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空劫
凌城出身名门望族,是妖族中数得上名的大户,以至于同类蛇族繁衍壮大,占据了整个焚山。
凌城更是身份尊贵,整个焚山对他唯命是从。
这段辉煌的过往他一直埋在心里,从不为外人道,只是因为整个焚山只剩下了他一个蛇妖。
此次的真空劫突如其来,趁他恢复体力沉睡时,把他困在了梦魇里。
在这里,又一次回到了那个四季如春的焚山。
“大少爷!怎么又跑这里来了?”
是蛇族二长老的声音!
凌城回过头,脸上有些不可置信,显然还没有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二长老……”
“继任仪式就快开始了,你可别再出什么幺蛾子了。”
继任仪式?
回到继任之前了?
凌城何等敏锐,几乎是一瞬间就察觉出自己已身陷梦魇之中了。
果然,全身修为停止运转,灵力被禁锢在体内丝毫释放不出来。
还真是没有一点准备。
二长老见他在原地脸色不对,抓过他的手腕把起了脉:“嗯……心浮气躁!没什么大病,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凌城随机应变,“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快要继任了,我紧张嘛!”
“哼!昨天都快把牛皮吹到天上去了,现在知道怕了?”
二长老拽着他的手腕不放,领着他往回走,似乎是为了缓解凌城的紧张,还不时用手轻轻拍拍他:“到时候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有这么多长老在呢,别怕!”
“嗯。”
凌城记得当时自己的回答是什么来着,好像是“谁怕了?我自己有分寸!”
年轻气盛的他直截了当的拒绝了长老的好意,如今想来,似乎格外留恋这份关爱。
凌城的脸上被画上红白绿三种颜色的条纹,但丝毫不影响美感,反而多了一些野性。
举行仪式的场地挤满了人,没有修成人形的蛇都盘绕在树顶,所有生灵都希望能凑凑热闹。
只是,凌城第一个看见的却是一个他一辈子都不愿意看到的人。
他的未婚妻——唐若霖。
唐若霖不是妖,而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人类,她和凌城相爱至深,宁愿跟随他来到他的部族,也不愿意分开。
凌城沉默的看着这个女人,看着她搔首弄姿,看着她演戏。
“凌哥,你今天真好看。”
唐若霖走过来,挽住凌城得手臂,轻轻把胸口贴上去,她知道这个动作是让凌城最难以自持的。
“唐唐,你真的觉得我好看吗?”
“当然了!你是我见过最俊朗的男人。”
凌城哂笑一声:“这样啊!那等我继任仪式结束咱们就成亲吧。”
女人无比震惊,她将是凌城的新娘了吗?
“会不会太快了?”
“你不想早一点做我的新娘吗?”
唐若霖把头埋在凌城得肩颈处,看不出她的表情:“想,我一直都等着成亲那一天,可……我还没准备好。”
她看不到的是,此时,凌城面若寒霜,恨不得现在就把她掐死。
唐若霖——妖贩。
妖贩这个职业不知是从何时兴起的,应该是从人们得知妖丹能助人修行开始,这个职业就应运而生了。
他们会通过武力、诱惑、布局等方式捉住妖取妖丹,然后把失去一切的妖扔在野外,让他们自生自灭。
凌城为什么会知道?
因为这就是他经历过的,最可悲的爱情。
当初,唐若霖欺骗他,伪造了一个落魄小姐的身份跟着他照顾他,从相识到成亲,凌城以为那就是幸福的样子。
直到在他们成亲当晚,一场大火烧毁了整座焚山,七日后,大火熄灭,一群人提着弯刀在山中四处搜寻蛇的尸体,找到一条就把它剖开,取出妖丹占为己有,而那些还没能修炼出妖丹的小蛇,便当场丧了命。
因为成亲时喝了掺了计量不大的雄黄酒,所有蛇族都晕头转向,就连长老们都没能幸免。
“唐若霖!你就是这么对我的?”
凌城记得自己当时歇斯底里,睚眦欲裂。
唐若霖把他牢牢捆住,提着镰刀慢慢靠近他,见到平时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男人,此时正蜷缩在地上,她蹲下身拍着凌城俊美的脸颊,悠悠笑着:“妖族惯会痴心妄想,怎么可能会有人不在意自己的另一半是条蛇呢?”
“你说过……你会爱我一辈子!”
这好像是凌城第一次哭泣,哭的伤心欲绝。
唐若霖点点头:“对呀,我说过,你都不知道,说这句话的时候——我有多恶心!”
原来她只是一个不择手段的妖贩而已,从来就不是凌城的未婚妻。
后来妖丹被剖,他一个人被扔在烧的焦黑的土地上,自生自灭。
若不是后来妖族派人来焚山救他,可能现在他已经变成一抔黄土了。
凌城搂了搂赖在自己身边的女人,此时他才知道什么叫做“恶心”。
这是他的梦魇,一切注定都会在重来一遍,他没有法力,他无可奈何。
二长老在一旁咳嗽一声,把走神的人唤醒。
仪式已到授冠礼,凌城宣布:“今日,我继任蛇族首领,同时也决定举行成亲仪式。”
站在一旁的长老们大跌眼镜,下面传来一片喧哗声,凌城清了清嗓子,煞有介事的解释道:“我与唐唐相爱已久,所以决定今日就是成亲之时!”
