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7章 剑断
雷雾岛海边，血脉钟刚鸣完十响时。
燕霄在凌霜的脸上看到了从未见过的惊讶和茫然。
“刚刚那钟声……你可听到了？一共响了多少下？”
他回忆了片刻：
“似乎是十下？”
其实刚刚的钟声他听得清楚，但这会儿开口却有些不确定。
因为凌霜告诉过他，血脉钟最多响九下已是极限。
可是他的记忆自用了改造剂后，早已达到了过目不忘的地步，哪怕那些钟声只是环境背景音，他稍一回忆还是清晰地知道，刚刚的钟确实连续响了十下。
脑海突然闪过一个念头，燕霄下意识地放轻了呼吸。
凌霜喃喃开口：
“确实是十下，岛上千年记载中，从未有过这种事……”
她顿了片刻，面向海岸凝眉沉默了一会儿，轻声说：
“你要走了吗？”
燕霄缓缓点了点头：
“我找的人，或许就在那边。”
凌霜浅浅勾唇：
“不是或许，你很确定。”
燕霄看向凌云峰的方向，轻声说：
“有她在的地方，从来都不缺少奇迹。”
他深吸一口气，转身拉过凌霜的手，将那枚银簪放进她手心：
“答应你的事我一定会办到，等我。”
凌霜站在原地，听着男人沉稳的脚步化成破空声渐远，皓月般的银眸朝向正在渐渐消散的雷云，拿着银簪的手缓缓握紧。
良久，风中传来一声微不可察的叹息。
……
燕霄察觉到不对时，距离凌云峰已只剩一半的路。
一路上整座岛的轻颤从未止歇，他心中隐隐升起不妙的感觉，越发心急如焚快速翻山越岭直奔目标地，想要快些找到那两人。
直到他来到一座山顶，突然停下脚步，转头朝身后望去。
不知何时，雷云已散尽，那从不见有什么变化的浓雾，也肉眼可见地淡了许多。
燕霄紧紧蹙起眉，黑眸一眨不眨地盯着海岸。
海水正在朝岸上蔓延。
他的心口狠狠收紧。
脑海中浮现的，是巨大的黑色铁笼，还有将少女牢牢缚在那一方小天地内的锁链。
他转头看向凌云峰，双拳捏得骨节泛白，如墨的黑眸暗浪汹涌，挣扎不休。
天空突然传来一声雕鸣，燕霄猛地抬头，正看向远方的白雕，还有直冲向凌云峰的冰蓝色身影。
他猛地吐出一口气，再不停留，转身疾驰而去。
来路，似乎变得无比漫长。
每翻过一座山头，那明显又收缩了许多的海岸线，都令他越发心焦。
终于，海边那片密林近在眼前，燕霄的瞳孔却狠狠缩了一下。
山坡下，海水已将林中树木淹过了一半。
他脚下丝毫不停，跃上树顶飞驰过去，却在眼看要冲过密林的一刻，猛地停住了脚步。
海岸早已消失，原本岸边嶙峋的巨石也都被淹没。
眼前只剩茫茫水面。
唯有漆黑的巨大铁笼，还余小半截露在水上。
少女面朝大海坐在铁笼边沿，长长的白发在风中翩翩扬起，那遗世孑立的背影在一瞬间，化作铺天盖地的孤寂扑面而来，狠狠刺中了他的心。
只是，凌霜周身的苍凉之意仅仅一刹那便消失殆尽，仿佛刚刚那只是一阵错觉。
燕霄伫立片刻，重重吐了一口浊气，轻身跃上铁笼顶端，在她身后站定。
他低头看着凌霜的背影，眉心紧紧凝起：
“你……早知会如此了，是不是？”
他在看见她的一刻突然意识到，以她远超任何人的感知，这岛上的种种异象怎么可能瞒过她？
凌霜缓缓回头，朝他扬起精致的脸，握着银簪的手放在心口，浅浅勾着唇。
她轻声开口：
“燕霄，你为什么，要回来？”
燕霄大脑突然一片空白。
少女皓月般的银眸微微弯起，周围天地黯然失色。
可那清绝无双的脸颊边，分明有一颗晶莹的泪珠，正在缓缓滑落。
他怔在原地，呼吸凝滞，半晌说不出话来。
直到大地又传来一阵低鸣，脚下铁笼重重一晃，他才猛地惊醒稳住身形。
凌霜扶着铁笼边缘，转过身去，再次留给他一个背影。
他听到少女又轻又柔的声音：
“也好，既然回来了，就陪陪我吧。”
燕霄狠狠闭了闭眼，俯身握住她的手腕，不容置疑地将她拉起来，扳过她的肩膀让她面向自己，沉声开口：
“谁说我是来陪你的？”
凌霜微微抿起唇，银眸静静对上他的视线，一言不发。
燕霄缓缓放手，一字一句：
“我是来带你走的。”
少女怔了片刻，双眼渐渐睁大，脸上现出一丝不可思议：
“现在？”
缓缓上涨的水面眼看要没过铁笼顶端，燕霄不再迟疑，将她身上五条拇指粗的铁链拢到一起，扯了两条衣襟把锁链捆在铁笼上固定住。
他扶着凌霜让她退到另一端，这才开口：
“没错，就现在。”
说着，他拔出望卿剑，闭上眼。
脑海中回忆着某一次，他偶然间听到黎清玥跟程旭讨论时说的话。
机会只有一次。
凌霜愣了片刻，握着银簪的手捏紧，低声说：
“你不必如此，这只会折断你的剑。”
燕霄缓缓睁眼，幽深黑眸再无半点犹豫，全身内力运于一点，举例猛地砍下！
少女听着尖锐的金铁相击声响起，银色双眸蓦然现出从未有过的震惊！
五根千年寒铁锁链，竟被一剑斩断！
燕霄黑眸深邃而复杂地看向手中的望卿，耳边仍回响着黎清玥的话。
“理论上，只要速度足够快，哪怕一根木棍也能击穿铁板，只不过，在击穿的同时，木棍自身也会粉身碎骨……”
他的手缓缓握紧。
黎清玥说得一点没错，他竭力斩出了此生速度最快的一剑，竟真的斩断了千年寒铁。
只是，付出了代价。
望卿，已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