自己社死的词语前,纱罗先一步揭晓了答案。
惆怅地叹了口气,她安慰道:“其实也不算特别糟糕,至少还有时间准备,谁能想到,现在还有敢用固神果下毒呢。”
纱罗和池霓的目光汇聚到他身上,其中尽是同情。
池棠一愣。
固神果?这不是早就在大陆绝迹了吗?
他想起池霓说他中毒的事情,莫非毒药就是指固神果,可固神果本身好像没有毒性吧。
快速回忆了一遍这种只存在于书本上的果子,再联系这千年来的变化,前因后果在脑海中渐渐明晰。
他张了张嘴,无力道:“所以我被人喂了固神果?”
纱罗和池霓点头。
“……原来这样……”池棠的反应出乎她们的意料,迅速变得平淡,沉思着道,“费这么大劲,我身上有什么值得这样的代价?这是不是代表下毒的人和袭击我的不是同一批?”
千年前,固神果是对抗音潮的救命药,但自从灵圣把修炼原识的方法流传到整个大陆后,这种副作用过大的果实已经退出历史舞台。特别是后来,因为一些原因,灵圣亲自下了灭绝令,如果不是池家有仙灵,对历史比较重视,池棠甚至都不会知道果实的作用。
既然能找到这种久已绝迹的东西来暗害他,又怎么会多此一举敲他闷棍,就算池棠是受害者,他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命在黑市上说不定还没果子值钱。
纱罗都做好了池棠悲愤失态、阻止他跑出去满大街找凶手的打算,想不到他居然没反应,忍不住补充道:“棠棠你是不是上课的时候走神啦,固神果会让原识固化,无法修炼,这样等音潮的时候你怎么办?后天就是满月啊!”
她一边说一边跺脚,肉眼可见为他着急。
池霓则把坚定的目光落到哥哥身上,掷地有声:“哥你放心,我们肯定会找到背后的人,就算找不到,我也会养你一辈子。”
虽然她不过十三岁的年纪,但没有人能否认其承诺之重。
池棠哭笑不得。
他当然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但他并不觉得事情就一定会如她们所想的那样糟糕。
固神果之所以现在被视为毒药,除了会导致原识固化无法修炼以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它对音潮的抵抗并不是永久,一旦服用,每个月音潮来临时都要服用一枚,并且对人的寿命也有影响,一般活不过四十。
当初灵圣在野外长大,得天之佑自悟元识修炼法,结缘第一位仙灵启智,改变了人类在音潮中苦苦挣扎的命运。
在历史的记载中,灵圣最初推行修炼时并不是一帆风顺,还差点被人当初骗子,最大的原因就是服用固神果会固化元识。从拒绝尝试到满大陆皆学中间费了多少周折池棠不知道,但人们为了纪念灵圣,以他出生的那年为纪元开端,就可得知他对人类的贡献。
摆脱固神果的依赖后,人们再不用再每家每户种植它供人食用,自然就以一种飞快的速度被减少着,可惜人类这种生灵永远都不缺创造性,虽然固神果在它原本的领域失去了作用,却被人拿做其他用途,继续发光发热。
据说当初发现有人用固神果暗害他人后,灵圣震怒,不但下令不允许私自培养,自己也踏遍大陆,剿灭了一批又一批。
尽管这并没有真正断绝固神果,但在他的压力下,每有一次案件现世,都带来腥风血雨,渐渐,就再没有人敢触这个逆鳞。
如今千年过去,绝大多数人连固神果是什么都已经忘记,突然得知自己被害,又怎么能真切感受到恐惧。
在原主记忆中,连音潮都是书本上单薄的文字,只要能修元识,抵御音潮就是自然而然的一件事情。
看池棠的表现纱罗就知道他没放在心上。
她拧着眉,十分苦恼。作为仙灵,她也没有类似的经验,而池棠说不定是现在这片大陆唯一能亲身体验老祖宗感受的人,自然更找不到前辈。
“好了,我知道这件事了,剩下的就让我先试试吧。”池霓忍不住伸手揉了揉纱罗的小脑袋,轻声道,“况且你们说的都是千年前的例子,谁知道现在固神果还有没有用,再加上我是先修炼后服用,想必和千年前的情况也不同。”
纱罗眨了眨眼睛,肉眼可见放松下来,这确实是一种可能,她怎么没想到呢?