他的眼睛瞟到站在一旁的唐若霖,那女人脸色煞白,一时间慌了神。
是呀,还没通知自己的同伴里应外合呢!怎么可能安安心心的成亲呢?
凌城冲着唐若霖招手,那女人愣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于是咬着嘴唇走到凌城身边,忍不住嘟囔道:“凌城,太突然了……”
“我觉得我们已经足够相爱了。”
这一句话就堵的唐若霖没了后话。
“是……我们很相爱,可是现在就成亲是不是太草率了点。”
凌城没有搭理她,面向一旁:“各位长老来做个见证吧!”
也不知他从哪里变出来的红盖头,一把披在了唐若霖的头上,不得不说,盖上盖头,这个女人听话不少,拜了天地后被人送回了房间。
二长老拉住凌城,警告他:“你小子又闹什么幺蛾子?我警告你,别玩出格!”
“怎么会呢?二长老是了解我的,我怎么可能拿感情开玩笑呢?”
我只是也想让她尝尝被开膛破肚的滋味罢了。
“不,你不能这么对我!凌哥,我是唐唐啊,你怎么了?”
唐若霖眼前的红盖头被一把掀开,混沌的眼神渐渐清明。凌城手里把玩着弯刀,挨在她身边来回比划,这一幕可把人给吓坏了。
“那——你一个妖贩,又为什么接近我呢?”
凌城看着唐若霖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接着质问:“是为了把我开膛破肚取了妖丹还是真的想和我永生永世在一起?”
唐若霖努力扯出一抹笑:“当然是为了永远和凌哥在一起了,我什么都不要,只要和凌哥在一起就心满意足了!”
“真的吗?”
女人可怜的点头,冷汗把额前的发丝染的水涔涔的:“真的,凌哥,你相信我。”
“可惜,我不信。”
凌城把弯刀的尖端浅浅戳刺在女人腹部,一小滩血立刻把身上淡粉色的裙衫染红。
“啊!”
唐若霖痛呼,却被凌城一把捂住嘴巴,她身上绵软无力,想要反抗却无能为力。
“你知道我在你的盖头上加了什么东西吗?”
女人崩溃的呜咽,腹部的疼痛修炼加深,她甚至能感觉到刀刃的厚度。
“那上面啊,我涂满了磷蛇毒,闻之如行尸走肉,四肢无力,触之则皮肉溃烂,脓水横流。”
“唔……唔唔……”女人的眼泪没入鬓角,面如死灰。
“对了,你的脸刚刚碰到盖头了吗?”
唐若霖瞪着眼睛,不敢相信刚刚还在和她拜天地的男人现在竟然要把她拽去地狱,崩溃,无助,歇斯底里的哭喊,都无济于事。
这个男人简直就是个恶魔!
可是她忘了,凌城本来就是蛇,冷血动物的可怕,往往就是把人慢慢蚕食。
凌城的状态渐渐疯魔,他把弯刀从女人的腹部取出,在她的身上肆意雕刻着,凌城捂着唐若霖的嘴巴,屋子里满是呜呜咽咽。
“王!还好吗?醒醒!”
这声音莫名耳熟,低沉磁性的声音让人想再多听几声。
“王!”
“王!不要迷失在梦魇里!”
是小豹子的声音!
凌城猛的回过神来,他盯着手下惨不忍睹的残破身躯,那个女人还有口气在,只是已经精神涣散,不再哭喊了。
“王……”
逢寄的声音不断传入凌城得耳中,他想起来他让小豹子守着他给他护法来着,看来那个人真的尽职尽责啊。
凌城,咬了咬牙,他知道该如何结束这一切,可是他……下不了手。
往日的焚山结束在一场大火中,那么这场梦魇也必定要结束在一场大火中。
所谓真空,真境梦中遇,万般皆是空。
凌城没再看瘫在床上的女人,而是扔了刀,转身走了出去。
临别,总要与故人喝个痛快。
他熟悉的长辈,疼爱他的长老,敬仰他的后辈,爱慕他的异性,所有的人,每一张脸都被他一一印刻在了脑中。
那一次,他第一次在梦里喝的烂醉,第一次放纵自己,就像下一秒就要死了一样。
凌城趁着醉意,举着火把,看向热闹的人群,看向他不舍的一切,这里是他多少年来都不曾梦到过的地方,如今又要被自己毁掉。
别了,我爱的。
别了,爱我的。
火把落地,火势就像喝饱了水的墨迹,沾染在纸上,一下子就晕染开来。
就连他自己也葬身火海。
一阵尖锐的刺痛从血脉中传来,凌城睁开眼睛,见头顶上一双雪亮的眼睛盯着自己,见他醒来激动的喋喋不休:“王!你醒了!刚刚真是吓死属下了,您都不知道,刚刚您面色惨白,属下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凌城勾起唇角,伸出手臂轻轻一捞就把还在喋喋不休的人压在了自己身上。
“啊!王,你没事吧,属下……很重的……”
逢寄一时担心自己会把凌城压坏,又立刻意识到这是一个多么尴尬的姿势,于是说话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只剩下浅浅的呼吸声。
凌城低低笑出声音,手在那人背上轻轻拍着,像是哄小孩子睡觉般柔声细语: “你不知道,刚刚梦里有多吓人,幸亏有你及时叫醒我,不然本王真的可能要在梦里待一辈子了。”
“真的吗?”
凌城就这么抱着他那忠心耿耿的小豹子整整一上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