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和警官的较量
第二天上午不到九点,刘新明就来到公安局一楼交通事故科,见到了方警官。方警官热情的和他打了声招呼,便带他乘电梯上了十二楼,走进了刑事调查科。这让刘新明的心悬了起来,看来事情不像他想的那么简单,公安局也没有当做简单的交通事故来处理。
方警官把他让进一个小房间,然后就退了出去。房间里面只在中间位置摆放着一张黑色的长方形桌子,桌子两面各摆放着两把黑色椅子,四面全是白墙,没有任何的装饰,刘新明感到一丝寒冷和压抑。他刚刚坐下,身后的门开了,方警官和另外一位穿着便衣的人进来,坐在了对面。
“这位是陈警官”,方警官给刘新明介绍说:“以后陈警官接手这个案子”。
陈警官冲着刘新明点了点头,打开手头的文件夹,翻看了一会儿,看着刘新明说:“请你把当晚看的情况再说一下”。
刘新明平静地看着陈警官说:“我当时就什么也没看到,我在副驾的位置上闭着眼休息”。
“你的意思是说,当时你没有看到全过程,一直在副驾驶的位置上睡觉?”
刘新明点点头,没有说话。他心里牢牢记着昨天老潘告诉他的办法,冷静,少说话,多分析,前后保持一致,遇到突发情况要谨慎对付,瞎话不能编的太多,因为瞎话就是瞎话,到处都是漏洞,不管怎样缝补也会有漏洞,经不起推敲,实在不行就说“不知道”或者“记不清了”。
陈警官平静地看着刘新明,没有再说什么,就这么看着他,眼光平静而冷峻。刘新明感到一种莫名的压力,他躲开陈警官的目光,觉得嘴里很干,拿出自带的水瓶喝了一口水。陈警官依旧注视着他,没有说什么,过了一会儿,从档案袋里把车祸现场的照片摆放的在刘新明的眼前,刘新明的感到一阵恍惚,心跳猛然间加快了,呼吸也急促起来。那天晚上的情景一幕幕的浮现在眼前,他移开视线,不敢正视那些照片,更不敢看黎虎那斜躺在车门边上惨死的照片。
“这就是现场的照片,两条命”,陈警官对着刘新明,语气平静的说。
刘新明再一次想了想昨天和老潘商量的办法,尽量用平静的语气回答说:“我当时什么也没看到,我在车上,老潘到时下车去看了现场,你们可以问他”。
陈警官看着刘新明,微微地笑了笑,鼻子里发出一声轻蔑的哼声,语气平静而严厉的对他说:“刘新明,你不要撒谎!”
“我没有撒谎”。
“那好,你看看这个是什么?”
陈警官把一张放大的照片放在他面前,照片上是一个留在泥地上鞋印,没错,依稀可以分辨出,是他自己的鞋印。
紧接着,陈警官又拿出一张照片,是他当时站在路边的照片。刘新明感到十分的震惊,他想不起来这张照片是什么时候照的,但是很明显的是,他的鞋上沾满了泥。
陈警官不动声色地拿出第三张照片,看上去好像是在轿车里地胶垫上的鞋印,看得很清楚,和第一张的印迹几乎完全一样。
此时刘新明的感到心脏在狂跳,双手在微微地发抖,有一种缺氧的感觉。他深深地呼吸着,什么也没说。
陈警官指着照片对他说:“你看仔细了,这第一张是我们现场的照片,这个鞋印是新鲜的,也就是说是当天留下的;这第二张是你在现场时,我们给你拍的,你的鞋上沾满了泥,而且这个泥土和留在我们的车里的一样,完全一样”。
陈警官停顿了一下,双目紧盯着刘新明继续说:“这第三张就是你留在车里的鞋印,你看看,和第一张完全一致”。
陈警官把三张照片整齐地摆放在桌子上,拉长了语调问:“请问刘新明先生,这些说明了什么?”
刘新明呆呆地看着照片,脑子里早已是一片混乱,两耳嗡嗡作响。他知道,此时想抵赖是没有可能了,但是他要坚持最后一道防线,绝对不能供认他看到的事实,不能供出老潘,否则不但是六百万的问题,连他的这条命也许也保不住了,他感觉自己成了被关在笼子里的困兽,但他提醒自己,只能继续挣扎下去。
“刘新明,请说实话吧!”陈警官身子微微向前,手指轻轻点着那些照片说:“你在撒谎!你一开始就没有说实话,你一直在撒谎,不是吗?”
