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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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声骤停。
对视了两秒，裴可期突然觉得热了起来，连同脖颈都在发烫似得，眼神也不自觉开始闪躲：“我也不是很冷。”
语气是弱下去的，感觉像撒娇似得，带了点不易觉察的亲昵。本人却似乎并没有发觉，也没往这边看，踮了踮脚尖，絮叨起来：“这下雨天的，哪有什么好玩的去处，总不能在书店待一天吧，要不我们早点回去，随便搞点什么吃吧……”
“好，”纪见秋不假思索地应声，又自然地问：“姐姐想吃什么？我们可以顺便去超市买点菜带回去。”
裴可期正想报菜名，还没张口，又突然觉得有些怪怪的。
是不是有点太理所当然了？
什么时候他们之间的画风变成这样了。
裴可期轻咳了声，摸了摸鼻子：“那什么，我都可以，按你想吃的来吧。”
毕竟她什么忙也帮不上，还提要求的话，也太过分了点。
纪见秋却像觉察了她的想法一般，看起来毫不介意这些：“不要有负担，我很喜欢给姐姐下厨。”
说到这里，少年还有些不好意思似得，很快又抬起眼，乌黑的眼睛含了期盼：“每次看见姐姐能多吃一碗饭，我都特别开心，会有小小的成就感。”
裴可期：“……”
倒也不必强调她吃得多这回事。
“哦……”裴可期故作勉强地将头发撩至耳后，有意偏开视线，“那就依你吧。”
“嗯。”
纪见秋唇角带笑，落在她不知何时微红的耳垂，回想起什么，垂落眼眸。
“嗡嗡。”
雨幕中混着来往车流的喇叭声，纪见秋手机震了震，他低下头，目光落在亮起的屏幕上，唇角微拉，耷着眼，回了几个字。
从超市出来时恰好迎面开来顺路的公交车，裴可期拎着菜跑了两步赶上车，才发现车里满得没剩空位。
裴可期干脆站在后车门旁扶着杆子，纪见秋跟在她身后，握着吊环，又从她手里拿过袋子，冲她笑笑：“我来拿吧。”
她得两只手扶着杆才站得稳，确实不太好拿，加上本身又晕车，裴可期也就没拒绝。
前后都是人，还有股莫名的怪味，裴可期把脸贴在自己的手臂内侧，闭了闭眼，没出几分钟，车到站点停下来晃了一下，她睁开眼，动了动脑袋，就瞥见她旁边坐着一对母女。
小女孩年龄不大，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窗外，又看看车里。
但她不喜欢小孩，他们总是会在公共场合无缘无故尖叫，又吵又烦，可车上这个小女孩很安静，也很乖巧。
所以裴可期不自觉间和她对视了好几眼。
公交车转了个弯，裴可期突然有些恶心，移开视线，深吸了口气屏住呼吸。
似乎觉察她有些不舒服，纪见秋偏头看了看，突然侧过身，对着旁边坐着的男人说了什么，对方看了这边一眼，把窗户拉开了一个缝。
凉爽的风吹进来，裴可期感觉到身后吹进来的风，换了边站，觉得稍微好受了一点。
车里声音嘈杂，手机里的短视频传出音乐声，也有男人夹着公文包在打电话，然而就是这种环境，裴可期都能听清旁边坐着的小女孩说话的声音。
大概是因为前面几眼特别的关注，她听得特别清晰。
女孩的声音很清脆，又带着疑惑，问：“妈妈，这个姐姐的衣服好不合身，是因为家里没有钱买新衣服吗？”
童言无忌。
裴可期正想笑，没想到刚一回头，就见一侧坐着的女人往她身上扫了眼，是审视的目光，见她转头了，才移走视线，小声和女孩说了什么。
“……”
裴可期表情一僵，缓缓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不合身”的外套。
后知后觉，对方口中那个没钱买合身新衣服的姐姐就是自己。
穿了一路，她都快忘了，身上这件衣服是纪见秋的。
下一刻，母女俩恰好到站，女人牵着女儿，站起身，扶了扶杆子，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表情，动作生硬地让了个身。
公交车突然停住，因为惯性，裴可期踉跄着往前倾了倾，纪见秋率先反应过来，刚伸手要扶她，裴可期下意识抓紧了扶手，贴紧杆子，避开了他的接触。
纪见秋愣了愣，裴可期已经往后走了两步，坐到了刚才下车的母女俩的位置。
