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困兽与背叛
自昨夜起, 院外便火光震天,却反常地安静,无人与他的人交涉。
一直到今日早, 伴着一声高过一声的惊呼, 有人疾步走进来回禀:“殿下,我等无用, 太子的人脱身走了。”
姜鸿殊捂着伤口坐起身,昨日夜里围在苏府的农户便消失了,他派守在密室的人和张福海未有一人回来禀报,看来此计已经无用了,他了然般问:“太子的人进城了?”
侍从应:“是。”
姜鸿殊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道:“看来我们埋伏在城外的人折了。”他突然惊醒似的, 抓着人追问, “彦家如何?可回来了?”
侍从回:“彦将军未归。”
他闭着眼,眼珠子掩在眼皮下飞快转动, 忽而起身道:“告御状成与不成怕还是未知, 去叫李固安来!”
侍从头垂地更低, 回禀:“李将军被太子的人捉了, 如今生死不明。”
姜鸿殊气地摔了被子起身,伤口因为动作剧烈的抽疼一下,他停下来抚/胸镇定片刻, 怒道:“我去见太子!”李固安是他手中能将, 是他如今唯一可仰仗之人, 若是失了他,此局怕是要被太子玩弄股掌之间, 再难抵抗。
侍从忙道:“殿下, 您身上还有伤。”
“顾不得了。”他快步往外走。
将出了房门, 就见太子带了一众人马站在院外。他面上不见昨夜惊慌神色,脸上挂了得意微笑,出言讥讽:“皇弟这是去哪儿?”
姜鸿殊命院中看守之人放行,态度终于软了下来:“皇兄来的正好,我正有事找皇兄。”
太子看一眼院中人马,而后慢悠悠走了进来,脸上笑意不减:“昨晚一别,我还以为再难见到皇弟了呢!”
姜鸿殊脸上血色褪尽,他如今勉强可与太子打个平手,京里情况还不知,此时最好息止干戈,垂首道:“以前是我不对,还请皇兄放了李固安。”
“诶。”太子嘴里发出一声怪哼,道:“原来皇弟也会做这俯首神态,你自小骄傲,我还以为此生都见不到你这般模样了呢。”
他拍了拍手,继续道:“不过,李固安不在我这,若是皇弟手中能人不见了,只怕是其主而逃了,怎么能来寻到本宫身上呢?”
姜鸿殊方得了回禀,必然不信他的话,他抬头看了一眼太子,见他嗤笑神情,猜到恐难善了,道:“如今城中局势已定,皇兄与我再斗下去只会让潜邸隐忍的三皇弟渔翁得利,不如我与皇兄从此收手,不要困斗一场反而让别人钻了空子。”
“哈哈哈。”太子笑得前俯后仰,半晌才堪堪停住,脸上爬满恨意,怒道:“昨夜里皇弟是何等嚣张,你该不会以为本宫现下就忘了吧?”
“本宫生来就是储君,是父皇钦定的未来天子,你想要爬到我头上,踩着入东宫,我告诉你,不可能!”
“你此刻不会还以为可以与我打个平手吧?那你可就错了,受了重伤又失了李固安的你,如何能与我斗?”
“既然你这么迫不及待,皇兄也不好拂了你的意,你所谓的御状我已派人去查,但是这么多日过去父皇竟没有派人进城,可见你的人被阻了,不管是我的人所为,还是三弟的人所为,你这计谋始终是不成了。”
他看着姜鸿殊突变的脸色,愈发凑近一步,道:“既然皇弟提醒了本宫,本宫就顺势而为夺了你这计谋,将农户一事彻底栽在皇弟头上,到时候怎么会便宜了三皇弟呢?终归胜利的是我这个拯救一城百姓于水火的太子呀哈哈哈!”
姜鸿殊目眦尽裂:“在汝宁城里,苏家便脱不了干系,苏学士是你的开蒙师,你也摘不脱身。”
太子摇摇头:“我哪里要摘开身了,只要能扳倒你,苏家又算什么,弃了就是了。”他说完起身,在姜鸿殊绝望的眼神中走了出去。
姜鸿殊快速起身,撕扯到胸前伤口,疼地又坐了回去,又气又怕,心口起伏不定,忽然梁上传来一声轻笑:“兖王殿下,你现在处境真是危险啊!”
他迅速抬头往梁上看,隐在暗处的人也没有躲避之意,径直跳了下来。
姜鸿殊此时如惊弓之鸟,慌忙退了一步,质问:“你是谁?”
中震犹自在桌前坐下,给自己斟了一盏茶,边喝边道:“我是符氏死士,想必兖王也有所耳闻。”
姜鸿殊听到此处,吓地一退再退,中震起身迎上去:“兖王不必怕我,我不是来火上浇油,而是来助你!”
姜鸿殊不信:“为何帮我?”
中震道:“也不算帮你,咱们合作一场,各取所需如何?李固安在我手里,我可以将人还给你,我还可以帮你活捉少主和死士,哦对了,还有你的妹妹舞阳公主,我也可以帮你找回来。”
姜鸿殊谨慎地盯着他问:“你要我做什么?”
