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疯狂小红帽(上)
楚辞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 要不是埃德温是个人工智能,估计楚辞都能把它从终端里拽出来暴打一顿, 真是干啥啥不行, 起哄第一名。
“你可以篡改掉信息记录而不留痕迹吗?”楚辞好奇的问。
埃德温淡然开口, 一股子宗师风范:“联邦最顶尖的黑客也不见得比我做的好了。”
楚辞又翻了个白眼:“汝嫣教授曾经说过, 谦虚也是一种美好品质。”
瞬间在自己数据库完成了一次大搜索的埃德温肯定道:“汝嫣教授没有说过这句话。”
“那就是伟大的鲁迅先生说的。”
这触及到了埃德温的知识盲区,他不甘心的问:“鲁迅先生是谁?”
“一位先贤。”楚辞道,“那就抹掉她的死亡时间, 把生命体征改为存续状态,另外, 被‘被诺瓦街区救济站收领’这一行也抹掉。”
埃德温道:“可是这样的话,信息量过少,会显得很不真实。”
“我暂时找不到离开主卫三的办法, ”楚辞抬头, 眼瞳里倒映出苍蓝夜空, “一旦遇到查注册地址肯定会被送到诺瓦的救济站去, 这样就穿帮了。”
“抹掉吧。”
“这很容易。”一秒钟,埃德温对他道, “改好了,从现在开始,你就是卡斯特拉主星第三卫星居民,玲。”
“就好了?”楚辞有些惊讶, 虽然埃德温说着很容易, 但是他没有想到会这么容易。
埃德温解释道:“正常的程序是自然人死亡之后, 失去活着的物理体征超过48小时,体内的基因环会自动销毁,基因编码随之消失,反馈在民政部的数据网络上,生命体征存续状态也会自动修改为终止,注册地址随之注销。
“玲死亡的时间是昨天的凌晨3点,所以她的数据都还没有更改。如果是正规医院的程序,会手动将每天的公民死亡信息同步在数据网上,但是主卫三在这方面监管不严,滞后严重,我们才有空子可以钻。”
楚辞若有所思:“我还得想办法拿到她的身份卡和基因编码。”
“基因编码我可以帮你调取,”埃德温道,“但是身份卡,需要你自己去拿。”
“她的身份卡会被丢到什么地方?”
“走正常程序的话会被医院收集然后定期送到民政部销毁,”埃德温道,“如果不出意外,还在医院。”
“所以接下来,我要去医院?”
埃德温劝道:“你应该去医院,你的伤口并没有愈合。”
“是啊,”楚辞竟然还跟着答应了一声,“我很疼。”
他一只手撑着地面,另外一只手扣着身后的墙壁,耗尽全身的力气才终于站起来,但这个动作会牵扯到伤口,他疼得满脊背冷汗,不得不暂时保持着站立的姿势不动。
“我很好奇,”楚辞开玩笑似的对埃德温道,“我是怎么活下来的?”
他的语气颇有些遇见猎奇故事的好奇与欣喜,但是这件事发生在他自己身上,于是就变得荒诞古怪起来:“按理流了那么多血,我早该死了吧?”
埃德温沉默了一下,以一种研究学术的语气道:“在这之前,你难道从来没有受伤过吗?”
楚辞笑了一下,笑的很艰难,他觉得自己好像已经不会做“笑”这个表情了,道:“没有。”
真的没有。
辐射雨来之前,锡林那十年无比平静,甚至于连上房揭瓦跌破头这种司空见惯的事都不曾有过。而那天在落水集遇到基因异变,受伤的本该是他,但不巧的是,西泽尔在那里。
后来日子再有受伤的“机会”,西泽尔都在。
他眨了眨眼,眼睛里倒映出很远的城市灯火,那些繁华、绚丽、灿若明星,奔赴了遥远的距离抵达他眼底时,大概是觉得疲累,只剩下星星点点的细碎。
受伤真的很疼。以前西泽尔总是为了他受伤,从来没有说过什么,但是现在楚辞知道了,他疼得想死,想一眠不起,想回锡林,哪怕是下着辐射雨的锡林。可是疼痛折磨着他的肉|体,却让他的精神无比清醒。他想西泽尔,想听到他的声音,想闭上眼,再睁开就能看到他。
可还能看到吗。
能吗?
