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06
06
“嗯？”
江禹缓缓应了声，尾音上扬，显然是想问她做什么。
“你都，听到啦？”
裴可期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
真是祸不单行！
江禹状若思考，一会才道：“如果你是指跟林季同的对话，我是听到了。”
裴可期耳尖通红，压下想抠出一座城堡的想法，深吸一口气，故作镇定道：“你别多想，我就是看不惯——”
“我们不熟。”
江禹打断她。
“……什么？”裴可期没反应过来。
江禹冷淡道：“我们不熟，我也不会多想。”
“……”
裴可期一噎，怎么听怎么不舒服。
什么好像成了她觍着脸上去要解释了？
刚刚她的话虽说都是为了自己，但怎么样也有在帮他说话吧？
尴尬的情绪转眼被恼怒替代，裴可期压着脾气：“是你先偷听我们说话。”
她这话提得有些无缘无故，但说的好像他是故意守着偷听似得，江禹不喜欢被误会，皱着眉回道：“只是上楼正好听到了我的名字。”
裴可期不依不饶：“所以你就故意不出声，偷听人家讲话？”
江禹强调：“是你们先提到了我的名字。”
“你大可以出声，而不是躲在上面偷听。”
但有谁听到别人口中出现自己的名字不会停下多听几句？
裴可期说的有些难听，江禹感觉自己耐心告罄，吐出一口气来：“行，我的。”
楼梯口逐渐响起不规律的脚步声，还有聊天的声音，由远至近。
裴可期看了看手表，也差不多到了“高峰期”，要是被人看到她和江禹都在楼梯口就尴尬了。
绯闻男女主需要避嫌。
她只得吞下想说的话，瞪了江禹一眼，可算明白林季同为什么会跟他起矛盾，还说他假清高了。
他这脾气，换谁跟他多聊两句都会吵起来。
不知道是哪个人才有这个脑回路，能把她和江禹的名字放一块。要不是这次，她估计到毕业都不会和江禹有一丁点瓜葛。
“我们不熟，我也不会多想。”
裴可期拿腔拿调地模仿江禹的语气，话音落下就立马拉下脸：“你听听，这是人话吗？”
“天知道我是作了什么孽，还能被造和他的谣。”
“我倒是觉得很有cp感啊！”
于清说到这种就来劲，眼睛都亮了，但她还记得梁燕的警告，说话声压低了不少，生怕又被撞个正着。
“娇蛮美人和冷清学霸，我可以！”
“我不可以！”
裴可期翻了个白眼：“再说，我哪里娇蛮了？”
于清不好说她确实挺难搞的，开始彩虹屁：“重点在美人，美人啦！”
善变的天突然下起小雨，课间集会自然也取消了，大家聊八卦的聊八卦，做作业的做作业，裴可期拿着保温杯去接水，跟于清继续吐槽：
“他才过分好吗，他明明和我应该是统一战线的，在那种情况下说‘我们不熟’，旁边要是有人，又不知道会冒出什么版本的连续剧来。”
于清捧着泡开的奶茶喝了一口，评价：“舆论害人。”
话音刚落，就看见走廊有人路过她们时，突然指指点点议论起来。
两个脑袋凑一块，时不时还往这边瞟，眼神来回示意。
“她是不是那个裴可期啊？”
“是她是她，我朋友也在她们班。”
“我听人说今早有人看见他们俩了，就一楼楼梯口那，林季同想跟裴可期复合，裴可期把他臭骂了一顿！”
“什么？他们早就有关系吗？我怎么没注意到过。”
“你能注意到个什么，他们早就认识了，之前我就听说林季同和江禹为了她打起来过，今天林季同吃了瘪，我怀疑还要有二战！”
裴可期：“……”
于清：“……她们是不是以为自己说话很小声？”
四人面面相觑，两人大概意识到自己有点太明目张胆了，连声道歉，小跑开。
似乎还能听到她们在讨论。
“我之前一直以为林季同和江禹才是真爱呢，怎么还成三角恋了。”
“都让你多吃瓜了，你看看人家的初中生活多丰富多彩！”
裴可期：“……”
于清凑过来，小声重复：“你们的初中生活好丰富多彩啊。”
裴可期：“……”
于清若有所思，又问：“他俩不会真要二战吧？”
裴可期：“……”
午饭过后，裴可期才见到梁燕。
梁燕在是他们班主任的同时还是教务处主任，时常要处理一些事情，所以经常会出现半天找不到人的情况。
但是饭后一般都能在办公室找着人。
裴可期刚进办公室，就见梁燕从位置上起身。
起来看见裴可期，梁燕“哎”了声，又坐下，招呼她：“正好要找你呢。”
裴可期拿着纪见秋的试卷走过去，放在梁燕的桌上，“这是您让我带给纪见秋完成的卷子。”
“你先放这，”梁燕扫了眼，从抽屉里找出一份文件来，递给她，“下周轮到我们班国旗下讲话，你从这几个主题里选一个，准备一下吧。”
裴可期一顿，下意识想拒绝。
现在学校里本来就有一些奇怪的风言风语了，她要是还上台，大家肯定会议论得更凶。
恰巧有人敲了敲门，裴可期转头，看见是叶榕榕抱着收上来的英语报纸走了过来。
“可我还要准备英语竞赛。”
她干脆搬了个借口，看了眼叶榕榕，顺势道：“不然让学习委员去吧？”
叶榕榕眼睛一亮，正想谦虚几句，话还没说出来，梁燕就站起了身。
“行了，你的名字我已经报上去了，英语竞赛对你来说没有难度，就不要拿英语当借口了。榕榕本身要忙的就多，再准备这些会影响学习的，过两周的月考可不能退步。”
