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作威作福
姜德书后脚已经踏出了门槛, 看了眼前方黑漆漆的街道还是怂了,身形一仰又踏了回来,前脚立在门槛上停住, 脚尖在上面摩挲打转儿, 现在出去不管碰到太子的人还是兖王的人,都很恐怖。
他们看到她活得好好的, 就会联想到符奚对她还不错,然后很有可能会放弃内斗、统一战线,再一次绑了她要挟符奚。
她捏着小包袱,在黑暗里轻轻地耸了一下肩膀,然后十分矜持地回身看了一眼, 身后依旧是黑幽幽空荡荡的院子, 一瞬间委屈几乎要从心里眼里漫延出来。
符奚今日放话不管她了, 看来是真的。现在她要去经历危险,符奚也不管了。
要不要再等一会儿, 也许符奚是太忙了呢?没准一会儿他就会跑出来拉着她说:你不要出去, 外面很危险。
虽然这很不符合他的性格, 但是还是可以浅浅幻想一下的嘛, 毕竟以符奚的性格,已经对她很好很好,几乎可以算是相较于他本身的性格颠覆性的好了, 而且他还会因为自己吃醋来着。
就是这性格太不稳定而且太难琢磨了, 符奚简直是她见过的所有人中, 最符合变脸比翻书还快的人,搞得她这么一个善于自我攻略到因为别人一个笑脸, 就觉得别人爱惨了自己的人, 都变得犹犹豫豫不自信起来了。
一会儿觉得他降黑化值是因为自己, 肯定很喜欢很喜欢自己,简直把自己当成人生里的一束光了。一会儿又觉得他很讨厌自己,所谓的喜欢也就跟喜欢猫儿狗儿没什么两样,开心了就逗弄一下,不高兴了就翻脸外加冷言冷语攻击。
毕竟真的喜欢一个人不是应该很包容对方吗?就算她说错了哪句话,他也应该先问问她再生气啊,或者有顾虑的小小气一下,毕竟生气很伤感情的嘛。
这种感觉还真是不好。
不对,应该是——病娇真难搞!
她窝在门槛上坐了一会儿,脑子里纷纷扰扰想了很多杂乱的东西。等到全部分析了个遍,实在没啥可分析的了,还是没见有人出来,明明这院子里有那么多人,几十个死士,三个宫女,竟然没有一个出来阻止她。
这真是一件非常令人忧伤的事儿,姜德书撑着膝盖慢悠悠起身:“我是要去做大事的人,就算你们来拦我,我也不会为你们停下脚步的!”
不过,她要不要挂个牌子在身上说明一下——我是个被男主抛弃的可怜人儿了,你们不要再打我的主意了,我就想安安静静的做个废物公主,每天吃好睡好就行,家国大事我是真的一点儿也不想管了!
姜德书想到这里突然叹了口气,为什么他们都觉得自己很重要呢,不带这么盲目高估人的好吗?这简直就是捧杀捧杀!
她掏出火折子和蜡烛点燃,捏在手里照亮前方的路,终于踏过门槛走了出去。
她记得书里说青楼在府衙的东方向,与府衙隔了三条街,府衙又在苏府的东面,隔了两条街,她在院子里听到农户的激烈征讨声是在这个院子的南方。
所以她现在只要往南找到苏府的大概位置,然后一直往东就可以找到青楼,然后就能找到密室。
黑夜里走的越慢越恐怖,明明身后是符奚住的院子,对她来说是目前最安全的地方,可是她还是下意识地觉得后面有邪物在追自己,双脚轮换得飞快。
蜡烛只能点亮方寸之间的路,这微小的莹火显得前方看起来更加恍惚和不可预测了。
姜德书闷着头跑,突然撞到一堵墙,吓地退了一步,心里叹:原来古代也有违章建筑,她明明观察过,这附近的街道修得可规整了。
违章建筑很快就说话了:“你去哪?”
这又低又冷的声线,一听就是符奚,他追出来了就说明他还愿意管自己,最重要的是吵架以后冷漠的病娇他先妥协了!
