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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5话 夫人与应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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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做与徐记有什么样的好处?”

    易老夫人问道,“商人向来趋利避害,莫说是徐记,换做任何一家商户,纵然有可能糊弄百姓,但对宫中贵人使坏,这可就不仅仅是关乎自家前途,更甚至于是关乎身家性命。换做是你,你会做出这等愚蠢之事吗?”

    易二夫人被老夫人这一通说,心里自是觉得委屈,遂开口为自己辩解:“我就是……”

    易二夫人的话没有说完。

    因为她刚一开口,坐在她旁边的大夫人便扯了扯她的袖子,抢过了她的话茬:

    “母亲,二弟媳妇儿也是无心之言,您莫要往心上放。您也知道,她是个直愣性子,这些弯弯绕绕的,她不明白也在情理之中。”

    听易大夫人这般说自己,二夫人自然更不高兴,但她再蠢,却也知道大夫人这话是在护着自己,尽管她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错了,也不觉得自己有错。

    但这个时候不能冲撞老夫人的简单道理她却还是懂的。

    “大嫂说的是,还望母亲见谅,儿媳一个妇道人家见识短浅,让母亲笑话了。”

    听着老二媳妇儿闷闷的话,老夫人再也没有了说话的兴致,只摆了摆手:

    “今日就这一次,往后你们也记着自己的身份,上都的那些街巷蜚语也好,宫中的流言也罢,都不是你们该管该论说的事情。你们就是不想自己,也多想想你们父亲,多想想你们的夫君,莫让他们为难。我乏了,你们下去吧。”

    两个儿媳闻言起身,应了是之后,从老夫人屋中退了出来。

    一出老夫人的院子,二夫人就忍不住从旁边的花树上扯下一片叶子,带着几分不服道:

    “老夫人就是看我不顺眼,好似每次我说什么都是错的,既如此当初何必选了我来入易家的门?”

    大夫人听着二夫人这要命的抱怨,暗叹一声入门多年来,能性子半分改变没有,长进半分不增也真是难为自己这个弟妹了。

    “弟妹往后这话还是莫要再说,府里人多口杂,若是传入老夫人耳中,怕是又要惹她生气。况且老夫人也非如弟妹所说这般。也是咱们先头主动提起宫中之事,坏了该有的规矩。”

    听到这句话,二夫人瘪了瘪嘴,显然是不以为意。

    大夫人不由摇头,都是老二给宠坏的。

    当年易家二老爷出游在外,一眼便看中了襄州巡抚的女儿,也就是如今的二夫人。

    回来之后朝思暮想,甚至因此害了一场大病,易老夫人心疼儿子,便将原本准备说与二老爷的亲事放下,请了媒人赶往襄州替自己的儿子提亲。

    提亲成功之后,二老爷的病当即便好了,后来成了亲,更是只专宠二夫人一个。

    府上大老爷如今除却大夫人一个之外,还有两个姨娘和一个通房提上来的侍妾,便是易相早年也曾有过一个姨娘。

    纵观整个易府,却唯有二老爷一人没有妻妾,多年来更是什么事都依着自家媳妇儿。

    这也是为什么二夫人纵然没心没肺说话老不过脑,但至今却在府上没有人与她真的计较的原因。

    眼见分头的路便在前头,大夫人想了想,还是多说了一句:

    “再过三日便是宫中宴席,到时候沈贵妃许是会召见咱们,二弟妹这两日得了闲,多想想到时候送什么礼,咱们妯娌也好提前通个气儿。”

    “我知道了。”二夫人敷衍应了一声,显然是没有当回事。

    大夫人遂看了一眼二夫人身后的丫头,那丫头倒是机灵,当即应声:

    “大夫人放心,等主子这边定好了东西,奴婢会及时去您那边商量斟酌。”

    大夫人点了点头,这才与二夫人道别,往大房那边走去。

    转了个弯,等后头的二夫人不见了身影,这时大夫人身边的婢女才带着几分不乐意开口:

    “主子每次都护着二夫人,可是人家每次都不领情,这次您拿沈贵妃的事情提醒二夫人,可是奴婢瞧着以二夫人的性子,怕是仍旧不明白您的深意。”