刘新明依然呆呆地坐在那里,张了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的心开始狂乱地跳了起来,此时他不知道该怎样应对陈警官的提问。
陈警官盯着他继续说:“并不是像你说的什么坐在副驾上闭着眼休息,不是的,你当时很清醒,你下了车,看到了全部的现场,而且还下到了水沟里,近距离查看了一遍,对不对?”
此时的刘新明知道抵赖是没有用的,在证据面前,他只得点头承认。
陈警官和方警官对视了一下:“那你为什么要撒谎?为什么说你当时在副驾上没下车?”
“是的,我—-撒谎了,我……”,刘新明紧张的说话有些结巴。
“为什么要撒谎?”
“因为——因为我见不得当时的惨状,也不愿意去想,我受不了……”刘新明双手捂着脸,泪水喷涌而出。
“但是,这不能成为你撒谎的理由!”
“信不信在你们,我的确是不敢想当时的惨状,后来我很久都睡不着觉,就是因为那天看到的事情闹的,我不敢想,我受不了,我不愿回忆当时的情形,所以我只能自己欺骗自己,说自己什么也没看到,这样我的感觉会好一点,让我可以忘掉那些事情,我不愿再想,我受不了……”。
方警官递过来一块纸巾,刘新明接过来,擦了擦双眼,努力是自己平静下来。
陈警官马上接着问:“那把你那天看到事情全都说出来吧,也就是整个的过程,全部说出来!”。
刘新明慢慢地抬起头,看着陈警官,摇了摇头说:“不,我只看到了这些,你说的过程,我没看到”。
刘新明说这些的时候还是有些心虚,但是他知道,自己就这样坚持不承认看到过其他的事情,警察似乎也没什么好办法,而且他现在只能这样顽抗下去了,没有其他的选择,正如老潘嘱咐他的,少说话,实在不行就说没看到或者不知道。
“不对,刘新明,你说的不是实话”,陈警官腰背挺得很直,双臂抱在胸前,双眼直盯着他说:“刘新明,你要诚实一点,不要觉得我们什么都不知道”,他停顿了片刻,身子超前移动了一下,继续说:
“我来帮你回忆一下当时的情景,当时你开着你的那辆夏利,有两辆车在你的前面,一辆是黑色的现代,你一定很眼熟,不是吗?还有一辆是红色的跑车,你也许认识,是一辆漂亮的阿斯顿马丁,它一定很吸引人的眼球,所以我想你一定记得很清楚”,陈警官稍停了片刻,看着刘新明继续说:
“哦——不对,应该是这样的,你原来是走在前面的,但是你的那辆老爷车走得实在太慢了,后面的现代首先超了过去,然后就是那辆红色的跑车,是的,对你来说,印象一定很深的那辆红色跑车。它的速度很快,你一定看到了,两辆车在你前面发生了碰撞,激烈的碰撞,对吗?所有这些,你看得很清楚!不是吗?”
陈警官突然停了下来,仔细看着刘新明。
此时刘新明的额头已经渗出了一层薄薄汗珠,他感到双手的小拇指尖有些发麻,整个人似乎是在加速下沉的电梯里,令他的心脏感到很不舒服,他有一种想呕吐的感觉。他猜想,警方肯定已经掌握了全部的过程,现在他已经没有退路了,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做困兽犹斗,既然已经上了贼船,那就是能和贼为伍,要么船毁人亡,要么坐地分赃。一旦他选择投降,不但他得不到任何的好处,不但在自己的熟人朋友圈里也没有立足之地,老潘那里也不会善罢甘休,肯定会置他于死地——所有这些,昨天老潘已经和他谈的很透彻。所以,今天即使是见了棺材也不能落泪!
“不,我没有看到”,刘新明抬眼看了看陈警官,语气坚定地说。
“是吗?刘新明,你说你没有看到,那好,你来给我解释一下这件事”,说着,方警官拿出一张照片,上面有一组清晰的鞋印。
“这也是你的鞋印,方向是从南往北从路边往水沟下面走的,这说明,你的车当时是停在事故地点的南侧。可是,我们到达现场的时候,你们的车是停在路的对面,也就是路的西侧,离现场往北大约还有三十多米,那么正常的情况下,你应该是从北往南穿过马路再往下走,走到事故地点,也就是说,你的脚印应该是从北向南才对,不可能是反方向,这你怎么解释?”