他脚步微顿，看着裴可期莫名涨红的脸，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刚跟着走过去坐下，就见裴可期突然脱下了他的外套，塞进他怀里。
“……姐姐？”
少年的声音犹豫中尾音上扬，裴可期木着脸，在他的声音中打开窗，任由风吹在她脸上，假装没听见。
一只瘦长干净的手突然穿过面前，微微曲指，把窗户关上了。
“你干什么？”风瞬间被阻隔，裴可期恼羞成怒，刚转头，就对上突然凑她极近的一张脸。
两人几乎快贴到一起，裴可期突然想到前些天他也是突然这样凑近她，给她别了只枝桂花。周围瞬间安静了下来似得，她几乎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此时，少年的眼皮浅浅垂落，睫毛轻颤，视线与她相对。
脑袋里有浆糊在搅似得，裴可期猛然往后一仰，瞪着他：“看什么看！”
这人怎么老动不动凑她这么近？！
下一刻，对方冰凉的手指贴上了她的额头。
冷冰冰的触感带着一股熟悉的味道，神经瞬间绷紧，裴可期像被定住了一样，一动不动。
少年很快收回手，看着她，像没听到她的话似得，眨眨眼，突然问：“姐姐很热吗？”
裴可期：“……”
纪见秋语气关心：“刚刚淋了雨，现在吹冷风的话会生病的。”
裴可期：“……”
纪见秋：“而且，还脱了我的……”
裴可期终于神魂归位，觉得自己头顶都要冒烟，气急败坏：“要你管！”
纪见秋表情莫名，裴可期更加恼怒了：“谁许你又碰我的！”
“可是，”纪见秋看着她，指了指自己的脸，“姐姐脸好红。”
“有点像发烧的症状，所以……”
裴可期绷着脸瞪他：“是车里太闷。”
边说边去开窗。
纪见秋：“那我们换个位置吧，对着脸吹会感冒的。”
裴可期想说他事情怎么这么多，大概看出她想拒绝，纪见秋立马又补充：“不然就把我的衣服套上。”
裴可期：“……”
管事精！
怎么比叶女士管得还多。
两人对视，纪见秋表情没变，定定地看着裴可期，可以从眼神里看出坚持。
几秒后，裴可期面无表情站起身。
纪见秋终于笑了下，和她换了个位置，夸她：“姐姐好乖。”
“？”
乖你个头啊。
裴可期脸又红了一个度。
是被气的。
“少蹬鼻子上脸！”裴可期咬牙切齿：“赶紧开窗！”
纪见秋开了一个小小的缝：“要是跟我出去了一趟就生病了的话，我会愧疚的。”
算了，再忍一下。身体要紧。
裴可期冷漠地“哦”了一声。
周一早上依旧是个阴天，叶女士大清早天还没亮就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出差。裴可期醒来的时候只看到床头边留着的字条和微信里的转账，是说让他们自行解决这几天的早饭。
裴可期完全习惯了叶女士的出差常态，洗漱完，从衣柜里挑了件风衣，边套边出门要下楼。
恰巧纪见秋同一时间出了房门，两人迎面撞上，纪见秋看了眼她的着装，笑道：“这件衣服很适合姐姐。”
“适合”二字一出，裴可期抬起视线，眸光不自觉缓缓落在少年的外套上，表情瞬间变得僵硬。
周六公交车上的情景似乎还历历在目。
偏偏提这遭。
小女孩的话仿佛又在耳畔重复了好几遍。
可占据脑海更多的，却是纪见秋越探越近的手，还有贴上额头那一刹的冰凉感、鼻息间隐约的清香。
“姐姐在想什么？”
“想你——”
裴可期蓦然回神。
纪见秋看起来是喊了她好几声都没得到回答，此刻微微弯腰，凑到她面前，疑惑似得重复了一遍她的话：“想我？”
“想你怎么这么多蓝色的衣服。”裴可期面不改色地接上话，绕过他身边下楼。
一连几天都没出太阳，纪见秋周六衣服洗掉后还没干，所以他今天换了件雾蓝色的外套，虽然类型不一样，但颜色确实都是蓝色系。
今天的雾蓝色和里面秋季校服的领子有点像，本来挺土的校服，不知道怎么回事穿他身上这么一搭配，还挺潮似得。
裴可期想，果然人好看就是衣架子，这校服穿他们班男生身上几年了都没看出花来，到纪见秋身上，搭件外套就潮了。
纪见秋愣了愣，转身追上裴可期，问她：“姐姐不喜欢蓝色吗？”
“跟校服一个色，看着别扭。”裴可期胡诌道。
纪见秋停下脚步：“那我上去换一件。”
裴可期眼疾手快扯住他衣角：“快迟到了你还换。”
“姐姐不喜欢。”纪见秋说。
“我不喜欢你就换啊？”裴可期气笑了，“那我还不喜欢你呢，你能不能消失啊？”
话下意识说出口的一瞬间，气氛蓦然一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