    端庄的大夫人笑了笑,步子分毫不乱,从始至终都保持着大家闺秀该有的风范。

    “领情不领情是她的事情,我做好了我该做的事情便好。在易家这四方天地里,没有能躲过那位眼睛的事情,所以我这么做,倒也不全是为了老二家的。”

    二夫人以为出了老夫人的院子便可肆无忌惮开口,却不知在这院子里,从来都没有能藏得住的秘密。

    方才那句提醒,她听进去最好,若是听不进去,落在老夫人眼中,她这个大儿媳妇也算是尽力了。

    说起来大夫人也算是颇为佩服老夫人。

    卢贵妃与沈贵妃不和,而沈贵妃乃是易家的侄女儿,对于老二媳妇儿今天这明晃晃的替卢贵妃说话的行为,老夫人纵然不满,但却也只是简单敲打,甚至连重话都没有说两句。

    这种忍耐不动声色的功夫,以前在家中当姑娘的时候,大夫人并不觉得有什么,但如今自己上有公婆下有子女之后,才明白到底有多不容易。

    想到这里,大夫人问婢女道:“青哥儿今日去了何处?”

    “回主子,三公子今日应赵家公子之约去了诗会,如今还没有回来。”

    听到这句赵家公子之后,大夫人面上的不喜一闪而过。

    年初的时候,父亲将她和夫君一道唤去书房,直言为青儿寻了一门亲事。

    先一开始她还有些惊喜,因为老二家的如今还没有说亲,青儿明显年纪更小,如今父亲主动提起,这说亲的人家应当还不错。

    谁曾想一听父亲说完,她霎时便有几分不喜。

    提说的亲事乃是北地安阳城中赵家的嫡女赵知惜。

    父亲说赵家乃诗书之家,虽然门第低了些,但以易家如今的地位,提亲倒也不需看门第。还说赵家族中规矩严格,女儿教养有道,将来定是相夫教子的好妻子好母亲。

    道理大夫人都懂,但安阳云阳只差一字,却是天地之别。

    云阳乃是龙脉上都福地,而安阳则接近大金,一个如此靠近蛮荒之地的地方出来的女子,就算是书香门第,只怕也是骄横无礼的。

    所以大夫人宁肯在云阳选一个出身稍低的官家女子,也不愿意接受安阳的世家之女。

    远的不说,就看看眼前的二夫人,若是当初二老爷娶的是国子监博士海坤的女儿,后院哪里会经常闹出这等笑话?

    亏得二夫人还是襄州巡抚的女儿,她的父亲当年也不也是状元出身,又有什么用?

    可是当她以青儿还小,没有二公子还没定亲先给最小的说亲的道理回绝的时候,自家夫君却是大喇喇地应了下来,乃至于之后她还闹了半个月的脾气。

    直到大老爷连着半月宿在姨娘处,她才不得不低头认了这亲事。

    时隔半载,如今想来,这件事还怄得大夫人胸口疼。

    而方才婢女所说的那个安阳赵公子,好巧不巧正是那赵知惜的胞弟赵知昀。

    如今赵知昀与易家三公子同在云阳书院读书,因着有这么一层关系,再加上赵知昀颇有几分才名,两人便走得近了几分。

    但这却不是大夫人想要看到的。

    “今日青儿回来之后让他来见我。往后他散学之后,也让书童将人揪回来,再不许出去与那些个凭关系进书院的假才子厮混。”

    ……

    卢贵妃和徐记的消息在易家就此打住,但在外面却愈演愈烈。

    此刻上都徐记脂粉铺总铺的宴客花厅里,几家分铺掌柜已经急得额头冒汗,对着坐在上座的总铺掌柜徐如海说个不停。

    “大掌柜,如今这事情闹成这样,咱们难道就只关铺子么?且不说这一日的损失有多少,便是为了咱徐记的名声,咱也不能闷声一言不发啊!”

    上都所有徐记脂粉铺暂时关门歇业的事情,是大掌柜徐如海告诉给所有人的。

    在上都,东家不在的时候,所有的主意都是大掌柜来拿,其他分铺掌柜都得听从吩咐。

    可是如今听吩咐归听吩咐,众人心中的疑惑与焦虑,却还是无法抵挡掩盖。

    “方才我在来的路上,遇到朱记那个冯掌柜,那一个劲儿的幸灾乐祸,气得我恨不能给他一拳头。如今城中都在说咱们脂粉的事情,咱们难道就不解释解释么?”