刘新明感到口干舌燥,他清了清嗓子,看着方警官回答:“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记不清了,可能当时我太紧张了吧”。
方警官冲着刘新明笑了笑,又拿出一张照片,放在刘新明面前。上面是一片散乱不规则的鞋印,但是隐约可以看出来,那些鞋印和先前的基本相同,刘新明看得出来还是他自己的。
“这也是现场你的脚印,是你从水沟里上来以后的,同样的,很奇怪你并没有往北面走,而是往南走了十几米,在这个地方你站住了,来回的走动踱步,我感到奇怪,你在哪里做什么?”
刘新明不敢正视方警官的眼睛,他只是重复这刚才的话:“我——记不清了,我太紧张了,我……”。
“够了!”方警官厉声打断他:“我现在告诉你,在这个地方,还有一个明显的汽车轮胎印迹,我们调查了,这个车胎的印记和你的那辆夏利车也是完全相符的,你还想抵赖!”
刘新明两眼失神地看着前面,动了动嘴,但是什么也说不出来。
陈警官忽然趴的一声,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怒吼道:“快告诉我,是你自己开的车,根本没有什么在副驾上睡觉的事情,那个老潘是后来到的,他的车停在了路西在你的北面三十多米,对吗?你看到了事故的全部过程,你之所以要隐瞒,那是因为那个姓潘的和你有了交易,对吗?”
刘新明的两耳开始有些耳鸣,搞得他有些心烦意乱,双手在微微的颤抖,眼泪几乎要落下来,他的防线几乎要崩溃了。他知道警方已经确定他在撒谎,要逼迫他说出实情,他已经到了悬崖边上,再后退一步就会跌入万丈深渊。也许警方已经掌握了大量的证据,对他步步紧逼,他已经没有路可走。此时的他本能地想到,他宁可跳崖一死,也不能走回头路,也没有回头路,只能做困兽犹斗!
“不,我没有开车,的确是没开。你说的脚印的什么事情,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当时太紧张了,不敢直接过去,我当时都蒙了,只记得下来到跟前看了一眼,吓得我腿发软,您说的什么南边北边的,我不清楚怎么回事,什么都记不清了,我——”刘新明摇了摇头,结结巴巴的继续说:“你说的什么和老潘的交易,我不懂,不知道怎么回事”。
“不知道?老潘的儿子,一个年轻人,开了一辆红色的跑车,不对吗?”
“我真的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我没见过老潘的儿子,没见过红色的跑车”,刘新明连连摇头否认。
双方都沉默下来,屋里面安静的几乎可以听到每个人的呼吸声。
“刘新明,你一直在撒谎,你说的话根本对不上”,陈警官直视着刘新明继续说:“你说你们是从北往南行驶,你家是住在东郊的领尚小区,那个方向正好和你回家的方向相反,请问你到底是想到哪儿?”
刘新明回避着方警官那犀利的眼光,好像是自言自语地说:“当时我是困了,老潘开的车,我快睡着了,估计是老潘不是很熟悉路,开到了错道口。当时我迷迷糊糊的也没注意,我想大概就是这么回事”。
刘新明信口说着这些连他自己都不愿相信的话,内心空虚到了极点,他好像是一个战场上受了重伤流血过多的士兵,看到敌人在他面前举起刺刀,但是自己已经没有丝毫的还手之力,只能接受死亡的到来,既然已经是最后的结果,那他只有这样抵赖下去,是的,他只有战死,即使被敌人打死也不能投降,因为他已经能够没有了投降的资格。
他努力地回想着昨天老潘给他说的那些话:我们两个都在撒谎,谎言必定是谎言,就像一个破屋子,到处漏风,但是我们为了各自的目的,一定要坚持到最后,只要还有最后一块遮羞布没有被风吹走,就要坚持。能吹掉这块遮羞布的,就是证据——直接证据,推理和猜想是不能给你定罪的,所以只要没有直接证据,你就不要承认,就说“不知道,记不清”。此时刘新明回想着老潘的这些话,几乎成了他救命的稻草。
他在等着警方给他最后的致命一击——直接证据,那就是错道口的监控视频,视频里肯定有他、黎虎和老潘儿子这三辆车前后经过的录像。如果警方调出这些视频,那他真的不知道该做怎样的解释,那无论怎样也抵赖不了他看到的全部事实,即使他不承认,警方也可以根据视频的内容给他定罪,真到了那个境地,他也只能接受这个最坏的结果。但是至少他没有违背和老潘定下的攻守同盟,还不至于会遭到老潘的报复。在良心、法律和老潘三者当中,此时的他最害怕的不是前两者,而是来自老潘的报复,因为前两个惩罚都不至于置他于死地,他确信老潘的报复会是致命的。
但是,令他担心的至暗时刻没有到来,这让他心里感到一丝安慰——看来警方没有掌握直接证据,一切都是推断,虽然推断的十分严谨而准确,但是说到底没有直接证据支持。这给了刘新明负隅顽抗到底的决心!