中震眼中迸发出浓烈恨意:“殿下放心,这是一笔绝不赔本的买卖,我只要殿下承诺帮我杀了太子,日后登顶帝位帮我主翻案即可。”
姜鸿殊下意识拒绝:“不行,杀了太子,父皇饶不了我。”
“殿下只管杀,到时候我助殿下栽赃在少主头上,沾不了你的手。”中震循循善诱。
姜鸿殊沉默下来,将要开口,便听对方道:“我为何来找你,殿下不必多问,若你不允,我自去杀了太子便是,便是不翻案又如何,只是你连日来四处寻找的公主,你怕是此生都找不回来了。”
如今太子已经不打算给他活路,这厢却有人说可以助他杀太子寻死士,还会将舞阳还给他,不论是真是假,他都顾不得了,姜鸿殊不过思索片刻,忙开口应承:“好,你若说到做到,我日后登基,必言而有信!”
中震道:“好,殿下果决我也不会食言,我这便去将舞阳公主带来作为给殿下的同盟礼。”
姜鸿殊眼中惊喜还未褪去,对方已经消失在梁上。
他脑子懵懵的还未消化完全,便听到门外传来敲门声,来人急道:“殿下,李固安前来请罪。”
他快速走过去打开门,门外站着的果然是李固安。
李固安肩上有血,衣衫褴褛,必是经受了一场恶战,他跪地拱手道:“是属下无能,敌不过人,被打晕扔在了隔间,还请殿下治罪。”
姜鸿殊想起方才身上不见一丝伤痕的死士,暗道:能将李固安伤至此,却还能完美脱身,果真是罕见的高手,且足可见忠心,为了翻案一事求到他头上,想必符氏子无用,他们内部已经生乱,若是能为他所用,也算是一名悍将。
他冷哼一声,笑意不达眼底,这次他再也不会给太子翻身的机会,功劳、民心和皇位他都要!
——
苏璃沫在卧房里打转,她心中躁郁难平,急地摔了杯盏摆件,忍不住打骂了一圈身边侍女,方散了心中的怒火。
她猛地灌了一盏凉茶进肚,终于平静下来。
昨夜太子慌乱间来寻他,说是兖王已经坦言派人进京告御状,因为弃麦种茶残害百姓一事将太子和苏家都告了,她当时吓破了胆,以为太子和苏家都无望了。
谁知道后半夜太子的救兵竟然及时赶来,解了困局。
可是这御状已经递上了京城,不管此刻成与不成,又或是被谁拦了下来,此刻她苏家都被人抓了把柄,到时候无论是栽在太子头上还是兖王头上,苏家都躲不掉。
且又是造反这么好的一个把柄,不论是哪一方都不会甘心放过。
太子如今翻起身来压了兖王一头,又怕御状一事成真,十有八九会舍弃苏家,将百姓一事栽在苏家和兖王头上,到时候即便是御状一事成真,太子也能颠倒黑白,到时候倒霉的便是兖王和苏家,自然与他无关。
苏家怕是要大难临头了,她的太子妃梦也要碎了。
不,她不甘心!
她还有一线生机,只要周道陵进城,她就还有翻身的可能。
太子重道,府中便养有道士,又因母家外戚出了令玉真人这么个德高望重的归隐女道士,便更是信重道士之言几分。
只要周道陵出面保她,她就还有生机,届时只要她站在太子身边,助太子借苏家成事,她就还有希望。
苏璃沫思及此,忙扬声唤人:“周道陵可进城了?”
衙卫属于苏东旭麾下,只听苏东旭命令行事,如今这时节只有府中小厮但凭她差遣,小厮道:“大姑娘,小的派人去请了,周道陵回道即刻出发,此刻还未见进城。”
苏璃沫气地攥紧了双手,指甲几乎陷进掌肉里,她忍了忍心中惊慌,道:“再去探,如是周道陵进城,立刻接进府中来。”
小厮回:“是。”
人走尽,苏璃沫心中更加惶恐不安,凤凰山脉离此不过两日车程,为何已经三五日过去,还不见周道陵进城,若是路上一个行差踏错,她岂不是要与苏家人陪葬。
她愈想深处,愈发着急,恨不得亲自出了城去寻人。
忽然外头跑进来一个丫头,慌乱间失手打碎了门边花瓶,她气地大步走过去,一脚将人踹翻,骂道:“小贱人,如今府中事急慌乱,你竟还这般没有眼色,仔细我叫人剥了你的皮。”
丫头挣扎着起身,跪在地上低颤,回:“大姑娘饶命,奴婢再不敢了,是太子殿下派了人来请大姑娘,说是有位周道士点名要见您,奴婢慌了神这才一不小心撞了花瓶,奴婢不是有意的,求大姑娘饶我一命”
丫头话还没说完,苏璃沫便一脸惊喜地快步跑了出去。
天可怜见,她苏璃沫,命不该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