    “还说这个,礼部侍郎的夫人在我出门前甚至还来铺子里说着要退先前买的脂粉,连带夏季用成空瓶只剩最后一层的香脂都给拿了过来,说什么不敢再用,没给我气个半死。都快用见底儿了,有用没用、到底能不能用自己都不知道吗?”

    “要退的便都给退,莫要因为这点银子得罪那些人。”从一开始就没有说话的大掌柜徐如海终于开口说话。

    听完这话,先前抱怨的掌柜叹了口气道:

    “这个您放心,这忌讳咱们肯定不会犯,那些官员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咱们再怎么不乐意,也不敢给东家添麻烦,只能笑呵呵的给人把银子退了。”

    “但是话是这样说,咱们若是真的不解释,往后一个两个都这样,这生意咱们还能做下去么?大掌柜,您给咱们一个准话,接下来咱们到底要如何做?”

    听到这句话,众掌柜都有些沉默地看向徐如海。

    当下他们就想知道如何做,稳下心,而不是一味的惶惶不安。

    徐如海沉吟一声,慢慢开口,却只说了一个字:

    “等。”

    “等?这是什么意思?”众人给听懵了。

    “东家的意思。”

    徐如海想了想,没有道出大小姐吩咐他将男香一并送入宫中的事情。

    有些事,并不需要很多人知道。

    可饶是这一句,也已经出乎众掌柜的意料。

    “东家?可是今儿个事情才出,东家怎么会知道?”

    徐如海缓缓开口:

    “不管东家如何知晓,我只问大伙儿一句,这一次咱们徐记栽了跟头,当真是脂粉的问题么?且不说这次送入宫中的脂粉是我亲自核查过的,就算是光就咱们徐记的脂粉品质来说,在座的各位难道不清楚,徐记的东西到底会不会伤脸么?”

    “肯定不会啊!况且都是先前月初的新品,若是真有问题,那些官家夫人小姐早就闹开了,怎么会到月底才会出事?”

    “是啊,怎么才到月底才会出事呢?先前大半个月都没有出现的问题,今日才送入宫中,半日不过便传出这种消息,说是脂粉的问题,你们信吗?”徐如海问道。

    “这……是有人想害咱们徐记?”

    “莫不是宫中贵人?可是不对呀,咱们从来没有与宫中那位打过交道,那位怎么会与咱们过不去?而且这消息若是泛滥下去,那可就是砸招牌的事情,陛下素来偏宠那位贵人,若是真动了大怒,咱们这生意能不能做下去都说不定,哪里来的这么大的仇和怨?”

    “宫中贵人与我们没仇,可是却有的是人觊觎我们徐记如今的势头,这件事情当中最受益的是哪位,大伙儿难道看不清么?”

    听到其中一名掌柜如是说,众人顿时嘶了一声。

    “你是说朱记?”

    “肯定是朱记!这次宫中据说选中的就是朱记的东西,方才我来的时候,朱记大掌柜脸上的肉乐得都快堆一起了。只是没想到这种龌龊行径他们也干得出来!”

    听到众人愈发愤怒,徐如海颇有几分愧疚,然而大小姐说了不能说,他便只能忍住不多嘴,只是该说的话还是得说清楚:

    “大伙儿先冷静一下。不管是不是朱记,咱们如今没有证据,出去了便莫要多说。记着东家一句话,等就是了。这两日铺子里的事情你们交给底下人打点,上门退货的咱们给退便是,多余的话不要说也不要管,更不用解释。这半年来你们辛苦,这几日就先在家里多陪陪妻儿。大家放心,东家心里早有算数,咱们徐记定然不会因为这件事就倒下。”

    徐如海这话一出,顿时如同一颗定心丸一般,稳住了众人的躁动,尽管还有不满朱记的,但为着铺子着想,也忍气吞了声,没有再说什么。

    看着身边的掌柜们,徐如海颇有几分感慨。

    这些年来,徐记不是没有经历过风雨,这些掌柜们都是与他一道,看着徐记在各大脂粉行的厮杀中逐渐在上都站稳脚跟,变得越来越好。

    以前的风雨能过去,如今这一场早在大小姐预料之内的风雨,又有什么好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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