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十六章
“我现在只想知道内衣内裤你买了没。”
萧望看着丝毫不难为情的唐映，蓦地不知道该回什么。
他买了，内裤是一次性的，旅行装。至于内衣，他不知道她的尺寸，只买了套浅色的比基尼凑合。
这些女人东西被他塞到了最下面。
“没买啊？那我就光着穿这些？”
萧望抬眸，语气有些无奈，“唐映，你说话能不能注意点。”
唐映仰头瞅他，寻思寻思，还是边翻衣服边说道：“客观来说，我的每一句话都无比正常。内衣内裤大家都有，是挺贴身挺隐秘，但它并不是色情的话啊。”
“”
萧望没想到她能把话题进一步深入，随后劲爆发言。他抬抬手，有点吃不消，“好，我明白了。”
看着身上还湿着的唐映，语气软了下来，“内衣裤我买了，你先去楼上洗个澡，把衣服换了再说。”
不然会感冒。
唐映打量他一眼。
庆幸萧望并不大男子主义，不然像网络喷子一样激进，还得battle两句。
她拎着衣服，觉得这人算有心了。
“别误会啊，我不是打女拳，就是说句实在话。换个角度想，你以后要养女儿的，这些提前了解下不算坏事。”
萧望指向楼梯，“去洗澡。”
唐映撇撇嘴，还是抱着衣服上楼。
她洗了个热水澡，换上萧望买的衣服，站在镜子前震惊不已。
这一身不伦不类，太难看了。
不，是丑。
丑得让她不想出门！
唐映拎着湿衣服下楼，看见坐在沙发上的萧望，有些无奈。
“这衣服能退吗？”
萧望见她穿着确实不好看，像小孩子不懂事偷穿奶奶衣服，眼里不由带了笑。
“退不了。”
“那明天怎么见人啊。”
“你再没别的衣服了？”
“一共就两天一夜，要带多少。白天打排球流了汗，总不能把那件再掏出来。”
唐映扁着嘴，心里不大舒服。特别是想到明天上午所有同事都穿着一身靓丽的衣服享受最后的度假时光，怨念就更深了。
偶的目光落在萧望身上那件灰粉色t恤，小心思转了一圈又一圈，终是不太安分，“我记得你带了三件衣服。”
“”萧望觉出异样。“所以？”
“交出来。”
“”
见他不作声，唐映有点急，“你这两天一夜拿了那么多衣服，不就是备用的嘛。反正明天下午就坐飞机回去了，借我穿一下。”
“男装。”
“你懂不懂什么叫bf风？”见他真的不懂，唐映摆手。“总之就是潮流。换个词：时髦。能明白了吧？”
萧望瞟她一眼，知道话里话外在说自己跟不上时代节奏，冷笑了声。
看着对面吭吭唧唧的唐映，不知道为什么，他想到了以后伶伶长大，说不定也要因为爱美而对自己耍赖。
一个头两个大。
唐映的辩争还在继续，“我倒是可以问洁洁借件衣服，不过我怎么解释？大好的晚上不睡觉，弄得浑身湿透的回去？”
“okok。”
萧望是彻底拿她没办法，觉得这小妮子比许渝航还难搞。他打断她，转身去楼上拿了件纯白的t恤回来。
唐映目的达成，换下那件花里花哨的短袖，重新站在镜子前打量自己。
她将四分短裤的裤腿卷起，直到全部藏进t恤之下，这才心满意足。
明天再换上小白鞋，整套穿搭应该能见人了。
看见自己膝盖上还有鲜红的一道伤口，她转头问道：“有创可贴吗？”
萧望拿过方才去前台借来的药品，对她招手。
其实他离开前就看见了。尽管不确定，可以防万一还是一并带了回来。
唐映颇意外地瞪瞪眼睛，挑出碘酒和棉棒，小脚踩在沙发上，给伤口消毒。
这道伤口不深，两厘米左右的划伤，大概是刚才从泳池里上来急了，不小心造成的。
萧望环胸坐在沙发里，见她干脆痛快，又想起她刚才因为件衣服差点跟自己跳脚的事
到底是个什么人。
记起林清出门时也经常打扮过久要他等，便算了。
他松开环着的手，抬臂随意搭在椅背，身子微微转向她，目光不由自主便顺着那道伤口向下，最终落在她光洁漂亮的脚踝。
又白又细，仿佛一只手就能捏住。
焕然中收收神，萧望对自己的这个想法有点排斥，扭过头去。
他看了眼表，“弄好就回去吧。”
唐映三两下贴好创可贴，“搞定。”
折腾这一晚，挨冷受冻，她很累了，也想立马钻回被窝睡觉。
她站起身，再次照了照自己身上的衣服，心情尚算愉快。
“走了。”
萧望嗯了声，送她去了门口。
他靠在门边，看着小妮子单穿了件他的t恤像没穿裤子，又听见不远的海边还有一群人在喝酒作乐
琢磨琢磨，还是跟了上去。
唐映走了一半恍觉身后有脚步声，转头看见萧望甚是意外。
“你干嘛？”
萧望举起那些从前台借来的药品，“送回去。”
“明天早上送不行吗？”
“万一别人要用呢？”
想想有道理，唐映对这人不免又多了重欣赏。
与他并排走了一段，撇眼月光下萧望精致的侧脸，觉得也不能一直不说话。
“我看你回来抱着冲浪板，是去冲浪了？”
“嗯。”
