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
渊伯伸手扯过那方锦帛,拎着它来回甩了甩,问道:“这是什么?哪来的?”
司昶收好自己握得紧紧的铜铃,内心的遗憾不舍与失望正像洪水般滔天翻涌,他努力压下这份沉甸甸的感情,对渊伯笑了笑。
“这是……来福的夫君。”
渊伯“嘁”了一声,把锦帛扔在半空,司昶伸手结果,把这锦帛叠的四四方方,塞在自己的袖子里。
身后的铜铃碎片有被人踩过的声音,“卡拉卡拉”的十分刺耳。
司昶回头望去,是金素从地上站起来,往外走,司昶跟上去:“还好吗?”
金素点点头,脸色有些苍白,他们现在已经不在书阁了,就应该是渊伯把铜铃拿回了客栈。
“阿笙呢?”
渊伯上下打量着他:“你……就是那个姓金的?”
金素怔愣半晌,觉得这老人说话十分无礼,却也没和他理论,只是点了点头:“在下金素。请问这是何处?”
“客栈,姓刘的那小子在隔壁。”
渊伯用大拇指指着隔着另一个房间的墙壁,似乎很是不耐烦。
他抱怨道:“那小子总犯病,把人都烦死,每天都哭上一回,赶上林黛玉了!”
金素皱了皱眉,没有搭理渊伯,自顾自往那间房去,打开门,正看见一个胡子拉碴流浪汉样子的人躺在床上四仰八叉。
这人眼底下一圈黑,眼眶却又通红着,尽管睡着觉,鼻子也是一抽一抽的啜泣着。
“阿笙。”
只听金素唤了一声,刘连笙的眼睛就挣扎着要睁开,金素连着喊了他好几遍,刘连笙终于模模糊糊的睁开眼睛。
“阿笙,你醒了。”
刘连笙迷蒙着眼,视线里是一个穿着道袍的仙人,面容再熟悉不过,是金素。
刘连笙并没有激动万分,十分平静的搂住金素的脖子,喃喃道:“我又梦见你了,金素,我又梦见你了。”
金素摸了摸刘连笙的头发:“你没有做梦,我回来了。”
刘连笙点点头:“要是真的就好了。”
“傻瓜!这就是真的,不信你掐我一下。”
刘连笙抬起头,定定的看着金素,过了好久这才在金素的脸颊上轻轻一捏。
“疼吗?”
“你这么轻,怎么会疼啊?”
刘连笙又在自己大腿上使劲掐了一下:“哎呦!”
金素吃惊,立刻给他揉腿:“你这么使劲干嘛?”
“我……我怕这是梦……我还没醒。”
“那现在醒了吗?”
刘连笙怔愣的点头:“醒了。”
声音的尾调有些哽咽,眼泪又在眼眶里打转,没一会儿就大颗大颗的掉了下来。
“我还以为你死了!你干什么去了?这么久才回来?我都快要疯了,你知不知道?”
金素拥住他,像是哄小孩子一样拍着他的被:“不哭不哭,我回来了,我错了,我应该早点回来的。”
刘连笙用衣袖擦着眼泪,他也觉得自己这幅模样丢人,但是他就是控制不住嘛!
渊伯咳了一声,刘连笙抬起头,抽了抽鼻子,止住哭声。
“人也给你找回来了,赶紧把自己收拾收拾,没闻见自己都臭了吗?”
渊伯扇了扇鼻子前面的空气,转身走了出去,身后的刘连笙使劲问了问,好像没闻见什么味道,问道:“我很臭吗?”
金素直言不讳:“有点。”
“那你等我,我洗个澡。”
司昶跟着渊伯出去,他们坐在客栈的角落,只有那出还算隐蔽,这里的桌子有点落灰,渊伯用袖子掸去灰尘坐了下来。
“小二,来壶酒,记他账上。”
“得嘞!”
小二端着酒壶来到两人跟前,看着司昶上下打量一番。
“客人,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小的都没注意!”
司昶端起酒壶给渊伯满上,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刚回来,估计那时候你在忙。”
“哦这样啊……”
小二还疑惑着,这店里总共也没几个人啊!他在忙什么呢?
“那个……客人,这几天的账要不先结一下?”
司昶看了看渊伯,渊伯若无其事端起酒杯仰着头一饮而尽,这好像是在说:反正这酒我都喝了,你可不能退了啊!
司昶无奈笑了笑,问:“一共多少?”
店小二的嘴角都咧到了腮帮子,他不好意思的看了看渊伯:“呃……这几天的酒钱饭钱住宿费一共是五十两三钱,我这给您凑个整,给五十两就行了。”
司昶有些震惊:“怎么这么多?”