池棠微微一笑。
他其实也不确定固神果的效果是否还有千年前那么霸道,但总觉得要说点什么,缓解紧张的氛围,而且看到这么一个小不点儿给自己操心,实在是于心不忍,就算对方不是人也不行。
再说,他还有一张牌,那就是他不是真正服下固神果的原主,这个果子听起来是作用精神力,池棠的身体却已经换了灵魂,谁能说清果子依旧起效呢?
如果没有作用是最好,若是有变化,他也能拿情况特殊来搪塞。
无论池棠往日再怎么不着调,毕竟也算得上一个成年人,当他摆出一副没什么大不了的样子,就算不是百分百相信池霓也放了一半的心。
而纱罗作为仙灵,更是没心眼,瞬间就忘了这几天忧心忡忡的缘由。
到了大约酉时三刻,池父池母风尘仆仆回到家中。
池爹依旧是那副白白胖胖热包子的模样,只不过今天的包子褶有点多,看来过得不怎么开心。
而池母蔓娘站在他身边犹如一支柳条,身形清俊修长,细眉凤眼,颇显冷淡,虽然脸上带着些忧愁,眼神却十分明亮,看得出是个内心坚定的人。
池棠看着这一对父母有些稀奇,如果排除外形干扰,这一对还真有点像霸总和她的小白花。
当然,池爹是小白花。
小白花一进屋门就开始作来作去,一会儿要温热的水洗脸,一会儿要拿膏子敷面,还换了外衣躺在椅子上,等人奉清口的茶水。
池母简单打理一下自己,一副任小妖精作妖我自佁然不动的风范,喊过池棠三人询问白天的事情。
当时池景一进门就有人往她那儿报信,但她忙于生意脱不开身,只能让纱罗回来替她看看情况,虽然纱罗处理不了什么,但有她在,还窥觊着她的池景肯定会收敛些许。
听子女说完今天发生的事,蔓娘眼中闪过一丝暗芒,池棠尚且能猜到的事,她在商场打拼多年,又怎么会看不出来。
这是有人盯上池家,扶持池景打擂台呢。
不知道这背后的人是看中了池家的家业,还是为了报复他们家的人——做生意自然避免不了仇家,但只要不是降维施压,就凭站在台前的池景,十分的力能使出一分都是福气。
比起那个跳梁小丑,蔓娘更关心儿子的身体,她听完纱罗的话,没有多说,而是意味深长看了一眼池棠。
池棠心里哀叹,他这娘是个聪明人,果然没那么容易被他的说辞敷衍过去。
不过不信也无妨,池棠本来也是随便扯了面大旗,一切都要等后天的满月了,只有真正尝试一次,他才能根据自己的情况调整应对的办法。
当人对某个日子产生期待的时候就会忽略时间的流逝。
仿佛一转眼,就到了四月十五。
音潮的准确时间是十五午时到十六午时。
这一天,当池棠踏入正厅,所有人的目光顿时探照灯一样聚在了他身上。
这其中有担心、有期望、有鼓励、有惶恐,总总汇在一起,最后又沉到一片温柔之下。
“好了,既然过来了,坐下用膳吧。”蔓娘开口,平静如往常。
池棠从善如流坐到她身边。
他知道,他们不想给他太大的压力,所以才没有说任何与之相关的问题,如果今天的情况不好,这可能是他吃的最后一个安心的早餐。
简直和断头饭一样……池棠默默腹诽。
他现在的心情也很复杂,既有直面危险的恐惧,又有对新世界的好奇与跃跃欲试,人类对未知有着本能的探索欲望,更别说这种超现实的力量。
在身边人明里暗里的关注下,池棠把自己吃得饱饱的,转身回到自己的院落。
太阳一步一步向着高空爬升,不知是热度带来的焦躁,还是等待的煎熬。
正午时分,准十二点,一声轰鸣,新的世界朝池棠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