“没想到啊，萧老板还会冲浪。白天见你坐在椅子上跟块石头一样，还以为你不擅长运动。不过你为什么不白天去？晚上能看清吗？”
发觉萧望似乎不想跟自己聊天的样子，唐映瞪他一眼。
“东西给我吧，我帮你送回去。”
萧望喉结微不可察的动了动，“都走到这了。”
唐映上下打量他，越发觉得这人今天格外反常。
细想最近发生的事，她觉得能够让他苦恼的不过是几天前萧正则给他打电话的事。
她不是故意看的，手机放在眼皮底下，来电显示就是生疏且陌生的‘萧正则’三个字。
然后萧望差不多等到最后一声才接起，应付了两句，连完整的话都没说便挂了。
当晚，他坐在庭院中的秋千中，抽了很久的烟。
唐映对单亲家庭长大的人很是照顾，因为最好的朋友米娜就深受原生家庭伤害。
米娜看着永远都是那么潇洒率性。不好惹的欧美妆，硬脾气说一不二。但她说过，自己也是个正常的人，在不太和谐的家庭里长大，如今这样，活得很努力了。
现在想想，米娜顶多是父母不合离婚，而萧望家里的情况似乎更严重些。毕竟还有个后妈高芷妍。
有钱人的世界，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真挺复杂。
正如唐映最初读林清的那封信，刚开始心里还特别气她为何不离婚远离渣男。之后便陷入了浓重的绝望之中。
位高权重的世界里，林清不能为自己而活。
但她最终，也确实变成了自己喜欢的样子。
这跟婚姻无关。
也告诉大家，即便身负枷锁，她的心跟灵魂终究自由。
自己一个外人听见这样的事都知道心疼林清，何况萧望这个大孝子。
唐映缓回神，再看萧望沉肃的侧脸，清了清嗓子。
“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别说。”
“”
看着扭头瞪自己的唐映，萧望知道此话‘必讲’，还是问道：“又想干什么。”
唐映收回目光，劝自己别跟他生气。现在的首要目的，是开导一个深受原生家庭伤害的老也不老的男人。
“我觉得你这个人挺好的，出身、家庭、长相、能力还有社会地位都非常好。”
未免闹得不愉快，她先吹了一波彩虹屁保命。
萧望从不吃这套，“有话就说。”
“但你这个人吧，”她停下脚步，颇困惑地看向他。“有点太端着了。‘端着’你懂什么意思吗？就类似”
其实他不装逼也不高傲。
“就是难以捉摸，总处于一个‘收’的状态。”
见他不是很明白，她又道：“人吧，活在世上，在不触犯道德底线的时候与其考虑别人，不如多考虑自己。‘我’想怎么做，‘我’会不会开心？就拿你今天举例子，明明是想去冲浪的，还非要浪费大好时光坐在那里。等到晚上黑灯瞎火再抱着冲浪板独自前往海滩何苦呀。”
“”
“我明白，亲和力太强的领导不是个好老板。但是在我们眼里你已经很好了，去做些自己喜欢的事，或者做些我们这样凡人才做的事情才正常啊。对吧？”
萧望觑着她分外认真的表情，内心郁闷，又不知道如何解释，终究垂下头叹息。
唐映还在苦口婆心。
“每天上班已经很累了，在有限的休息时间内，难道不该好好放松吗？你现在不一样了，有女儿了，要先好好对待自己才能好好照顾伶伶。当然，不是好吃好喝才叫好好对待自己，保持好的心情更为重要。在意你的人，谁都不想看你心事浓重，对吧？”
萧望原本觉得唐映想多了，可听完她下半段话，恍惚回想自己最近确实做什么都情绪不高，有些走心。
萧正则给他打电话，叫他有时间回家。
语气非常平和，却让人很是烦闷。
再考虑方才唐映的一番劝慰，尽管不大对，却多少言中了。
萧望从不觉得自己是个弱者。可想想什么事都‘收’着，久而久之，也是逃避的一种。
就像林清总笑着问他的那句话：‘你满意吗？’
重音不在‘满意’，而在‘你’。
不是别人，是自己。
大抵今年发生的变动太多，他对林清的离世难以释怀，不甘心的情绪涌现，却忘记了妈妈最惦念的事
——他自己。
此刻再看神情真挚的唐映，萧望的心柔软而宽慰。
不过他什么都没说，兀自走了出去。
唐映跟在后面，努力回想自己是否说错了话。然后怪自己多管闲事，貌似有点越界了。
但见他脸色还行，便没再开口。
等快到酒店门口，她才笑眯眯叫住他。
“药品都给我吧，我送过去，免得被熟人看见，怪不好的。”
萧望撇头，“什么不好。”
他的目光自上至下将她扫了一遍，重新落在她面上。淡漠的柔和里掺着戏谑。
“你穿的衣服都是我的，还有什么不好的。”
唐映愣愣看着他的背影，品位很久都没想明白其中逻辑意思。
话是很正常的话，可听着怎么就这么别扭呢。
风一吹，她的心情就微妙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