大概……还可以吧。
……
楚辞觉得他这辈子听过最好的消息就是主卫三只有六个街区,比锡林还小,而玲被检查出三叶症最终死亡的医院,距离他被“抛尸”的巷子,竟然离得不远。
正常人步行只需要四十分钟,他走过去……也用了四十分钟,代价是伤口又有血流成河的趋势。
小医院的后门常年不用,已经隐没在楚辞那么高的蒿草中,老式电子锁看上去一碰就会掉似的。
楚辞在门口小僧入定般站了半响。
埃德温终于忍不住问:“你这是……”
楚辞道:“意念开锁。”
埃德温:“……”
“精神力不管用,”楚辞撇嘴,“这锁坏了。”
埃德温道:“那怎么办?”
楚辞从杂草堆里挖出来一块石头,毫无感情的道:“物理开锁。”
埃德温:“……”
深夜的主卫三第三医院后门传来“哐啷”一声突兀的响,但是谁也没有注意到,因为埃德温早已侵入了监控网,楚辞走到哪,他就屏蔽到哪。
“距离你最近的能找到止血凝胶和缝合工具在左转第三诊疗室,我猜进出记录在前台的终端里——玲的尸体还被存放在低温库。”
深夜的医院只有值班机器人在走廊上来回攒动着,因为不用担心监控,因此楚辞只需要注意躲避活人就好。
清理缝合伤口并没有费去多少时间,他收拾好现场,低声道:“那就好。”
想不到都重活一世了,他还能有幸再去一次停尸房,也怪有缘分的,啧。
他走的是平时不怎么用的逃生通道,一直下到负三层的低温库:“玲的尸体放在哪?”
“抢救室的日志显示F区341号。”
楚辞按照埃德温所说的找过去,抽开冷藏匣——
空的。
“空的?”
“可记录确实如此。”埃德温的声音里透着不解,“记录不会出错,除非整个运作线的机器人智能系统全线崩溃,但是就算是崩溃,技术人员也会得到预警……”
“奇了怪了,”楚辞嘀咕着,将周围的冷藏匣都抽出来查看,却发现都有人住,唯有玲的那一格,尸体不知所踪。
“尸体都不在了,那她的身份卡恐怕……”
埃德温沉思道:“也许我们可以试试B计划……”
楚辞:“……有别的办法你不早说,半夜来找尸体很好玩吗?”
二十分钟后。
楚辞今晚第二次站在后门的荒草堆时,值班室的工作人员挠了挠后脑勺,嘀咕:“监控怎么感觉怪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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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楚辞站在一家看上去破破烂烂,但是据埃德温所说背后就是主卫三大名鼎鼎的黑市时,他的内心毫无波动,甚至有点想冷笑,因为埃德温的plan B竟然是办个假证,而他竟然还听信了他的鬼话!
就他妈离谱。
此时已经是两天后的傍晚,今天是个阴天,整个天幕低沉沉的压下来,灰云呈絮状,像是染了脏污的棉花。
这两天楚辞一直都躲在医院附近,过来的路上埃德温拟了一个虚拟地址,帮楚辞买了衣物鞋子等必需品,楚辞很奇怪它一个人工智能哪里来的钱,埃德温道:“林当初给我用来维护控制室设备的一笔钱,在一开始还用不上的时候就投进了风险市场,现在翻了快19.7倍了。”
楚辞:“……”
看不出你还挺勤俭持家?
埃德温诚恳的道:“伟大的汝嫣教授曾经说过,节俭是人类——”
“闭嘴吧,”楚辞板着一张脸,“办|假|证的那个人叫什么?”
埃德温:“约克。”
楚辞换了一顶不那么引人注目的黑帽子,走进酒吧的时候将原本就很低的帽檐又往下压了压。但是一进去他就发现这里光线昏暗,即使坐在桌后喝酒的人,也几乎都缩在阴影里,活像一只只害怕沾到阳光的吸血鬼。
走到吧台前,他将手缩在袖子里,举起手敲了敲台面,埃德温模拟出一个成年男子的声音:“我找约克。”
酒保先是抬头平视过去,然后目光疑惑的下移,顿住,才道:“约克这时候还没来,你得等十分钟左右。”
埃德温道:“好。”
楚辞也找了一个角落里的位置坐下,静静的等。
邻边隔开一桌上也坐了人,两个看不出样貌的男子在低声闲谈,他们的声音很低,按理说没人能听得见他们交谈的详细内容,但楚辞竟然可以。
他愣了一下才想起之前西泽尔说过,精神力等级越高,感知的敏感程度就越高,所以他现在应该是“听见”,而应该是“感觉到”。
“……不能再下去了,时间久了肯定会引起怀疑。”
“诺瓦太小了,少了人太容易被发现……”
“但是人多一点的街区监管可就没那么松——”
到此为止。
因为酒保高声道:“约克来了!”