“刘新明,你还记得你们那天晚上几点经过事故现场的吗?”方警官问。
“呃——好像是九点多钟把,记不住了,反正天已经黑了”,刘新明回忆着说。
方警官看着刘新明,继续问:“你们在路的西侧,对吗?”
刘新明点点头。
“那辆事故车在路东侧的水沟里,对吗?”
刘新明又点点头。
“当时车的发动机已经熄灭,车灯也不亮了,对吗?”
刘新明还是点点头,表示同意。
“那条路上的车辆很少,我想你们的车开的不会很慢,当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你们在行驶的车里,根本不可能看到那辆无声无息的事故车,那你是怎么知道水沟里有辆车的呢?”方警官盯着他,等着他回答。
此时,刘新明的脑海里又涌现出那天晚上的情景,他停下车往前走时,看到有一股烟气萦绕在上空,久久没有飘散,让他有一种阴森森的恐惧感,他总是猜想,那一定是死者的魂魄在那里盘旋不肯离去!从那以后许多天,他只要看到有烟气飘动,都会触发他内心的那种恐惧感。
刘新明的嘴角在微微的发抖,眼光也变得有些离散飘忽,他喃喃地说:“那里有烟气飘出来,是的,有烟气在那里飘……”。
“不可能”,方警官打断说:“我勘查了现场,车子冲进水沟的速度虽然很快,但是水沟里的泥土是松软的,车子的水箱没有损坏,不可能有热水泄露。他们的死因,是因为没有系安全带,向前的冲击力,直接挤压了他们的心脏造成了死亡”。
刘新明闭上眼,泪水忍不住流了出来,他低下头,让泪水洒落在地上,那天晚上的情景浮现在他的眼前,那股袅袅上升的烟雾令他感到了冷彻心骨的恐惧,他轻轻地摇着头说:
“不对,我看到有烟气,肯定有的,我看到了!”
刘新明抬起头看了方警官一眼,继续说:“老潘也应该看到了”。
双方都陷入了沉默,大约过了几分钟,陈警官开口问:
“那个老潘,也就是潘成功是做什么的?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他是我的客户,因为他的酒庄要做安防系统,是他派人找的我,我就是做智能安防系统的,所以我们就认识了”。
“那你们当天是怎么在一起的?”
“那天就是我们在谈安防系统的设计和安装的事情,谈的比较晚,我喝了一点酒,不能开车,他说顺路看朋友,就送我回去,路上就看到了那辆掉进水沟里的车”。刘新明感觉自己的说的话似乎越来越圆满了。
陈警官看着刘新明,提醒他说:“你要知道,作伪证是要负刑事责任的”。
刘新明点点头,隐约察觉到陈警官的语气不像先前那样严厉了,此时的他有了一种重获新生的感觉,就好像是被人从死人堆里抬出来一样,紧张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一点,看来老潘的应对办法是有效的。
陈警官突然又问:“你认识这个死者,他叫黎虎,是吗?”
刘新明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是的,我的朋友”,接着他长叹了口气:“唉——没想到,这么巧!”
“是呀,是很巧”,陈警官接着说:“还有一件事也很巧,就是出事的那天下午,你好像和黎虎见了面,是吗?你们都谈了什么?”
刘新明看着陈警官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好,他没想到警察竟然连这些细节也掌握了,心里暗暗吃惊,刚刚放松的心情顿时又紧张起来。但仔细想了一下,他感觉不论怎样,也不会给他带来什么很大的不利影响,因为谁也不知道他们见面的原因到底是什么,即使知道也无所谓,这也不会构成什么犯罪情节。
“是的,那天下午我们见面了,是我正好从他家路过,几年没见了,我就上去和他随便聊了聊,具体什么内容我记不清了,反正没什么正经事”,刘新明轻描淡写的说,他牢牢记住昨天老潘告诉他的,当着警察的面,尽可能少说话。
两位警官没有做声,只是直直的看着他,刘新明心里有些发慌,仔细的回想着自己刚刚说出的话有没有什么纰漏。
“黎虎好像和你有什纠纷?”
