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毁掉一个男人有多容易?
“老夫说得都是真的!……”
看着百姓们怀疑的眼神儿,有的居然还龇着大板牙乐,老董忽然感觉自己像是动物园里的猴子。
不,街上卖艺的猴子。
这些农民伯伯就是围观群众,纯粹拿自己来消遣了。
“老夫不过实话实话,相关政策很快就会出台,你们要相信老夫啊!”越被无声质疑,老董越忍不住解释。
可越是解释,百姓就……似乎更乐了。
人性,就是这么复杂。
真说点实话的时候,就是没人会信。
“老夫非但要鼓励多开荒耕种,合理征收赋税、减轻徭役,还会陆续出台更多的福利政策。”
“比如连年大乱,百姓们流离失所,老弱妇孺最为凄苦。”
“县里便可设置敬老院、孤儿院,让老有所养,幼有所依……当然,前提是尔等必须编户齐民。”
“嗯嗯……”里魁老头儿连连点头,就差没说‘啊对对对’,看耍猴儿的眼神儿也更明显:“太尉,除此之外还有啥?”
老董有些想发怒:这些人分明在调侃自己,简直蹬鼻子上脸!
可再看向他们时,一个个眼神儿清澈又真诚,神色恭敬而期待,哪儿还有适才戏谑的模样?
尤其那老里魁,期待中还带着些胆怯。偶尔低下头,似乎不敢看自己的模样,简直让人心疼。
难道,刚才是老夫眼花了?
“嗯……还有就是要设学堂,凡编户纳税百姓家的子弟,可以进入学堂读书识字,拥有被举荐做官为郎的资格。”
说完还怕这话不严谨,又补充道:“当然,以后察举应当会纳入科举的范畴,与征辟制并行。”
“太尉大父,我以后还能当官儿?”这时,一稚嫩孩童之声传来。
老董一听,感觉十分熟悉:“适才发现老夫马车之人,便是你吧?”
“嗯!”
“若父母是编户的齐民,你又品学兼优,自然可以通过科举来当官儿。”老董笑着回答,又问:“当了官儿之后,你想做些什么?”
“吃肉!”
“呃……除了吃肉呢?”
“住大房子!”
“然后呢?”
“娶婆娘!”
“然后呢?”
“让儿子也吃肉!”
“你他娘的……”老董当时忍不住笑了,道:“还挺实在!”
小孩儿受不了别人夸,一夸就容易飘,飘就容易说实话:“比不上太尉大父,嘴里没一句实话,哈哈哈……”
孩童笑声,在田间显得十分清脆。
下一瞬,他就发现十分突兀:通常这时候,不是众人跟着一起哄堂大笑吗?
怎么父亲、大父和一众叔伯邻居,全都用奇怪眼神儿看着自己?
难道,是自己学得还不像,没领会调侃人的精髓?
这时,老董也终于确信了:百姓们就是干活儿累了,又听自己说着他们不敢奢望的政策,便当听笑话来消遣了。
不得不说,他们演技都还挺精湛。
“老子打杀了你!”一名农夫陡然举起手中犁耙,照着那孩童就要打去:“都胡说些个什么!”
孩子当时被吓傻了,怔怔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老董明白农夫为啥要这样,出手如电揪过犁耙,阴恻恻地道:“怎么,以为打杀了他,老夫就会饶过尔等?”
随即蓦然大怒,喝道:“居然敢调戏老夫,你们这些泥腿子好大的胆!”
“老夫诚心实意为尔等着想,嘴里说的都是以后想做的。可你们居然把老夫当猴儿耍,简直不知死活!”
“来人,全都给老夫杀了,一个不留!”
盛怒不已的老董,恨恨不已:“杀光后再闯入他们的家,鸡犬也不能放过,再放一把火全给烧了!”
典韦瞬间变色。
可看着老董气红的眼珠,周身凛然的杀气,迟疑后还是抱拳应道:“唯!”
瞬间,围护着老董的亲卫长矛平举、环首刀拍盾,齐齐向百姓威迫过来。身后还有弓弦被双手拉紧,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如同无数条逐渐收紧的绞索。
内外都被围困的百姓瞬间陷入绝望,老里魁连连叩头不已,求饶道:“太尉饶命,太尉饶命,我等再也不敢了!”
