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
夜暮降临，楼道里仅悬着一盏老式灯泡，陆晏借着这昏暗的灯光，注视着贴在他怀里的人。
乌黑的秀发有些凌乱，脸颊旁边的一缕发丝上沾着一块牙膏，长长的睫毛在颤动着，似乎被吓的不轻。
“赶……走它了吗？”
许今今嗓音颤着，手不由地揪紧，指腹上有种很紧实的触感，她怔了下，手又捏了下。
这位新邻居，身材好像挺不错的……
陆晏感觉到腰上的动作，镜片下的双眸一暗缓缓低头，目光直勾勾地望着许今今。
松香的气味，突然扑鼻而来，许今今嗅了嗅，熟悉感袭来。
呼吸落下，陆晏看到随着他呼吸轻动的发丝，抬起手指伸向许今今的脸颊上，在快到一公分的位置他停下来，手指在脸颊旁的发丝上一勾。
“已经走了。”
他低声道。
许今今闻言怔了一瞬，马上抬起头。
抬头的瞬间，陆晏看着那缕发丝从自己指节上滑落下来，他手指一动，看着那块牙膏掉落下来。
许今今想到刚刚自己的行为，脸上一阵发烫她松开手站直身体，手向旁边摸着，悬空了几下后最终摸到了门框上。
“刚刚，真不好意思。”
陆晏望着落她绯红的脸颊，缓缓上移，最后与她的眼睛对上。
昏黄的灯光映在那双眼睛里晕出一层暖光，恍惚间像是恢复了之前的灵动。
他将刚刚的钱重新递给她，“这个给你。”
许今今垂着的指尖上感觉到钱的硬度，她手向上抬了抬想接过钱。
可一抬就悬空了，她又将手抬了下手指抓了下，指腹上一片温热。
陆晏手指上传来柔软细致的触感，他没有动，一瞬不瞬地看着那纤白手指。
当看到那些有深有浅的青紫时，镜片下的凤眸眯了一下，手一动将那只手反握住。
许今今感觉到自己的手被人完全包在掌心里，手上陌生的皮肤触感让她心愣了一下，马上想去抽回自己的手，可还没等她有动作，掌心的温热迅速撤离。
她摊开的掌心里，赫然放着几张叠好的钞票。
许今今将手指合上，脸偏了偏脸朝着刚刚声音的方向弯起唇角：“谢谢。”
陆晏收回手，手指轻轻捻了捻，上面还残留着柔软触感，他看着挑起眉稍，嗓音愈加的温和，“别客气，不过举手之劳。”
许今今听着这温和的嗓音，唇边的笑意加深，心里对这位新邻居印象更好了些，但毕竟不熟悉，她本能有些戒备，她手扶着门框下巴微微抬起，“那我先回去了，晚安。”
“晚安。”
陆晏看着她转过身摸索着去推门，这里的门是当初统一安装的，年代久远，门轴位置已经生锈，推的时候要很用力。
当看她去推门时，他不动声色的将手臂绕过她头顶抬将掌心撑在门上，随着她推的动作动了动。
门慢慢被打开。
许今今感觉今天的门没有那么皱巴巴的，她走进去，又扶着墙臂转身，摸索着门把将关上。
陆晏站在门外，看着许今今站在黑暗里室内直到房门关上。
他在原地站着，目光在锈迹斑斑的铁门上停顿了一会才收回视线回到自己房间。
刚进家，就听到一阵“滋滋”的振动声。
他随着振动声视线落在这所房子里唯一像样的家具，一张老式的木制沙发上。
手机正在沙发上振动着，他走过去，将手机捡起来，是一通微信视频电话，看到屏幕上名字，他坐到沙发上手指一划，接通了电话。
“陆总。”
屏幕上出现一张有些沧桑的脸，头发花白，脸上有着许多岁月痕迹，看起来像50岁上下的年纪。
陆晏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长腿交叠，抬手将脸上眼镜拿下来，一双凤眼漫不经心地看向屏幕。
“什么事？”
低沉的语调懒洋洋的，屏幕那端的人语气小心翼翼的。
“陆总，您下周三之前能回公司吗？”
陆晏视线往左侧墙壁看了一眼收快收回视线，“怎么了？”
屏幕那端的人小心观察着他的神色小心道：“收购会议要如期进行吗？”
闻言，陆晏微微凝神，放在沙发扶手上的手指轻敲了几下后，他掀起眼皮嗓音里像淬了冰，“当然，准备这么久，就是等着这一天，为什么不进行？”
“陆总，您父亲那边有人过来了，说想和您谈谈。”
他话音刚落，就隔着屏幕感觉到强烈的压迫感，他自动闭上了嘴没再说下去。
陆晏凤眸眯了眯，慢悠悠问道：“找我谈，谈怎么痛打落水狗吗？”
屏幕那端噤若寒蝉，额上已经冒起了汗，他颤着声音说：“说是想谈收购的事。”