又是让他感到十分震惊的问话,刘新明怎么也想不到,他和黎虎之间的这些事情,警察怎么会知道。但是他下定决心按照老潘昨天告诉他的话,只要没有想好之前,就回答“不知道”就行。
“不知道”刘新明看着警察回答说:“我不知道有什么纠纷”。
“你不要隐瞒,你是不可能忘记的”,看到刘新明在故意抵赖,方警官提高了声音提醒说。
“我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刘新明故作平静的回答。
经过了刚才的暴风骤雨,刘新明此时已经平静了许多,他已经断定,警方没有什么直接的证据来证明他们的推断——虽然这些推断完全符合事实,这增加了他继续顽抗的信心。
二位警官最终还是让他离开了,只是告诉他事情没完,随时还会通知他协助调查。刘新明故意保持平静地走出公安局的大门,按照老潘昨天的嘱咐,他开车走出了的大约有五六公里,反复确定没有什么人在跟踪自己,把车听到路边的一个阴凉处,来到一个小烟酒铺买了一包烟,借口说自己的手机没电了,借用了小铺的固定电话,拖着电话线坐在小铺外面,确定没有人能听到他说话后,给老潘拨通了电话。他把在公安局的全部过程给老潘叙述了一遍,老潘一直在静静地听,不时的询问一下具体的细节,当刘新明谈到自己被迫承认撒谎时,老潘说了声让我想一想,他沉默了很久,才告诉刘新明,他这样说也好,没有什么大的问题,似乎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借口来推脱。老潘告诉他,目前看来一切都还好,并称赞他临场发挥得不错,没有什么大的疏漏,但同时也警告他,警方不会轻易放弃,要他做好准备。
刘新明还是感到有些不放心,他很奇怪问老潘, 警察怎么会猜到他的儿子开了一辆红色阿斯顿马丁跑车。老潘听了之后,轻轻地哦了一声,犹豫了一阵回复他说,也许从车辆碰撞或剐蹭的痕迹和部位就可以推断出来肇事车的颜色和车型,但是他的儿子并没有红色的阿斯顿马丁跑车——他是坚决不许给孩子买跑车的。
“那是作孽”,老潘说:”那天的红色跑车是别人家的,两个不懂事的孩子借过来开着玩,这件事已经妥善处理了,不会有任何的纰漏,你放心就是了。警察根本没有证据,只是根据想象和推理做猜测”,老潘还告诉他说,不要担心什么轮胎印迹之类的话,那纯属威胁,根本不可能根据路边的车胎印迹判断出来是哪辆车停靠在那里,刘新明听了以后,感到有些后怕,因为当时他几乎要顶不住了,如果稍微软弱一点,他的精神也许就会全面崩塌,就不是现在的局面了。不过还好,不管怎样狼狈,还是勉强坚持了下来,他暗暗地为自己的当时的坚持感到十分的庆幸。
放下电话,刘新明来到车里,点上一支烟,静静地复盘上午在警局里的全部过程,仔细的分析了一下每一个细节,感到似乎没有落下什么把柄。但隐隐感到有一个梗在心里去不掉,那就是警察为什么会猜到那辆跑车是阿斯顿马丁,发生碰撞后根据撞痕肯定可以看出肇事车的颜色,这个属于常识,但是如果像老潘说的,根据碰撞的部位可以判断出车型,这个未免有点玄了,明显的违反常识了。那警察怎么就可以准确地判断出来,那辆红色的跑车就是阿斯顿马丁呢?是巧合吗?估计不会。那一定是有监控视频,如果真的,那为什么又不出示给他呢?如果错道口的视频能够拿出来,那可是板上钉钉的证据,任何抵赖都是徒劳的,那一切不都结束了吗?看来可以肯定的是,警察没有视频证据。那警察怎样知道那辆肇事的跑车就是阿斯顿马丁呢?估计是有人提供了一些线索,而且十分的准确,这个人是谁呢?刘新明陷入了沉思,他隐隐的感觉到,肯定有一个了解全部过程的人向警方透露了事情的准确信息,这个人肯定是老潘身边的人,否则不会了解全部的经过,那他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呢?想到这,刘新明心里像蒙上了一层雾一般,有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看来事情越来越复杂了,老潘身边是有内奸的,那这个人的目的是什么呢?他在为谁服务呢?不可能是出于道义来检举老潘,肯定是另有所图。
但是不管怎样,警察这一关总算过去了,下面就是拿钱了,想到这儿,刘新明的心理像流过了一道甘冽的清泉一样感到十分的舒爽。先不用操那么多的心了,反正只要咬定没有看到,死不承认就行,量他谁也没办法!而且自己的六百万看来是可以顺利到手了。
刘新明掏出手机,给范大姐打了电话,简要地说了一下事情的经过,范大姐马上请他来一趟面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