楚辞看过去,吧台边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个小矮个,半边脸缩在高领风衣里,戴着个锅盖一样的帽子。
小矮个约克看到楚辞愣了一下,道:“就是你找我?”
埃德温道:“是的。”
约克发出难听的笑声,扶着吧台笑的前俯后仰,他对酒保道:“看看,我就说这世界上绝对有比我矮的人!”
楚辞:“……”
他在心里默默的骂了一句“草”。
“跟我来。”约克走路有点跛,像只丑陋的鸭子,他一摇一晃的在前面走,带着楚辞绕到了酒吧背后,穿过一截破烂的矮墙和一排油桶,左拐右拐了几次,然后下到地下,这里竟然别有洞天。
看上去像是废弃的地底通道或者防空洞,和锡林的矿洞大相类同。来往的人竟然还不少,都和约克一样,裹得比较严实。
约克带着楚辞走到最里,那里有一个车壳儿,只是壳,没有轮子。约克走过去拉开车门:“进吧,要做什么——”
他的声音遽然哽住,就像是被掐住了脖子一般,发出一声的短促的“呃”。
与此同时,楚辞感觉到那个狭窄的空间里,还有另外一个人。
果然,下一秒约克的额头上抵上一根冰冷的枪管,他费力的咽下一口唾沫,颤着声音道:“你你,你,你想要什么……”
楚辞在约克开口的那一瞬间做了决断,转身就走。
那位持枪潜伏的朋友似乎也没有追上来的意思,只是低低笑了一声,笑声阴沉。楚辞赶紧快步离开了地底通道,而周围活动的人像是没有注意约克的异常般,一切如常。
靠着埃德温的记忆,楚辞很快回到了酒吧里。穿过吧台时酒保惊讶道:“这么快?”
楚辞不语,走向门口。
角落里不知道谁出声道:“他得罪了人。”
酒保耸了耸肩,嘀咕道:“前几天还吹自己接了一笔大单子,做完能去夜总会点最漂亮的姑娘,结果呢?嘁……”
楚辞走到了门口,酒吧后廊靠近吧台的一间包厢门忽然“哐”的被撞开,打里头跌出来个身材细瘦的男人,他踉踉跄跄的走到吧台前,将手里的酒瓶往吧台上一磕,打了个酒嗝儿,大着舌头问:“约,约克来了吗?”
嗓音很低,尾音却要翘起来,娘里娘气,令人生厌。
楚辞刚要迈过门廊的脚步由此顿住。
只需要一句话,或者一个字,哪怕一个音节他也就能听出来这声音很熟悉,因为……前几天他刚刚听到过。
酒保犹豫了一下,道:“他今天不在。”
楚辞缩在袖子里的手指慢慢蜷起来。
几天前,他浑身是血的躺在袋子里,将他当成尸体扔在垃圾堆上的,正是这个声音的主人他的同伴!
娘娘腔夸张的反问:“不在?”
酒保讪讪道:“是啊,你也知道,里面做生意都没个定时,要找他们,得碰时候……”
“哼!”娘娘腔轻蔑的笑了一声,提着酒瓶往回走,走到一半又折回来,问,“卫生间,卫生间在哪?”
酒吧尴尬的笑着,指了指侧门:“从那出去,左转就是。”
娘娘腔鸡五狗六的跌了过来,一路上被人躲避着,他路过门口的楚辞时连看都没有看一眼。而楚辞却看着他,看着他走姿趔趄的背影,忽然想起那个被注射药剂催化基因异变的无辜站务员,他扭曲的四肢来回摆动,像是生硬恐怖的舞蹈。
想起怪物的血盆大口咬在老莫森的头颅上时,血液仿佛一场飞扬的红雾,也许有落在他的脸上,但那时候,他只感觉到空气里如有实质的恐怖和惊慌。
想起刀刃贯穿他身体的那一刹那,凉与热、惊惧与绝望、不想死和不甘心!
想起……
他的手上沾染的,不该只是自己的血。
他看着娘娘腔离开的背影,脑海中忽然生出一个极端疯狂的想法——
跟上去,找机会杀了他。 .w. 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