“杀!”典韦红着眼睛,怒吼一声!
蔡琰疯了一样,准备冲出马车。
就在此时,适才还怒气冲冲的老董,却猛然高高一举手,晃动了两下。
肃杀的气氛顿时如热汤泼雪消散,围聚的亲卫收起长矛,擎着大盾的士卒一步步退下,拉紧的弓弦也被收了起来。
劫后余生的老里魁,迷茫不解地看向老董,便见老董促狭俯身道:“如何,意不意外,刺不刺激?”
“太尉?……”
“咋滴,只许尔等戏弄老夫,不许老夫吓你们一吓?”老董哈哈大笑,道:“好了,咱们就此扯平了。”
“哎呀……”马车里差点崴脚的蔡琰,忍不住闷哼一声,双眸喷火:真特么想捶死那老东西!
“别愣着了,都回去好生干活儿去吧。”
看百姓还惊疑不定,有的吓得身子还在乱颤,老董又温言道:“老夫理解,尔等为何会不信。”
“连基本的温饱和安全都满足不了,哪有勇气去幻想归属、尊重,以及自我实现高层次的精神需求。”
“仓廪实才能知礼节,衣食足才会知荣辱。”
“最主要的是,别管尔等信不信,也不影响老夫做不做。”
“只要实实在在把赋税徭役减轻了,福利待遇提升,养老孤儿院和学堂建起来,到时尔等不信也信了。”
“太,太尉大父……”
那孩童也真是心大,刚才差点被亲爹一耙子搂脑袋上,这会儿居然又开口了:“这么说,我可能真的会去学堂?”
“当然。”
“可是……”他慌了,他真的慌了:“我不想去啊!……整日坐在一个屋子里,动也不能动,还会被先生打手心,有什么好?”
一听这话,老董便甩袖笑道:“瞧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学堂哪会那般……”
“不,不是那樣的?”孩子嘴快,希冀問道。
“當然不是。”老董便一脸认真,道:“学堂除了那些,每日还会布置课业,写不完父母不让吃饭睡觉。”
“每半年还会考试,排名低的话,估计一顿竹子炒肉是逃不了的……”
孩子眼中一下没了光,整个世界在眼前崩塌了,哇哇大哭:“不,我不去学堂,打死也不去学堂啊!”
老董就看向他亲爹,悠悠来了一句:“只要你是编户齐民,孩童上学可减免学费,成绩好的话,县府还会给予一定的补助……”
农夫一听脸都红了,额上青筋突突直跳,直接从老董手里抢过犁耙,举着对儿子吼道:“不去就打断你的腿!”
他大父,也就是那里魁老头儿,也气得胡子乱跳:“直接打死都行,大不了再生一个!”
“哇呜呜呜……”
這下,他的哭声一点都不突兀。因为整个田间的百姓,都在哄堂大笑,原野上充满快活的空气。
伴随着凄惨的哭声和悦耳的笑声,马车再度缓缓启动。
老董嘴角也勾起一抹微笑:“呵……男人这生物,就是太脆弱,轻易便能被毁掉。”
“作业,考试,学习成绩这些传统艺能,当然要从汉代开始抓起,一代代永恒地传承下去嘛。”
轻轻揉着脚踝的蔡琰,越看越不顺眼。
眼眸微微一眨,丰润的嘴唇便莞尔起来:“适才说的那些,都是真的?”
“自然。”
“可无论兴建公办学堂、孤儿院、养老院,抑或是减轻赋税和徭役,都需要钱啊……这些钱从哪儿来?”
“当然是……”刚才还笑容满脸的老董,身子猛然一僵,整个人都不好了:“当然是由老夫来出啊……”
“吾儿可是刨了小半年啊,朗儿那么大了也没成家,还有老夫出生入死才从关东诸侯那里抢来的!”
见他这痛不欲生的模样,蔡琰便点了点头,赞同道:“你说得果然没错,男人的确很容易被摧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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