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4 命运的轮盘
记忆,似潮水般缓慢涌来,在脑海里默默播放着。
莫问天只觉得大脑恍恍惚惚,好像在做一场光怪陆离的梦,可感受是那般的真实。
在黑夜当中,倾盆大雨倾泻而下,在肮脏的泥潭里,传来孩童的哭泣声。
六道矮小的人影,好像被母狼抛弃的狼崽,在泥泞里跌爬摸滚,浑身沾满恶臭的泥污。
“嗷!”
一声声狼嚎声由远及近,在周围冒出绿色荧光来,好似黑夜里闪烁的星辰。
那些星星越来越近,它们在黑夜里眨动着,泛着令人肌骨发麻的莹然光芒,刺鼻的腥臭味扑面而来。
“狼,狼……”
那五岁男孩惊恐的大叫着,他拾起地上的一截树枝,挡在弟弟妹妹的前面。
可在这时,那幅画轴在地上突然掠起,在半空当中迸射万道光芒,化为成千上万道凌厉剑气,朝着四面八方激射而去。
顿时间,凄厉的狼嚎声四起,那些泛着绿光的星星,在黑暗里都闭上眼睛,浓郁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在脚下流淌的雨水量,不断有鲜血混在其中。
“哥哥,哥哥!”
孩童们放声大哭起来,他们都是两三岁年龄,在这样的可怕的绝境里,没有任何大人可以依靠,可以做到的只有哭泣。
“别哭,别哭!”
那五岁男童抱起襁褓中女婴,这是他们当中最小的孩子,这时候在雨水里浸泡下,已经浑身开始发冷,连脸色都变得苍白起来。
“啪!”
那幅画轴掉落在地上,耀眼金芒渐渐黯淡下来,好似被抽空所有精力般,变成一卷普普通通的布帛,雨水打落在上面,传来一阵噼啪作响声。
那五岁男孩捡起画轴来,展开以后裹在女婴身上,紧抱着她跌跌撞撞往前走去。
“哥哥,等等!”
可在他的背后,有四道矮小的身影,手拉着手蹒跚跟上去,在泥泞的雨水当中,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很快便就有人跌倒,连着四道人影都滚落在地上。
“咔嚓!”
一道惊雷掠过长空,立即便照亮大地,在前面是枝叶茂盛的树林,最近的那颗古树足有磨盘粗细,树根部被刨开一个深洞,洞口只有酒坛那般的大小。
在雷雨天,树下躲雨是大忌,可是小孩哪里知道,他们只知道这里没有雨,那五岁男孩跑得最快,在他来到那颗大树底下,便将女婴小心放在树洞里面。
可在这时,一条色彩斑斓的蟒蛇扑下树干,张开血盆大嘴吞过来,那五岁男孩惊得大叫一声,便就转头拼命往回跑去。
“跑,快跑,有蛇!”
那四位幼童听到他声音,也是哭着转头就跑,可是他们蹒跚的脚步,怎么可能跑得起来,在山坡上脚下一滑,便就滚地葫芦般朝下滚去。
这时候,那男孩眼看要被吞进蛇腹,似乎被激发潜能,在地上一个懒驴打滚,也跟他的弟弟妹妹一样,从山坡往下滚落而去。
“嘶!”
那蟒蛇状似怏怏的掉过头,朝着那树洞游曳而去,可却也就在这时候,一块巨大的石头砸落在身上,疼得它浑身扭曲起来。
这时候,头顶石如雨下一般,有一只成年猿猴在坡顶,朝着它拼命的扔起石头来,发出状似威胁般的低吼声。
那条蟒蛇连挨上好几下,也是有些吃痛不已,它虽然也是愤怒异常,但对猿猴却是没有办法,只得舍弃树洞里的女婴,转头朝着山坡下游去。
那猿猴赶走蟒蛇以后,似乎也是颇为的兴奋,它从山洞里抱出来一只幼崽,便就兴冲冲的往着那颗大树爬过去。
“咔嚓!”
