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井渠今日休工,磨场的四名兵士在尽心尽力地磨着云贝粉,陶青州那一亩多的地也即将施肥完毕。
苏茗雪今日左右没什么要紧事,便拉着吟霜和祁源一道去了街上。
来了丹砂郡这么些时日,除了跟着牙侩看房的那次,她还没好好的在郡城里逛过。
趁着闲暇她决定久违地去逛个街。
不过左转右转了一阵,苏茗雪发现丹砂郡也着实没有什么好逛的。
郡城里多数都是农户和牧民,只有为数不多做着小买卖的人家,卖的也多数是郡民们日常所需的必需品。
郡城中一条贯穿南北的主路叫丰禾路,童娘客栈和大多数的铺子就在这条路上。
晃悠了半天,苏茗雪也不过就在肉铺买了些肉干,又在童娘那拎了几瓶高粱酒,便打道回府了,被她特意忽悠来拎包的祁源都没派上什么用场。
丰禾路上点心铺的点心多数是耐放的高粱面饼,肉铺的肉多数是风干的肉干,服饰店的衣物多数是粗布麻衣,还有些卖农具铁器家用小物的铺子,远远不似南面的城镇子上有不少有趣的玩意儿,甚至想买点脂粉首饰都找不到地儿。
不仅没买到什么想买的东西,苏茗雪一行人甚至又被一群乞丐围了,要不是忌惮于祁源那张凶神恶煞的冷脸和腰间的佩剑,苏茗雪和吟霜的钱袋子恐怕都会给掏空了。
回了银杏巷的家,苏茗雪让祁源把高粱酒带回去给祁伯父,自己颓唐地趴在门堂的八仙桌上,秀挺的鼻梁都皱成了一团,她嘴里嘟囔着,“吟霜,我想吃水果。”
吟霜给她沏了壶热茶,哄道,“小姐呀,我们每日吃的蔬菜茶水,都是从南面来的菜农那儿买的,水果这种奢侈的东西,咱就别想了吧。”
苏茗雪心存疑惑,她抬起身子问吟霜,“难道这北疆就长不出瓜果蔬菜来吗?”
吟霜回道,“长是长得出一些,可是能耕种的土地有限,光是种出一家子的口粮都不易,哪还有人去种那些填不饱肚子的东西呢。”
还是土地的问题呀,苏茗雪一阵叹息,随后又乐观了起来,自我开解,“明年开春之前,土地的问题应该就能彻底解决,到时就能种各种果蔬粮食了。”
想到明年夏天,也许就能吃上香甜的瓜果,苏茗雪猛地朝肚中咽了咽口水。
吟霜却有些担忧,“小姐,你可有把握?你忙活了这许多日,整个丹砂郡可都知道你要让荒地变良田的计划,到时要是失败了,还指不定要怎么被人笑话呢。”
苏茗雪跳起来轻敲了一下吟霜的脑袋,“呸呸呸!乌鸦嘴!能不能指着点你家小姐好?”
她抬手支颐思索了一阵,“要是不出什么意外,有了水,有了良肥,荒地一定能长出更多粮食的!”
说着她扫视一圈自家的门堂,这几日吟霜一个人蚂蚁搬家似的给家里添置了不少东西,她从木匠那买了些大大小小的架子,把原本空荡荡的铺面装点的像模像样,只不过那些货架上目前还都空无一物。
“吟霜,没想到啊,你还真是管家的一把好手,这才几日,咱们的商铺就只等着货物上架了。”
吟霜有些羞怯地拧着手中的帕子,“小姐,你就别笑话我了,我不过是拿着你的银子去买些该买的东西而已。”
苏茗雪拉过吟霜的手,“傻吟霜,什么我的银子,是我们的银子!”
陶青州的效率很高,苏茗雪再下到田垄的时候,他已经只剩最后一垄的地没有施肥了。
看到苏茗雪来,他擦着额上的汗从地里跑上田边,急忙忙地问,“苏小姐,我这地马上就能耙好了,什么时候能下种啊?”
苏茗雪估算了下日子,笑盈盈地道,“别急呀小陶,就这两日我兄长便会从南边采买了种子回来,你先备足了水,倒时撒了种可就要直接浇水的。”
陶青州用力点了点头,“这是一定的,”他又问,“听说你请红泥巷的周工在城北打出了水来,这是真的么?”
苏茗雪肯定道,“当然是真的了,不过井渠还没建好,等建好了你就能去那儿打水了,省了不少事。”
周围有不少竖起耳朵听他们交谈的农户,苏茗雪这话一出,那些个农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互相交换着不敢置信的眼神。
没想到丹砂郡世代都无法解决的用水问题,她一个外乡来的小丫头片子,居然这么轻易的就找到水,还凿出井来了。
几人心下都不由得起了些小心思,既然她真的能寻到水,那这能让土地增产的肥料会不会也是真的。
那日第一个拒绝苏茗雪云贝粉的阿伯也在其中,他近几日可没少对着别人冷嘲热讽这个看起来娇滴滴的女娃,说她自不量力,又想给田地增肥又想寻水凿井,那么多好事哪儿能都让她做成了呢。
可她还真就做成了。
这阿伯当下觉得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但他还是不相信往田里撒那么些云贝粉末就能让土地冬天长出庄稼了。
阿伯刻意抬高了音量,吹着胡子说道,“寻到了水有什么用,再过两月水浇到地里就能马上结冰,到时候是要往地里种冰碴子么?”
他这话引起了周围几个农户的哄笑,当即有人朝陶青州喊道,“陶家小子,可小心着别被地里结的冰碴子崩掉了牙。”
又是带起一阵满是嘲意的笑声。
苏茗雪登时就怒了,低喝了一句,“嘿我这暴脾气!”
挽起袖子就要上前去找那群农户理论。
陶青州一把拽住了她,无奈地摇摇头,“苏小姐,算了,王伯他们也不是真的有什么恶意,就是嘴巴毒了些,毕竟咱们北疆这贫瘠的土地,从没种出过什么好东西,没有亲眼见到粮食,他们是不会相信的。”
苏茗雪收敛了怒意,伸长手臂重重地拍了拍陶青州的肩,郑而重之地道,“放心吧小陶,我会让他们以后一个个都羡慕你的田地。”
陶青州朝她露出一个朴实的笑,“我相信你。”说完又跳下田间去耙着最后那一垄地。
注视着陶青州在田里忙碌,苏茗雪忽而感到有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她扭头一瞧,祁源正带着一丝诧异盯着自己。
苏茗雪脑袋上缓缓冒出了一个问号,“祁镖头为何这样看着我?”
祁源也不避讳,直问道,“平日看你被谁拒绝嘲讽都不气不恼的,今天怎么农户们说了两句就生气了?”
苏茗雪注视着祁源,认真地回道,“这不一样,小陶这么信任我,愿意用我的云贝粉做肥,那他就是我的人了,他们说我可以,说我的人,不行!”
她顿了一顿,又转头看向陶青州,“我最见不得我的人受欺负。”
祁源也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田里的年轻人正奋力挥着犁耙,可他却因为苏茗雪那句“我的人”,心头涌出了一丝不明所以的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