“啊……这个……您的这位朋友点的酒菜实在都是我们店最好的,酒是有年头的陈年烈酒,菜也是新摘现做的稀少佳肴,我们这总共就那么些存量,几乎都……都给了这位客人。”
渊伯打断他:“诶诶诶!怎么说的跟我抢劫似的?当初可是你强烈建议我尝一尝的,我这尝上瘾了买的多了些,你看看你这态度。”
店小二冷汗都下来了,陪着笑:“是是是!客官是我们这小店的财神爷!嘿嘿……”
司昶叹了口气,把钱袋拿出来,数好银子递给他:“去吧!”
店小二一看这位客官当真是出手阔绰,五十两银子说给就给,于是又给上了两碟菜,说是白送的。
渊伯“哼”了一声:“我喝了这么多天的酒,也没见你给我加菜!”
店小二陪着笑回到柜台,把银子数了一遍又一遍。
渊伯眯着眼小口嘬着烈酒:“好酒好酒!”
司昶也尝了一口,还算不错,但比起月君酿的酒还差些。
“渊伯,为何没有去那双尘镜里?”
“老夫要是也进去了,谁看护着这铜镜啊?”
“是要看护铜镜还是压根就进不去啊?”
渊伯眼睛亮了亮:“诶!还真让你给说着了!你们俩是都进去了,老夫差点把那镜子戳烂也没进去。”
司昶点点头:“金素说只有在天道之外的人才进不去那双尘镜呢!”
渊伯面色如常:“天道?天道是什么?没见过!尽听那小子胡说八道!”
“我想了许久,天道之外会是什么呢?”
“什么?屁都没有!”
司昶没接渊伯的茬:“天道之外的的确确是什么都没有了……”
渊伯满意的点点头:“你说你,没事研究什么天道?每天跟个老头儿似的。”
司昶苦笑一声:“天道之外不就是天道吗?”
渊伯的动作一顿,看了看司昶,仰头喝下烈酒,把酒杯往桌子上一拍。
“臭小子,话里有话,说吧!什么意思?”
司昶把渊伯空了的酒杯斟满:“没人见过天道,天道到底长什么样子呢?是虚无缥缈的存在,是造人补天的女娲,是分割天地的盘古……还是一个经常游历人间,普普通通的老人呢?”
渊伯搓了搓自己的大胡子:“你觉得是什么?”
“既有天道,便不可能虚无缥缈,而女娲盘古都是创世神,隶属神族,自然在天道之中,那么便只能是最后一种可能。”
渊伯看着他:“你直接说是我不就得了?”
“但在下更想听您亲自承认。”
“有什么必要?”
“我不信这么多年来,不管是神魔的混乱还是人间的战乱,你都看不见?”
渊伯摇了摇头:“看见了。”
“为何不阻止?”
“你身为神,应当深谙天道才是,为何会问出如此愚蠢的问题?”
“我只知不应该生灵涂炭。”
“愚蠢愚蠢!我告诉你,一切早就有了定数,从有了宇宙开始,从盘古创世开始,从女娲造人开始,无数命运因果在无形中交织,它们产生变数,更产生无数可能,但即使变数再多,但最后的结果也只有那一个终点而已。”
司昶攥紧拳头,咬紧牙关,有些不甘心。
渊伯继续说着:“就像人间有了卜卦,卜的也是结果,就像神族会有预知,预知的也是结果,一道题目,有无数种解法,但最后的结果都是一样的。”
“不能改变吗?”
“我只能说,从未有人将结果改变过。”
“……”
“就算没有盘古,天地早晚也会分开,就算没有女娲,也会有人的存在,就算没有神魔两界大战,该死去的人照样也会死去。你是不是在想,如果当初从菩提树开始,无量没有听到楚千的那些话,他就不会妄图逆天改命,那么他就顺理成章的被除掉,南无观也就顺理成章的成为神尊了?”
“……”
“可我告诉你,如果是那样,楚千就会成为变数,他会偷走魔尊的魔气,自己成魔,再次对神族发动攻击,他的野心就是被选中的变数,结果也是一样的。”
“……”
“如果楚千没有野心呢?他没动成为魔尊的心思,规则则会成为另一个变数。被神族压制依旧的妖族会拼死反扑,到时候又是一场生灵涂炭。总之,一件事需要转折点,也需要一个终点。”
“那您知道……终点是什么吗?”
“你知道我为什么跟在你身边吗?”
“帮我?”
渊伯点点头:“我是天道,却依旧无法改变结果,但我想你的顽强会通过另一种方式得到答案。”
“最后,会胜利吗?”
“如果我告诉你答案,你还会为之奋斗吗?”
司昶不知道,也许知道了答案,他就会放松警惕了。
“你只需要按照自己想的去做就足够了。”
不管结果如何,都要试一试才对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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