一道雷电劈过长空,照亮那幼崽的样子,浑身僵硬的就像干尸一样,浑身已经糜烂腐臭,这居然是一只死去的幼崽,可却被这只猿猴抱在右臂弯,可那细心呵护的样子,好像它的孩子活着一样。
很快,那猿猴攀爬到大树前,它将树洞里女婴取出来,扯掉盖在身上的画轴,用来裹在自己的幼崽身上,然后亲着幼崽的额头,满脸悲伤的放在那树洞里。
“哇!”
在襁褓里的女婴,放声的啼哭起来,响彻在这雨夜里,似乎牵动任何人的心弦。
那猿猴将她紧紧抱在怀里,脸上泛出母性光辉来,将臌胀的左胸凑上去,说来也是奇怪,那女婴吸吮着猿猴奶水,哭声便渐渐的小起来。
猿猴高兴的亲着她脸颊,俨然是当做自己的幼崽,给清理身上的泥污,拨弄头发上的水珠,似乎呵护的无微不至,紧抱在怀里往山坡爬去。
这时候,那五岁男童滚落下山坡,这里堆积着厚厚的树叶,倒也没有什么性命之忧,但也是遍体鳞伤的,浑身被石头磕的都是血,连脑袋似乎也有些轻伤。
他满脸茫然的爬起身来,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似乎是有些记不清什么,茫然的在树叶里往前爬着,也找到四位弟弟妹妹,好在他们滚落的山坡较缓,受伤也就比较轻一些。
忽然,那五岁男童天旋地转,体力不支的倒在地上,好在这时候雨开始停了,天边也泛起鱼肚白来,似乎天色快要放亮。
“嘶!”
然而,就在太阳升起时,那条斑斓蟒蛇寻过来,它吐着舌信游荡而来,幽冷红瞳闪烁兴奋光芒。
“哥哥,蛇,蛇来了!”
在一阵阵哭喊声里,那五岁男童惊醒过来,可是看到吞向自己的血盆大嘴,他满脸都是绝望的神色。
“孽障,尔敢!”
在这时候,有一声爆喝声传来,紧跟着剑芒闪烁,那蟒蛇便就脑袋分家,巨大头颅掉落在地上,滚落在那五岁男童的脚下。
“孩子,不要怕。”
一位青袍中年人焦急的赶来,挨着将五位孩童扶起来,从腰间囊包囊取出草药,撕扯掉身上的衣衫,为他们包扎清理伤口。
“我叫郝成重,不是坏人。”
“孩子们,你们怎么在这里?”
“真是可怜,你们的亲人呢?”
“不要哭,不要哭。”
……
然而,两三岁的幼童,在此猝逢大变下,好不容易有依靠,也只有放声大哭。
只有那五岁男童没有哭,他很想回答这位救命恩人的提问,可皱着眉头使劲回忆,却是什么都记不清楚,对每一个问题只能茫然的摇头。
“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那位青袍中年人跪在地上,伸过手把他抱在怀里,满脸都是慈爱神色。
“莫……莫问天!”
这一次,那五岁男童却是脱口而出,这似乎刻在记忆深处,也是他唯一能回答的问题。
“孩子们,你们都无家可归,这里有妖兽出没,可不能长久逗留,倒不如跟我走吧!”
那位青袍中年人不由摇头,望着眼前的五位孩童,似乎是大动恻隐之心。
“去哪里?”
那五岁男童仰头问道,在他说出这句话时,显然是答应跟着他走。
“邙山!”
青袍中年人起身站起,他仰望着东南方向,阳光洒落在脸上,那敦厚的脸颊灿烂起来,似乎泛出令人憧憬的光辉。
午后,当烈阳挂在高空时,那青袍中年人带着五位孩童,早已经消失在东南方向,可这时候在那山坡大树前,却有一尊元婴随风飘然而来。
这尊元婴白发苍苍的,满脸橘皮的皱纹,显然本尊同样是寿元不小,已经在世上存活上千年的岁月。
“呼!”