姜德书在没忍住弯了嘴角前,很谨慎地把蜡烛背在身后,不能叫他看到自己这嘚瑟模样,万一他恼羞成怒就不好了。
姜德书笑完了很自然的地撇过头,道:“我要去平息祸乱,毕竟我可是心系天下的、令你钦佩的公主。”虽然他不一定能看到她的动作,但是这样的动作能让她的语气听起来更气愤一点。
她有意拿他下午说过的话来噎他,符奚抿了抿唇没接话,两人在黑暗中僵持了一会儿。
不知道他是不是反悔了,姜德书紧张地收紧了手指,蜡烛上的蜡因为倾斜滴落下来,溅在她的手背上,灼热的痛觉让她痛呻一声,差点就把手里的蜡烛扔了。
符奚走近一步,声音里带了几分急切,问:“怎么了。”
她退了一步,站在他面前不肯说话,手背在身后,明明被烫伤了也不肯把手拿出来,微弱的烛火在她身后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圆圆的光圈,衬得她身形消瘦,腰肢不盈一握。
他擅夜视,却因为这光模糊了视线,看不清她此刻是什么神情,只是头扭向一侧不肯看他。
符奚知道那是她生气的模样,她这样一边嘴里嘶哈着说痛,一边不肯拿出手来查看,哪里是折磨她,分明是在折磨自己,他受不了这样的心悸感觉,率先哑着嗓子道:“把手拿出来。”
姜德书听他声音就知道他已经妥协了,她更加的肆无忌惮,继续偏着头,也不说话,只执拗地哼了一声。
符奚从没面对过这种情形,真就比以往做死士时执行任务还难,他气恼地深呼吸一口气,干脆走上来把人捉住:“拿出来我看看。”
姜德书在跌入他怀里前,飞快地抓着蜡烛在他眼前晃一下,最后符奚手在她腰后扑了个空。
她端着蜡烛搁在两人中间,身体向后仰着,一副犹在抗拒的模样:“不用你管,就让我痛死好了。”
烛光打在眼前,符奚看到了她白嫩的手背,还有那一滴已经凝固了的蜡,透明的蜡油下面是红通通的皮肤,在夜里看着更倾向于淡淡的粉,一点儿也不像灼伤了的样子。
可是面前人娇贵惯了,必是觉得疼的,他不觉得矫情,反而自觉地替她疼了起来。小公主掩在烛火后面他看不清楚她的表情,脑子里却无端地想到了她眼泪汪汪的样子。
符奚松了手,迅速将那恼人的蜡烛夺过来扔了。
蜡烛在地上滚了一圈儿终于落定,然后倾侧着跳动了一下就熄灭了。
烛火突然消失,两人的眼睛还没适应突然而来的黑暗,天地间瞬间暗上加暗,什么也看不清了。
姜德书表达了三次不满,脾气已经闹的差不多了,她识趣地伸手在黑暗中摸了摸,抓住他的衣摆,嗔道:“我手背好疼。”
符奚比她更容易适应黑暗,他很快反应过来,低头捉了她的手在眼前,将那滴已经凝固的蜡剥落下来。
其实早就不疼了,但是今天这件事本来就是符奚发脾气在先,而且他头一次愿意对自己低头,姜德书不会放弃这么好的攻略机会。
她依旧举着手,道:“我下午手也撞痛了,你都没管我。”
符奚在她意料之中的不说话了。
姜德书收回手,抓着肩上包袱带子,道:“谢谢你来送我,我走了。”
符奚飞快地拦住她,恶狠狠道:“不准去!”
她摊摊手表示无奈:“可是农户们还在等着我呀,我不能看着皇储之争牵连到无辜的人,再说了,这怎么说都是我们姜家人不对,我作为姜家人,责无旁贷地应该出面解决问题。”
霎时间空气里静得吓人,几乎针落可闻,符奚没有拦她,姜德书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前走。
她在心里小声地数着步子,已经走了十一步,再走下去大概就要拐弯了,她琢磨着是不是可以开始把步子迈小一点,忽然有人抓着她的手腕拉停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我去放人。”
声音哑的像是声带艰难摩擦才勉强发出来的声响。
符奚不在乎农户如何,他打定了主意要围观这场闹剧,闹得越大越好,到时候太子和兖王收不了场,只会两败俱伤。
现在让他收手无异于是在逼他帮太子,他肯低头,已经算是极大的让步了,姜德书快速回身牵住他,笑着确认:“真的吗?你知道人在哪里吗?”
符奚小声地嗯了一声,转身准备走人,姜德书恃宠而骄的小性子起来,拉着她又开始闹:“我不走,你今天说以后都不管我了,还说你不是我的小官人。”
符奚身形一僵,又是一阵沉默。
姜德书拉着他的手晃了晃:“你又没对我做承诺,我可还云英未嫁呢,不能住在你家里。”
以符奚的性格绝不可能说出什么承诺来,她这样就是想刺激一下他,姜德书往前走了一步,牵着他的手小声道:“我不管,我就认定你是我的小官人,你要是答应并且还愿意管我,你就点点头好不好?”
符奚不知道是不愿意还是害羞,现在换他侧眼不肯看她,不过姜德书脸皮厚,她站在原地跟个定海神针似的坚定如山,一步也不肯前进,就拽着他的手一直摇。
久到她觉得胳膊都酸了,两人手心也开始冒汗,符奚终于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姜德书没忍住咧着嘴笑开了,她决定适可而止先放过他,这次她掌握了主动权,笑眯眯地在前头拉着符奚走。
经此一事,离她在病娇头上作威作福的日子就不远了,那么,离她回家的日子也不远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