梁燕把卷子放进抽屉，拿着笔记本，从笔框里拿出一只，往门外走去，回头叮嘱：“我先去开会，有问题晚点再跟我说。”
办公室一时只剩她们两个，叶榕榕看着她，表情难堪，眼眶又红了，眼看就要哭出来。
“停。”裴可期头都大了，不想应付她，更不想和她打嘴炮，快步往门外走去，想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你有意见自己找梁老师，别在我面前哭，我没欺负你。”
“裴可期，你装什么啊！”
叶榕榕的声音带着哭腔从后面传来。
裴可期脚步一顿，手指动了动，还是没停脚步。
叶榕榕的话多少扰乱了裴可期的心绪。
她不知道叶榕榕为什么对她有这么大的敌意。
只是印象里似乎，两个人一直就是死对头。
她也不是真能毫不介意别人的看法，谁还不希望自己被大家喜欢呢。
可总有人会讨厌的。
这点她看得很开，所以也就不纠结。
但意识到这个事实，还是会有些在乎。
直到放学，裴可期收拾着书包，看见胡言一脸兴奋地冲进班级，跳到讲台前，拍了拍手：“各位！猜猜我刚刚听到了什么！”
大家习惯了他一惊一乍的毛病，没人搭理他，胡言也不尴尬，看起来对自己接下来要爆料的事能让班里炸开很有信心的样子。
裴可期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下一秒，胡言开了口，每个字都砸像石头似得砸进她的耳朵。
“我刚刚听见燕子打电话，说有转学生要来我们班！”
——最坏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裴可期和于清在倏然炸开的班级里面面相觑，显得格格不入。
走廊上同学们的讨论从“是男是女”、“初三了怎么还转校”变成“成绩如何”，裴可期扯住胡言，再三确认：“你真没听错？真是我们班？”
“我的小道消息就没出过错！”胡言信誓旦旦，压低了声音，“燕子好像是在和家长打电话确认，说得明明白白，明天就让他来学校！”
明天就让他来学校。
裴可期面如死灰，于清投来同情的目光。
托纪见秋的福，裴可期连续两天晚饭毫无食欲。
于清看着她面前几乎没怎么动筷的麻辣烫，劝她：“人是铁饭是钢，饿坏胃多亏啊。”
裴可期毫无生气地往嘴里塞了一口，语气恹恹的。
“我不能接受。”
嘉实一个年级十来个班，就算是快班也有三个，怎么偏偏跟她在一个班。
虽然促成这个结果，叶女士也功不可没。
于清：“你俩这叫，相逢即是缘。”
“孽缘差不多。”裴可期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一侧的手机屏幕亮了亮。
裴可期瞥了眼，瞧见是叶女士的语音。
她把手机放到耳边，听见对方问她到家没，又说如果没到家的话就顺路接她一块回去。
裴可期也没心情吃了，干脆放下筷子：“我妈来接我，我要先回家了。”
“那你先回去吧。”于清边吃边摆手。
裴可期顺手结了于清的那份，给叶女士发去消息：「刚吃完饭。」
刚走出门，就看见叶女士的车停在对面校门口。
裴可期穿过马路，站在车旁，敲了敲窗。
叶女士正要回她消息问在哪，听见动静侧头，把手机放到一旁。
裴可期绕到副驾驶座坐进去，系上安全带，又降下车窗。
叶女士从一旁递来一个橘子：“散散味。”
裴可期晕车，尤其是空间小的轿车。包括平时坐公交，她都一定要坐窗边的位置。所以夫妻俩开车接裴可期时都会习惯性带个橘子、橙子之类的水果。
接过橘子剥了皮，酸甜的味道顿时四周弥漫开，裴可期舒畅不少，听到叶女士问她：“吃的什么？”
“麻辣烫。”
“少吃点。”叶女士缓缓启动车，提起正事：“见秋那边的手续我办好了，这边怕耽误课程，就先让他早点来学校听课，下周学籍差不多也就迁过来了。”
“明天见秋就跟你一块来学校，我跟你们梁老师确认好了，你们一个班。”
叶女士是直接通知的语气。
裴可期心里憋了一股气：“你都没跟我商量这些。”
叶女士奇怪地看她一眼：“你一个小孩子能和你商量出什么，这些事大人会处理好的。”
“那也不能次次先斩后奏啊！”
裴可期终于把自己忍了好几天的话说出来了，噼里啪啦地一顿说：“从让他来家里开始，到现在要入学，你都是处理好了才跟我说，根本没有尊重过我的想法！”
哪怕只是提前先跟她讲一声，有这么难吗！
“裴可期！”叶女士抬了抬声，眼神却下意识先看向后视镜。
车里安静下来。
耳边是风和来来往往的车驶过的声音。
天边突然开始降雨，滴滴答答落在挡风玻璃上。
前方突然窜出一只猫，叶莘连忙踩下油门。
一个急刹车，裴可期因为惯性向前屈了屈。
后座的水瓶也猛地冲向前，掉落响起闷声。
裴可期一顿，终于觉察出一丝不对劲。
她僵着身子，缓缓抬头看了眼后视镜。
一只似乎有些眼熟的、修长白皙的手将矿泉水瓶捡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