陆晏冷哼一声：“你告诉他，想找我谈，也要看他配不配。”
“是，是。”
“还有事吗？”陆晏不耐烦看向屏幕，里面的人正在用手背擦着汗。
屏幕里的声音更颤了，“没，没了。”
陆晏刚准备挂上电话，当视线扫到屏幕里的花白头发时，他手指顿悬在屏幕上，“李特助，你今年有30了吧？”
屏幕那头的李特助闻言愣了下老老实实地回道：“没呢，刚过了28岁生日。”
陆晏看着这张沧桑的脸默了沉吟一下说：“你每年的奖金也有7位数了，抽时间保养一下。”
李特助下意识的马上点头，“好，我马上去办。”
等挂断视频，他才反应过来陆总说了什么，他马上站起身来到浴室里镜子前，当看到镜子里越发沧老的脸时，欲哭无泪。
他本来就长的面老，自从做了陆总助理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的更老了。
压力实在太大了，他叹了口气后，突然想到刚刚屏幕里陆总身后的背景，好像墙皮很黑很多方都掉了，看起了很是简陋。
陆总这是去哪了？
陆晏那边挂断电话，起身准备去洗漱，他将衬衣袖口解开，视线落在散开的手腕处，上方的一掌位置上有一寸来长的伤疤，疤痕蜿蜒丑陋。
他盯在上面好一会儿刚准备脱下衬衣，手机振动声再次响起，看到屏幕上面的号码，他眼底一冷按下取消，直接拉入黑名单。
隔壁的许今今站在床边，她脸朝向床的方向心有余悸，这次她一定要再认真检查了一下，不要睡着的时候又被小强偷袭……
想到身上蠕动的感觉，她打了个冷颤，那种感觉太可怕了。
她想爬到床上，刚弯腰，膝盖上就被磕了一下，痛的她马上伸手去揉膝盖，“居然又碰到了。”
这个木床四周是凸出的直角，每次她小心再小心却还是时不时撞到，她在膝盖上揉了会重新爬到床上，然后用手仔细摸着床单。
过了不知道多久，当她确定床上没有小强时，她才拉起被躺到枕头上闭上眼睛。
想到自己的工作有了着落，她弯起唇角闭上眼睛，心情难得的放松。
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她现在摆脱了那场可笑的联姻，也摆脱了那个可怕冷血的男人陆晏。
初见陆晏的时候在她的十一岁，那个时候她随父母去一位世伯家参加宴会。
她吃过饭去世伯家的花园玩。
正要准备去荡秋千时，她看到了一道清瘦的身影，而那个身影面前有个和她年纪相仿的小女孩正坐地上哭着，她视线落在小女孩身上，瞳孔一缩。
小女孩身上赫然爬着一条蛇，她身上满是血迹。
她吓地捂住嘴。
那个清瘦的背影缓缓转身，他脸色阴翳，双眸赤红地看向她。
视线相对的那瞬间，她眼底映入一片血红，她看那件白衬衫上晕着大片的血迹，她视线顺着血迹往下移动，最后落在骨节要明的手指上。
鲜红的血迹正从指尖上面正在不断地滴着。
后来，她从别人的口中知道那人的名字——陆晏，而那个小女孩是他同父异母的妹妹。
许今今在床上翻了个身，困意袭来，很快睡过去。
—
翌日早上，许今今顶着两个黑眼圈惊恐的盯在站在床上。
她又双叒被蟑螂吓醒了。
从早上五点她就再没合过眼，她揉了揉太阳穴，决定去周围的市场转转，看看能不能买些蟑螂药回来。
简单吃了点饼干，她就握着盲杖准备出门。
她走出家门的时候，耳侧听到了开门的声音，她脸偏了下，朝向声音的方向。
“早。”
温和磁性的嗓音让许今今唇角弯了下，“早。”
和新邻居打过招呼后，她握着盲杖准备下楼。
她握着盲杖来到台阶前，手刚扶住扶手，就到耳侧传来声音，“需要帮忙吗？”
许今今闻言摇摇头，“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她眼睛失明已经有多半年了，早已经习惯在黑暗里生活，虽然还是会磕磕碰碰，但她不想去依靠别人。
“那你小心。”
温和的声音落下后，许今今听到一阵脚步声，当脚步声停下后，她握着盲杖缓缓走下楼梯。
陆晏站在楼下，看着楼梯上的人小心翼翼的下着台阶。
一直到许今今来到楼道门口，他身体向一侧一偏。
看着她从自己眼前经过。
许今今走到小区里的时候听到有人说话就走过去，听声音像是年长的阿姨，她客气地问道：“阿姨，这边哪里有卖蟑螂药的？您知道吗？”