这尊元婴轻轻吹一口气,那树洞里的幼崽尸体缓缓飘出,那画轴便就从上面掉落下来。
“法相真皇的剑意,这是本源的力量,用以印证本门的秘典,却是最好不过的。”
那尊元婴走上前去,似乎在自言自语,叹然说道:“那五位孩童,已经被低阶修士救走,这是他们的机缘造化,等老夫参悟本源的力量,便就救猿猴带走的那女婴。”
可在这时候,头顶传来‘吱吱’怒吼,一块块石头宛若雨下,望着这尊元婴砸落而下。
“老夫并非亵渎,只是想看画轴一眼。”
那尊元婴视若罔顾一般,那石头落在头顶上方,立即被无形的力量震开,他只是缓缓的走上前去,伸手轻轻的一挥,那画轴便在地上徐徐展开。
“这画轴上,究竟画的是什么?”
那尊元婴走上前去,两道目光激射而出,就如同黑暗里燃烧的火炬,闪烁出耀眼的光芒来,将那幅画轴全然罩在其中,似乎什么都难逃法眼。
然而,却就在这时候,那画轴掠出两道剑芒来,充斥着浩瀚无垠的剑气,蕴含着绝世皇者的威严,如箭似电般激射而来。
“啊!”
一声惨叫声响起,这就好像两把正在燃烧的火炬,在突然间的被水给浇灭,化为死寂一般的黑暗,再也不会有任何的光芒。
这将是永久的黑暗,似乎从此告别光明,再也不会有重见天日时。
轰的一声,仿若是一脚踩空,浑身坠落在云海里,惊起漫天的涟漪来,打破记忆的镜花岁月,梦幻顿化烟消云散。
“哎!”
莫问天缓缓的睁开眼睛,不由的长叹一口气,只觉得心里五味杂陈,两行泪水涌出眼角来,顺着脸颊滴落而下。
然而,在他眼前的这位老人,好像燃尽烛火最后光亮,浑身气息变得衰落起来,似乎是在宣告着生命的尽头。
“夫子?”
莫问天大惊失色,不由扑身上前,可任凭他如何催动法力,也无法点燃那生命之灯,似是早已枯死的老树,也无法恢复往日的生机。
“小友,当你踏上洙泗山,老夫便知道你要来了。”
夫子的神色黯然下来,脸色变得更为灰败,透着油尽灯枯的死气。
“你的出生本就不凡,未来更是不可限量,在五十年前,老夫便知大限将至,可圣儒宗的传承却不能断,唯有你方可传承本宗秘典,将儒家发扬光大。”
“夫子,你这是何必?”
莫问天满脸的不解,苦声说道:“在下何德何能,可以得夫子如此看重?”
“世间万物,有因便有果,芸芸众生,在命运的轮盘里,却是早有定数。”
夫子忽然微笑起来,脸上似绽放生命光辉,他好像是使出浑身力气,高声朝外喊道:“你们,都可以进来了。”
喊声未歇,在门外立即扑进来四人,却不正是圣贤子、庄慧子、青灵子以及神算子,此时在洙泗山的教习都在这里。
“夫子!”
四人同时的扑上前来,但似乎是早已预料此刻,满脸都是悲恸的神色。
“莫小友,圣儒宗的未来,便就交给你了。”
在说完这句话时,夫子忽然满脸欣慰起来,仰天长叹道:“草木,总有春荣秋落的一天,生死有命,谁也逃不掉的。”
话音一落,便击节高歌起来,可是落在莫问天的耳里,却是越来越微弱,甚至变得气若游丝,直到再也听不到那声音。
生命短暂犹若露珠消散;
天际流火叩响大地之门;
岁月星辰刻画沧桑年轮;
运数仿佛大海起伏不定;
人们在奔波中探寻答案;
纵横交错天下世事如棋;
却不知,谁能参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