“小区东边有个农贸市场，你去看看有没有。”
许今今道谢之后就拿出手机打开导航，跟着语音提示走着。
陆晏看着那道身影在小区里转了几圈一直没有走到小区大门的方向，他食指推了推镜架迈步走过去，一直走到许今今前方几米的位置，他停下来。
许今今边走边小声嘀咕着：“这导航不会又带着我绕圈吧，都好久了……”
“要出去吗？”
耳边熟悉的声音，让许今今一怔，她停下脚步，是新邻居的声音。
她点了点头回道：“家里蟑螂太多了，打算去附近市场买点药。”
“嗯，这边的蟑螂确实不少，我也要去买药。”
许今今听到后有些犹豫，如果她找到那个市场就算顺利的话，最少也要一个小时，她就想着要不要和这位新邻居一起去。
但又觉得不太妥当。
“你左前边是小区出口。”
温和的声音落过来后，许今今手中的导航语音突然响起：“向右前方转弯。”
“……”
这个语音让许今今立刻做了决定，“你也要去市场的话，要不然一起去？”
陆晏看着她，唇角勾起一抹笑，“好。”
许今今听到这声“好”之后，她心里对这位新邻居的印象又好了一分。
这人真的挺好相处的，不知道人长的是不是像声音一样温柔，她握着盲杖眨了下眼睛。
真好奇这么温柔的声音长什么样子。
-
许今今从农贸市场回来，已经快到中午了。
她中午吃过饭准备了一下，下周一去上班需要的东西，准备完已经快到傍晚了，她这才想起来自己买回来的蟑螂药还没来得及撒。
按照买药老板交待的，要在家里所有的墙边都撒上，尤其是一些隐蔽的角落要额外多撒一些。
这些简单的工作对许今今的难度有些大，尤其是这些隐蔽的地方，她虽然对房子里的位置大致上清楚，可在这些隐蔽的地方放药的话，还是不太容易。
她刚准备弄开这些药包，耳边就响起敲门声，她没走过去，直接对着门问了声，“是谁。”
“是我，隔壁邻居。”
听到这个声音，许今今扶着墙壁朝着门的方向走过去将门打开。
陆晏看到许今今手中拿着的药包，他手里拿着刚刚收到的快递袋子说：“我的药没用完，想问你这里够不够用。”
许今今将手里的药包举起来晃了下，“我还没开始撒药呢。”
陆晏望着她的脸问：“需要帮忙吗？”
许今今本能的就回觉，毕竟大家并不熟，“不用了，我自己来就好。”
陆晏似是料到她这么回答，他挑了下眉尾说：“那你小心些，刚刚我撒药的时候，在一些隐蔽的地方清理了许多许多的……”
他没有将话说完而是话锋一转，“那就先不打扰了。”
说完他站着没动，没几秒钟就听到有些急切的声音：“你先别走。”
“我，我需要帮忙。”
许今今脑中闪过许多小强在阴暗处的画面，恐惧站胜了一切，
一个多小时后，陆晏撒完药后将手洗干净，将药瓶放回到了快递纸箱里，他望着纸箱旁的连字都看不清的药包，将它们直接扔进旁边的垃圾袋里。
许今今端了杯水，来到客厅里，她随手扶住旁边的电视，“已经弄好了吗？辛苦你了，喝点水吧。”
陆晏看着递过来的一次性纸杯，杯口的位置有水渍，他视线下移，看到纤长的手指上有水珠往下滴着，一直滴到一片青紫上。
“已经弄好了。”
他垂下眼睫，将纸杯接过来。
“谢谢。”
听到温和的嗓音，许今今笑了笑，“应该我谢你的，今天太麻烦你了。”
说完她感觉麻烦了别人这么久，感谢话应该再诚恳一些，她又补充了一句：“你不但声音温和好听，人也特别好，总之很感谢你。”
陆晏闻言，抬眼。
许今今站在室内的灯下，光线直射在她脸上，唇角梨涡时浅时深。
他脸逆着光，注视着她。
“是吗，可是有人说我声音很难听，人也特别……”
陆晏突然停下来，没有再说下去，
许今今听到不可思议道：“是谁说的，这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吧。”
陆晏视线落在她失焦的双眼上，嗓音有些沉：“一个很讨厌我的人。”
听到微带低沉的嗓音，许今今愣了下身体朝一侧靠了下。
室内突然一亮，许今今身侧的电视机不小心又被她碰开了。
下一秒，一道冰冷低沉的嗓音从电视机中传出来。
“只要她一天还没结婚，这个婚姻就存在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